「賊子!你若敢動恆益侯一根汗毛,天下人都不會放過你!」
鄧少監終究還是急了。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不在乎旁人的生死,不在乎跟隨自己多年心腹的生死。
但是他不能不在乎恆益侯蕭成禮的生死。
那是賈淑妃唯一的血脈啊!
正當壯年,年輕力壯的年紀,大業未成,仇人還活在世上,若是就此沒了,他到九泉之下也無臉見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如果問他,為何害了恆益侯的性命?
他該如何回答?
他悔啊!
當初不該帶恆益侯出來。
就算要出來,也不該踏入北魏的地盤。
他應該去幽州。
幽州也有繁華城池。
而且那邊的人,基本上都沒見過他們主僕二人的真面目,肯定認不出來。
他悔啊!
後悔喬裝打扮不夠仔細,叫人識破了行蹤。
更後悔沒能確認殿下的安危。
劉寶順見狀,不由得放聲大笑。
笑過之後,他一句句駁斥,「天下人?鄧公公啊,事到如今,你怎麼還如此天真。你去田間地頭了解過嗎?你到市井小巷問過嗎?
這些天下人,誰還在乎蕭氏,誰還在乎曾經的大魏王朝。
蕭氏皇族放棄了京畿,放棄了京城,致使異族虎狼肆虐,百姓慘遭屠戮,活著的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這些帳,都要算到蕭氏皇族的頭上。
是我們劉家,是我們涼州兵馬重新收復了失地,安定了民心,輕徭薄賦,給天下人一口飯吃。
區區恆益侯蕭成禮,殺了就殺了,天下人只會拍手稱快,絕不會同本殿下為難。
鄧公公,你離開民間太長時間了。你只看得見上面,卻看不見下面。
你想幫恆益侯蕭成禮爭奪天下,奪取皇位,你有問過天下人同意嗎?天下人願意讓蕭氏皇族繼續奴役他們嗎?
不願意!沒有人願意!蕭氏皇族統統該死。
京城丟了,皇陵丟了,甚至連祖宗都不要了,這樣的蕭氏皇族要來何用?我們劉家,才是正統!是百姓心目中真正的正統。」
鄧少監一開始還緊張。
等他聽完了對方一番話,不由得放聲大笑。
他譏諷道:「劉寶順,你說此話,不虧心嗎?你自個想想,你們劉家若是正統,為何國號依舊是『魏』?那是因為你老子劉章他心虛啊!你身為他的兒子,竟然沒能體會他的苦心,你枉為人子。」
劉寶順面色扭曲,偏偏又要笑。那一幕,顯得格外猙獰。
他微微彎腰,伸出手,捏住鄧少監的下頜骨。
他面露微笑,「鄧公公說的對,既然是劉家的江山,當然不能繼續沿用國號『魏』。哎,父皇就是念舊,畢竟做了大魏朝幾十年的忠臣,不忍心一口氣否認老東家的所作所為。
卻不料,這份不忍心,竟然成為了各方攻擊父皇的把柄。是時候做出改變了!本殿下也不會再聽你胡說八道。來人,將他的嘴巴堵上,別讓本殿下聽到任何雜音!」
「諾!」
屬下領命,拿出破布就要堵嘴。
鄧少監冷冷一笑,趁著最後機會,高聲喊道,「劉寶順,你不聽咱家的話,遲早會後悔。咱家能扶持一文不名的司馬鬥坐上皇位,咱家也能扶持你坐上皇位。
你卻要將咱家交給你老子劉章,你知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說不定,咱家搖身一變,就成了劉家的清客,專門為你老子劉章出謀劃策。」
劉寶順輕蔑一笑,「你做夢吧!父皇絕不糊塗,豈能用你這等反覆無常的小人。而且,你忘了你的恆益侯嗎?呵呵……果然啊,又是說客的套路,全都是套路。堵住嘴,沒聽見嗎?還要本殿下說幾次。」
這一回,親兵果斷堵住了鄧少監的嘴,讓他發不出一點點雜音。
鄧少監:「……」
嗚嗚亂叫了兩聲,真是令人心酸啊。
身為縱橫各大勢力數年的他,嘴巴是多麼重要的功能。
竟然將他的嘴巴堵上。
劉寶順,好樣的。
以前果然小看了對方,看似莽夫,實則心思細膩。
他目露凶光,真想弄死劉寶順啊!
這個礙眼的傢夥。
竟然嘟嘴,著實無恥。
……
天光大亮,新的一天開始。
劉寶順啟程,打道回府!
出來半個月,也不知皇城那邊現在什麼情況。
怕是已經炸翻天了吧!
