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望領兵,直撲豫州。
平武侯石溫壓力倍增。
崔望,名門之後,被稱之為崔家不出世的天才。
之前,攻打燕雲歌,因為是他父親崔植統兵,他的才華並不能全部發揮出來。
西南土司叛變,他被命為統軍將領,才華得以施展。一路穩紮穩打,將西南土司打得落花流水。
完全沒有受到當地的地形地貌以及氣候影響。
可見……
他的確有幾把刷子。
能提前做好計劃,克服不熟悉當地地形,不適應當地飲食氣候等等難題,單就這一點,已經是個合格的將領。
他並沒有自負才名,狂妄自大,衝動激進。
年紀不大,用兵卻很穩。
多給幾次機會,恐怕又是一個比肩凌長治的年輕將領。
平武侯石溫,始終只有一州地盤,缺點是明顯的。
地盤小,收入有限,人口有限……
所以,他需要外援。
他首先想到的外援就是燕雲歌。
燕雲歌和北梁劉章打仗,連著兩次,他出兵相助。
是時候讓燕雲歌回報當初的人情,助他一臂之力。
他派人送信給燕雲歌,言辭懇切,說得極為淒慘,情況極為危機。
若是她不肯幫忙,豫州就要落到朝廷手中。
不僅布山郡王要死,石家滿門也將被斬首示眾。
燕雲歌:「……」
有沒有這麼慘啊!
石溫的能力,別人不清楚,她一清二楚。
對上崔望,雖然有壓力,但是並無露出敗相,甚至還有餘力。
可見,叫苦只不過是苦肉計,真沒到生死關頭啊!
紀先生拿著內容寫得淒淒慘慘,又誠誠懇懇的信件,詢問道:「夫人不打算出兵相助嗎?」
燕雲歌有點頭大,「蕭逸死活不同意出兵,無論是打北梁,還是打朝廷,他都反對。他的說法也沒錯,現在要緊的事情,是消化吸收沿海四郡成果,穩定局面。冒然出兵,難保不會後院起火。只是,本夫人終究是欠了石溫人情,不回報他一二,說不過去。」
紀先生拍著桌子,激動地說道:「正是這個理。皇帝蕭成文為何被世人痛罵,就是因為他不佔理。
先帝對他有恩義,他沒有回報過,竟然還要攻打豫州。
雖然,石溫有殺害兩位郡王的嫌疑,似乎是咎由自取。但是,畢竟事情真相沒有查明之前,皇帝就開始動刀兵,終究是理虧。
這一次,石溫求救,夫人若是坐視不理,傳揚出去,夫人就成了不佔理的那個人。」
燕雲歌琢磨著。
她逐漸偏向蕭逸,今年不適合動兵馬。
只是,石溫的人情,又必須要還。
她嘀咕道:「本夫人可以派遣侍衛營助他一臂之力,只是,這麼做終究解決不了問題。
很明顯,蕭成文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他一定要打痛了石溫,說不定正如流言所說,他想殺了布山郡王。
布山郡王死不死,我不關心。我隻好奇,皇帝幹什麼這麼瘋狂,一副咬死石溫的態度。
這件事,完全可以坐下來談一談。當然,石溫故意挑事,引起皇帝的不滿,事後又不補救,今日一切,也算是咎由自取。
要不,我出面,替石溫同皇帝傳話,試一試能否握手言和。」
「夫人有把握嗎?你都說了,皇帝鐵了心要打痛石溫,想要他們握手言和,恐怕不容易。」
紀先生不看好這件事。
他認為石溫這一次慘了。
要是皇帝打他的決心沒那麼大,沒那麼堅定,一切都還好說。
可是這一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皇帝的決心很大。
如果戰事僵持不下,崔望無法拿下豫州的話,說不定皇帝會冒險召回凌長治,讓凌長治率領北軍攻打石溫。
雖然,石溫和凌長治是舅甥關係,但是立場不同。
凌長治攻打豫州,絕對不會手軟。
到了那個局面,北軍參戰,石溫就真的走投無路,只剩下被殺,或是投降,或是投靠北梁。
石溫驕傲,基本上沒可能投靠燕雲歌。
畢竟燕雲歌是小輩,而且只是地方諸侯。比起北梁,還是差遠了。
燕雲歌輕輕敲擊桌面,「如果,我是說如果,皇帝攻打豫州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剷除後患,弄死布山郡王,那麼談判就有可能。」
「夫人是打算試探皇帝的心意?」
「一個大姐夫,一個二姐夫,我還欠著大姐夫人情,夾在中間難做人啊。若是能談判,最好不過。」
燕雲歌可謂是誤打誤撞,撞在了皇帝蕭成文的心口上。
她給蕭成文送去了一封密信,試探和談的可能性,沒想到很快就得到了回應。
哈哈哈……
她拿著回信,欣喜異常。
