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夫人自然是擔心皇帝過河拆橋。」
燕雲歌用玩笑似的語氣說道。
紀先生愣了愣。
他斟酌道:「運輸一事,應該不涉及太重要的方面吧。」
燕雲歌笑了笑,「當然!只是,皇帝一直防備著平陽郡,這會又要借用平陽郡的力量運輸糧草,他能安好心?
他想打劉章,難道不想打本夫人嗎?平陽郡在本夫人的手中,重新煥發活力,荒地變良田,堤壩修築,洪澇徹底被解決,人口賦稅都在增加。商稅更是節節攀高。換你是皇帝,你能不垂涎三尺?」
紀先生張口結舌。
他不能說自己不垂涎三尺。
如果他真坐在龍椅上,這麼一處富庶的地方,換誰都得眼饞。
恨不得立馬扒拉到自己的碗裡,派遣自己信得過的官員治理。
絕不能接受,如此富庶的地方遊離在朝廷之外。
猶如銅牆鐵壁,水潑不進,半點都插不上手。
紀先生腦門出汗,「夫人的意思是要拒絕皇帝?」
燕雲歌笑了笑,「拒絕他不太好。他那個人,小氣得很,又愛記仇。眼下他有求於本夫人,本夫人若是將他拒之門外,恐怕不用三五年,三五個月他就得報復回來。」
「所以……」
「替朝廷運輸糧草一事,本夫人可以應承。前提是,必修做好防範措施。眼下燕難人不在,本夫人得另外提拔人上來,獨當一面。」
「夫人言之有理。」
……
今日休沐。
陸沉舟躲在松山書院後山小樹林裡面,夥同一群人偷偷耍錢。
平陽郡和別的地方比較,有個很大的區別,此地沒有賭場。
青樓畫舫倒是不缺。
建州城的大老闆已經把分店開到了平陽郡府城,生意好得誒,弄得好多人心動不已,眼紅也想投入這個產業。
後來想想,還是算了。
壞名聲!
真要入了這個行業,以後想要洗白,那可是千難萬難。
子孫後代都會被人唾棄看不起。
想要進入官場,更是難上加難。
所以……
但凡有點追求的商賈,都不會涉足風俗行業。
眼饞還是會繼續眼饞的,同時支持郡守府對所有青樓畫舫徵收高額消費稅,抽稅抽死他。
這幾年,陸沉舟成功娶妻生子。
妻子正是王元娘的妹妹王三娘。
也算是心願得償。
他愛喝酒愛吃肉愛打點小牌。
喝酒這事,已經在妻子王三娘的武力鎮壓下,基本上戒了個七七八八。
以前喝酒,一次少說半斤一斤,如今每次喝個一二兩足矣。
唯有打點小牌這事,他老說戒戒戒,卻一直沒有戒掉。
但他不敢公然打小牌,隻敢背著熟人,偷偷摸摸上後山耍點小錢。
在朗朗讀書聲中,吆五喝六,耍著小錢,這滋味著實不錯。
「等我兒子長大了,也送到書院讀書。」
「先讀識字班吧!」
「識字班不畢業,還想讀書院,做夢吧。」
「你們這些人,盡說些喪氣話。老子讀書不行,難道我兒子也不行。」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放屁!」
「陸哥,陸哥……」
樹叢中傳來喊叫聲,驚得手持牌九的陸沉舟一哆嗦。
莫非自家婆娘知道他在耍小錢,有人來通風報信。
唉呀媽呀,回去少不得又是一頓批。
大鬍子陸沉舟已經哭喪著一張臉,心情跌入塵埃。
喪心情啊!
等看清楚從樹林子裡面鑽出來的人,竟然是他的好兄弟胡二,他更是垂頭喪氣。
「你嫂子是不是知道了?離這裡遠嗎?老子先躲到山裡面,等危險解除,你再來通知我。」
說完,陸沉舟放下牌九,捲起剩下的錢,就要往山裡面跑。
其他牌友也是緊張兮兮,陸家母老虎凶得誒,要不轉移陣地?
胡二趕緊拉住一心想要跑路躲山裡的陸沉舟。
「陸哥別慌,嫂子不知道你在耍錢。」
哈哈哈……
原來是虛驚一場。
瞬間,陸沉舟又成為了一條響噹噹的漢子。
胡二緊接著說道,「是郡守府派人到侍衛營,請陸哥前往郡守府問話。」
剛剛激蕩的陸沉舟,瞬間萎了!
他戰戰兢兢,這可比自家婆娘知道他耍小錢還要命啊!
他小心翼翼問道:「郡守府幹什麼找我去問話。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不知道啊!郡守府的人還在侍衛營等著,陸哥趕緊跟我過去吧。讓人等久了不好。」
「難難難不成郡守府知道灑家耍錢的事情?」
「看著不像。來人說話很客氣,說不定是什麼好事。」
「這個……」
陸沉舟心虛啊!