等他將鄧少監帶回去,還得轟動。
他對自己的處境,半點不擔心。
在他看來,別管有多少人中傷他,都無法撼動他的地位。
回去了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不用那麼拚命追擊。
回到城池,就用了數天。
信使已經在城池內等候數天,焦急無措。
見到劉寶順的那一刻,信使都要哭了。
「殿下,大事不好!朝臣彈劾殿下私自調兵,有不臣之心,就連過去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全都翻了出來。陛下態度不明,殿下趕緊回去,遲了恐有意外。」
「怕什麼!區區幾個朝臣彈劾,就能將本殿下弄死,本殿下未免也太無能。而且你們都小看了父皇,他還沒老糊塗,不會偏聽偏信。父皇的人到了沒?」
「已經到了兩天。是陛下身邊的陳將軍,說是奉皇命,要親自帶殿下回皇城復命。」
「老陳啊!本殿下熟悉。」
劉寶順的態度輕描淡寫,連帶著他身邊的人也跟著鎮定下來,不復之前的緊張無措。
「派個人去請陳將軍!算了,還是本殿下親自去見他,和他喝兩杯。難得在外面碰面,沒有亂七八糟的人盯著,今晚上本殿下要和老陳不醉不歸。」
劉寶順很自信,篤定私自調兵一事,傷不了他分毫。
他也有自信的本錢。
父親劉章今年正月才登基,千頭萬緒,正是用人之際。
這個時候,絕不會自斷臂膀,讓南魏有機可乘。
他,劉寶順,不僅是北魏的皇子,還是北魏的一員猛將,足以勝任統兵大帥。
失了他這員猛將,不說軍心民心如何,就說軍中勢力如何平衡。
對待其他統兵大將,派誰去掣肘去製衡?
所以,他,萬萬不能出事。
父親劉章不在軍中,他就是軍中的主心骨,定海神針。
不得不說,劉寶順對自己的認知還是很清醒的。
……
劉寶順換洗了一身,急匆匆出門,去見陳將軍。
卻不料,竟然遭遇伏擊。
若非親兵拚死保護,他怕是要陰溝裡翻船,今日交代在此地。
城中出現刺殺,目標就是大皇子劉寶順。
身為永定帝劉章的心腹愛將老陳,瞬間嚇得滿頭大汗。
他急切問道:「大殿下活著嗎?」
千萬不能有事啊!
大殿下要是死了,他只能以死謝罪。
他還不想死啊!
拚殺多年,好不容易主公登基稱帝,他們這群老部下也跟著雞犬升天。
富貴日子還沒享受幾天,他可不想這個時候死。
就算死,好歹讓他享受個十年八年。
「活著!大殿下受了點皮外傷,沒有事。大殿下說,路途不安全,不能親自來見陳將軍,著實遺憾。」
「大殿下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老陳一臉慶幸,謝天謝地。他不用死啦!
他還可以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哈哈哈……
緊接著他又說道:「不用大殿下過來,本將軍親自去見大殿下。」
……
一場刺殺,令劉寶順格外憤怒。
他砸了一屋子的擺件,依舊不能消氣。
「有沒有追查到刺客下落?」
「啟稟殿下,屬下無能!」
「你當然無能。區區幾個刺客都追不上,活口也沒抓一個,你辦的什麼差。到底誰如此大膽,竟然膽敢大白天刺殺本殿下。」
劉寶順這些年仇人不少,個個都有嫌疑。
讓他確定是誰派遣刺客刺殺,仇人一個一個數過去,還真拿不準。
特麽的,得罪的人太多了。
而且……
貌似每個仇人都有實力組織這樣水平的刺殺。
哐!
他惱怒不已,一腳踢翻了小杌凳。
「殿下,會不會是那位?」
「哪位?把話說清楚。本殿下現在沒空和你猜謎語。」
「屬下是說恆益侯蕭成禮。」
「他?」
劉寶順不由得琢磨起來。
屬下繼續說道:「我們抓了鄧少監,這事恆益侯肯定已經得到了消息。據屬下所知,鄧少監就是恆益侯身邊的心腹謀士,所有大小事情,都離不開鄧少監的謀劃。會不會恆益侯得知鄧少監被抓,著急了,不要命的跑來刺殺?」
劉寶順捏著下巴,「有可能!不過……本殿下十分懷疑,恆益侯他有膽子玩刺殺嗎?躲在陰溝裡幾年不露面,他有這膽子刺殺?呵呵!」
並非劉寶順故意埋汰恆益侯蕭成禮。
實際上,他是打心眼裡看不起恆益侯蕭成禮。
一個要爭奪皇位的男人,數年不露面,什麼事都讓身邊老太監去做,像話嗎?
不露面不上戰場廝殺的主公,也能叫做主公?
誰信服?
恐怕是貪生怕死,不敢露面吧!
這種人,除了出身高人一等外,有什麼資格去爭奪皇位?
搞清楚,眼下北地就是個亂世。
時勢造英雄,亂世出英豪。
天時已經有了,剩下的就得靠自己下場搏殺,搏一條通天富貴路。
連下場搏殺的膽子都沒有,還敢玩刺殺?
劉寶順不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