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兩天時間,終於平復滿肚子怒氣的燕守戰,決定同蕭氏來一次真誠的談話。
「本宮次次都很真誠。」
蕭氏不買帳,她嫌對方虛偽。
燕守戰臉頰抽搐,內心掙扎,一直在說服自己不生氣不生氣,不和對方一般見識。
可……
肚子裡面全都是怨氣,不發泄不痛快啊!
「到了京畿,在閨女面前,你好歹給本王留點面子。本王說什麼也是一方諸侯權臣,於國於民都有大功勞,理應得到尊重。」
蕭氏輕咳一聲,「你放心,在外面本宮一定給足你面子。但是私下裡,別妄想本宮會給你好臉色看。」
燕守戰挑眉,「你就如此記恨本王?」
蕭氏笑了起來,「你錯了,本宮並不記恨你,本宮只是單純厭煩你,看不上你。」
狗屁!
燕守戰大怒。
「本王告訴你,本王也厭煩你,同樣看不上你。」
夫妻二人不歡而散,又是一肚子悶氣。
心腹嬤嬤連連嘆氣,「郡主娘娘何必將場面鬧得如此僵硬,好好說話,王爺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蕭氏滿不在乎,「他一身狗脾氣,本宮若是對他太客氣,他必然蹬鼻子上臉,不可一世。非得殺一殺他的囂張氣焰,他才會知道收斂一二。」
心腹嬤嬤:「……」
哎!
只能一聲嘆氣。
這兩口子,鬥了一輩子,都這麼過來了。
那就繼續鬥下去吧!
……
夫妻二人鬥著鬥著,就鬥到了京畿。
車隊一入京畿,看著路兩旁的景色,明顯要比其他地方乾淨,整潔,富有……
青山綠水,伴著金燦燦的稻穀。
正是一年豐收季節,農田裡,山坡上,都是忙碌得農人。
瓜果飄香,路邊有果樹,打了招呼給了錢,直接從樹上摘來吃。
京畿的官道經過修整擴建,明顯比其他地方的官道高了幾個檔次。
坐在馬車內,一點都不覺著顛簸。
燕守戰心情大好,放棄馬車,直接騎馬狂奔。
親衛們追在後面,一個個也都是嗷嗷亂叫,猶如土匪出山,惹來田間地頭無數目光關注。
……
蕭元嘉在護衛地陪伴下,立在路邊涼亭,恭候外祖父外祖母地到來。
天氣熱,秋老虎肆虐。
伺候的下人都擔心熱著這位小祖宗。
蕭元嘉不急不躁,有水就喝,有點心就吃,有水果就啃,手裡捧著一本話本小說看得津津有味。
隔著老遠……
就感覺到地動山搖。
還以為是地震了。
親衛站在高處眺望,「啟稟公子,有一隊騎兵直衝而來,不知意圖。請公子暫且躲避。」
蕭元嘉一聽,丟下話本,擦擦手,「定是外祖父到了。外祖父最愛縱馬馳騁,錯不了。
爾等不必緊張,此乃京畿重地,匪患早已經肅清。
本公子相信,京畿一地絕無宵小作亂。若真是不懷好意的山匪宵小,沿途驛站早該報信,不至於等到現在。」
他直接用眼神,迫使侍衛讓開通道,走下涼亭,站在路邊等候。
漫天黃沙!
縱然京畿的官道重新修整,使用三合土修得極為堅實。
但,因為連續數日天晴,路面修得再好,也經不起大量馬匹狂奔而來。
馬匹奔騰,自然帶起了漫天塵土,遮陽避日。
黃沙滾滾,彷彿廢土末世,那場面足夠驚人。
待到近了,馬匹速度終於慢下來。
最後,領頭的棗紅駿馬,在蕭元嘉的面前停下。
「孫兒給外祖父請安,外祖父安康!不知外祖母人在何處?」
他往馬隊後面張望,看不見馬車。
顯然,車隊被遠遠甩在了後面。
燕守戰居高臨下的看著外孫,「怎麼就你一人?你母親人呢?」
蕭元嘉恭恭敬敬說道:「回稟外祖父,母親忙著秋闈,一時走不開。故而派孫兒前來迎接,望外祖父諒解。」
「哦!原來已經到了秋闈。這次報考的人多嗎?」
「光是京畿一地,就有五六百人報考。其他州府人也挺多的。」
「哈哈哈……如此說來,你母親治下地盤第一步算是穩當了。」
只要能得到地方世家的支持,得到讀書人的支持,穩定就可以期待。
「外祖父目光如炬!」蕭元嘉順手拍了一記馬屁。
燕守戰一臉樂呵呵,顯得挺高興。
「聽聞你大哥在軍營歷練,表現很不錯。你怎麼不去軍營?」
「孫兒吃不得苦,軍營歷練自然能免則免。」
「荒唐!好男兒志在四方,豈能拈輕怕重。區區苦頭都不成吃,將來怎麼成大事。」
「孫兒沒想成大事。」蕭元嘉理直氣壯,一副外祖父你不懂年輕人想法的態度。
燕守戰氣得倒仰。、
他就奇怪了,雲歌的兩個孩子,怎麼都這麼有個性。
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想法也挺多。
他齜牙咧嘴,乾脆從馬匹上下來。
他一下馬,親衛們統統跟著下馬。
「你說你不想成大事,那你想做什麼?做個廢物嗎?」
他擺著長輩的派頭,顯得十分嚴厲,甚至是嚴苛。
蕭元嘉不怕他。
自家娘親的諸多手段都領教過,豈能怕外祖父。
他理直氣壯地說道:「回稟外祖父,孫兒想做個紈絝。」
氣煞人也!