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國本之爭到了如今,再軟的心,也會變得鐵石心腸。
更何況,皇帝蕭成文的心腸,一開始就是冷硬如鐵,從未有過柔軟。
「做大事者,果然個個都有一顆黑心腸。」
燕雲歌嘖嘖稱嘆。
「原來皇帝真的有打算弄死布山郡王,以絕後患。」
紀先生就很感慨,「皇室自相殘殺,本就是傳統。皇帝有心剷除先帝的子嗣,也不意外。沒有國本之爭,一切好說。有了國本之爭,就註定你死我活。外加陶太后煽風點火,哎,三位郡王果然成了國本之爭的炮灰。」
可憐可嘆……
身在皇室,都逃不過註定的命運。
燕雲歌壓低聲音,說起了一個聽來的八卦消息。
「傳聞,先帝臨死之前,定下傳位詔書,曾有暗示過皇帝蕭成文,如果有一天發生皇位傳承爭奪,為了大魏江山社稷,一切都可犧牲。就算是他的親兒子,膽敢挑起皇位爭奪,消耗大魏元氣,便宜外敵,皆可殺!」
紀先生都懵了。
他白著一張臉,也是下意識壓低聲音,「先帝真這麼狠?以前沒看出來啊。」
燕雲歌揣測了一番。
將心比心,她能想象出德宗太寧帝那時候,承擔了多大的壓力,內心又是如何的煎熬痛苦。
她逐一分析,「可能是因為朝廷南遷,京城被焚,百姓被屠,加上司馬鬥奪去半壁江山,不僅刺激得他命不久矣,更是令他性格和想法都發生了變化。
過去,他是溫和的皇帝,善於聽取朝臣諫言。受到刺激後,他幡然醒悟,決心要承擔起帝王的責任,一改行事風格。
他很清楚,將皇位傳給兄弟,將來必定生亂。亂子根源就在他的三個兒子身上。
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大魏能統一南北,他豁出去,不惜犧牲三個子嗣,斷絕血脈。
臨死之前那段時間,先帝是真的狠辣,本朝從太祖開始往下數,所有帝王都被他比了下去。
沒有人能像他一樣,心甘情願犧牲一切,隻為保住江山社稷。或許,也有恕罪的原因在裡面,才令他豁出去。
江山在他手裡丟失,從他起,到他的妻兒,都罪孽深重。
死亡,就是恕罪。為江山社稷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就是對妻兒,未免太狠毒了些。」
紀先生聽完這番話,越想越覺著有道理。
恕罪,這個說法,就解釋了一切之前不合理的地方。
將皇位傳給兄弟,而不是兒子,是為了江山,更是為了恕罪。
暗示皇帝蕭成文,為了江山一切可以犧牲,全憑蕭成文自己做主,等於是將三個孩子的性命拱手送到蕭成文的手中。也是因為恕罪。
他連連點頭,略顯激動地說道:「夫人言之有理!如果夫人聽來的傳聞屬實,先帝臨死之前真的有類似的暗示,多半就是為了恕罪。
先帝丟了江山,他絕不允許自己的血脈子嗣再去禍害江山。皇位平穩傳承,才不會內耗。國本之爭就是在消耗大魏僅剩下的一點元氣。
難怪,皇帝蕭成文發瘋似的去攻打石溫,他這是要斬草除根,徹底解決國本之爭。只要先帝的子嗣全都英年早逝,那麼國本之爭註定無疾而終。」
燕雲歌甩著信件,「所以,只要石溫願意談判,那麼雙方握手言和的希望就很大。」
「可是,石溫捏著布山郡王,讓他交出來,恐怕不容易啊。」
「這事不容易,也要去做。」
……
建州,大正宮。
皇帝蕭成文的心情,少見的有些愉悅。
午膳多用了半碗飯。
皇后燕雲琪問他,「有什麼高興的事情,陛下心情這麼好?」
他哈哈一笑,「之前朕還在發愁,派誰去聯絡說服石溫。沒想到你的四妹妹燕雲歌竟然主動請纓,要替朕分憂。
很顯然,石溫不肯讓她置身事外,她才想出這個辦法,試著聯絡朕。朕已經給她暗示,她是聰明人,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
「陛下是想讓四妹妹居中牽線,說服石溫解決布山郡王?這事能行嗎?」
皇帝蕭成文表情很篤定,「朕對燕雲歌有信心。以她三寸不爛之舌,她一定能說服石溫改弦易轍。
拿住布山郡王,石溫莫非真以為可以效仿劉章登基稱帝嗎,真是天真。
他也不看看,劉章當初是什麼條件,他自己又是什麼條件。
並非朕瞧不起他,而是豫州地處南北中間,左右騰挪都難以施展。他想造反做皇帝,根本不具備劉章那樣優勢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