他先是山匪,後來做了反賊,還是在司馬鬥麾下效力,再後來去了富貴山莊才有了今日生活。
他的底細,侍衛營統領燕難清楚,可是上面的人未必清楚。
眼下,燕難不在。
會不會是他的背景被人知道了,郡守府找到過去問話,一言不合就要宰了他。
陸沉舟讀書以來,多了個毛病,腦補。
而且,腦補得十分兇殘。
有起因,有經過,有高潮,還有大結局……
腦補的故事,起承轉合,都可以寫出來當成話本傳奇賣錢。
「陸哥猶豫什麼啊,郡守府召見,陸哥快跟我走。」
胡二是心中無私,故而坦坦蕩蕩,拉著陸沉舟急急忙忙下山。
陸沉舟想要拒絕,又不敢!
萬一是自己想多了,他這一跑路,豈非害了婆娘孩子。
於是乎,他跟著胡二下山。
又跟著郡守府的衙役進城。
這時候他才知道,是燕夫人這召見他。
心虛啊!
腿肚子打顫!
燕夫人那麼厲害的一個人物,而且武藝高強,他這一去,還有活路嗎?
衙役安排他在花廳等候。
「夫人這會正在同凌,崔兩位公子談話,陸隊長稍後。」
這些年,陸沉舟已經從伍長,升到什長,再升到隊長。
就連武藝稀鬆的胡二,經過多年調教,如今也做到了什長。
陸沉舟很好奇,「凌,崔二位公子,就是松山書院最俊的兩位教書先生,對嗎?」
「正是!」
「這麼說,裡面在商量書院的事情?莫非是要招生?」
「那倒不是。裡面商量的事情,同陸隊長你也有些關聯,總之一會你見了夫人的面就知道了。」
一聽這話,陸沉舟更加心虛。
難不成他們躲在書院後山小樹林裡面耍錢的事情,被凌,崔二位先生知道了,特意跑來告狀?
仔細想想,又覺著不太可能。
世家公子,自視甚高。
哪裡會巴巴跑來告狀。
肯定是他想多了。
陸沉舟的確想多了。
籤押房內,燕雲歌和凌長安,崔秀程正聊得開心。
就算聊得不開心,只要看著兩位少年公子的臉,也能讓人心情愉悅。
「……你們二位一直想要學習平陽郡的運作模式,這裡有個機會。朝廷希望平陽郡承擔軍需糧草運輸,這個任務本夫人已經應承下來。但是,你們也看見了,本夫人身懷六甲,不能離開,所以特派你們二位做個後勤官,替朝廷也是替本夫人監督這趟任務。二位公子可願意?」
「要打仗了?打劉章嗎?」
燕雲歌笑了笑,「具體打誰,朝廷可沒有告訴本夫人。所以,本夫人也沒辦法回答你們。」
凌,崔二人相視一笑。
「這個任務,我們接了。第一次做後勤官,有什麼需要特別留意的事情,請夫人指教。」
燕雲歌滿意地點點頭,「指教談不上。軍需官,最重要的一點,帳實相符,進出貨物要一致。
運出去的是精米,到了貨棧,入庫的就必須是精米。千萬不能發生帳本上出庫是米面,結果到前方,打開倉庫一看,全變成了糙糧。
運輸一事,中途做手腳的機會太多太多,這就要考驗二位軍需官的能力,切莫讓人鑽了空子。」
兩位年輕公子一聽,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敢問夫人,像是這類大規模糧草運輸,做手腳一般是哪些人,什麼時候?如何防範?」
燕雲歌隨口說道:「想要鑽空子做手腳的人,什麼樣的都有。人都有貪心,那麼多糧草就擺在眼前,心裡頭難免會生出貪戀,就拿一點點,一點點……結果一點點變成了很多點。
厲來,軍需官就是一個肥差,眼睛一睜一閉之間,可能就有上百擔糧食從眼皮子底下消失。大筆一勾,這些消失的糧食就變成了路途損耗。
所以,想要防範有人鑽空子,規矩就要立起來,還得有一雙利眼。
我們南北商行貨棧的夥計肯定沒問題,都是經過長期考驗的人,再多的貨物,再值錢的貨物都見識過。眼皮子沒那麼淺,不會為了軍需糧草犯忌諱伸手。
但是,此次押送糧草,還有朝廷人員,主要是少府官員。少府的人,可就難說了。
不過……
你們二位公子,家世非凡,想來應該能鎮得住少府的官員。
只要你們把少府官員鎮住,不讓這幫人伸手,這一趟任務基本上算是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路途上你們是不是夠仔細,能不能鎮住場子。」
凌長安壓力山大,「我們二人,單打獨鬥,就算加上身邊的小廝侍衛,人數上還是太少。想要鎮住場子,恐怕不容易。」
「放心,本夫人安排了足夠多的人給你們撐場面。來人,去將陸沉舟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