燕守戰那個氣啊,雲歌那麼能幹的人,怎麼就將孩子給養廢了。
完了,完了……
他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
恨不得抽出鞭子,現在就將死小孩打一頓。
不打不成器啊。
「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告訴本王,本王替你出頭。小小年紀,沒人教導,如何會想做紈絝?」
所以……
一定是有人在孫兒耳邊胡說八道。
蕭元嘉睜大一雙無辜的雙眼,「外祖父誤會了,沒有人在孫兒耳邊胡說八道,這些都是孫兒的真心想法。而且,父親母親都清楚。」
「你意思是,你母親知道你想做紈絝?」
「是啊!母親說做紈絝可以,但是要做個有點本事的紈絝,不可被人當成冤大頭哄騙。所以,孫兒最近常留戀茶樓,觀市井人物江湖把戲,看他們如何耍把戲騙人。」
燕守戰真心要被氣死了。
「本王要去找你母親問清楚,她為何要縱容你如此荒唐的想法。簡直不知所謂,分明是在耽誤你的前程。」
他著實火大,顯得面目兇悍。
蕭元嘉縮縮脖子,有點畏懼。
不過他還是說道:「孫兒不缺前程,想要什麼前程都有。外祖父地擔心,著實有些操心。」
說操心都算是客氣的,就差說他擔心多餘。
燕守戰眼一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做什麼嗎?」
蕭元嘉重重點頭,「孫兒什麼都明白,我不和大哥爭。」
這是擺明了態度,亮明了車馬。
他要做個坦坦蕩蕩的紈絝子弟。
燕守戰愣住,顯然外孫的想法出乎他的意料。
畢竟……
蕭元嘉只是個半大小子。
這個年紀放在別人家裡,那就是個熊孩子,每日招貓逗狗,惹是生非,恨不得一天照著三頓打。
蕭元嘉卻……
早熟得可怕!
小小年紀,已然懂得一切,明白一切,並且有了明確的立場。
此刻……
燕守戰不知該罵燕雲歌教孩子,究竟是教得太好,還是太壞。
反正,他腦袋痛。
祖孫二人就坐在路邊涼亭喝茶,相顧無言。
蕭元嘉顯得很自在,神情放鬆,吃吃點心,吃吃水果,就是個小吃貨。
燕守戰一路風塵僕僕,這會也累了。
洗漱乾淨,才開始動嘴巴。
「家裡廚娘做的點心,外祖父合胃口嗎?會不會太甜?」
「還行!本王能接受。」
燕守戰還是很給孫兒面子。
此刻,他心情很複雜。
他想告訴蕭元嘉,墮落是歧途,紈絝沒前途。
可是,說這些沒用啊。
該懂的道理,這孩子全都懂。
而且,他選擇做個紈絝,其實對大家都好。
沒人喜歡看兄弟鬩牆的戲碼。
除非朝中那些天生陰謀家,就想皇族不和,從中漁利。
所以……
不能指責蕭元嘉地選擇不對。
可是,這麼聰明的孩子,這樣的好苗子,如此浪費,心疼啊!
燕守戰糾結得不行。
糾結著糾結著,車隊終於到了。
平陽郡主蕭氏從馬車上下來,蕭元嘉親自服侍伺候,十分周到殷勤。
燕守戰看不過眼,他都沒有得到如此周到細心的伺候。
這是區別對待,過分了啊!
「咳咳……咳咳……」
連著咳嗽數聲,終於驚動了蕭氏。
蕭氏瞭然一笑,推推蕭元嘉。
蕭元嘉小機靈鬼,趕忙跑到燕守戰身邊,「外祖父喉嚨不舒服嗎?這裡有梨子水,針對咳嗽效果特別好。每次我和哥哥風寒咳嗽,喝兩大碗梨子水,當天晚上就不咳了。」
燕守戰冷哼一聲,「本王不需要梨子水。你外祖母走得動路,何須你親自攙扶伺候。」
蕭元嘉嘿嘿一笑,「外祖父身強力壯,常年軍武,一拳就能打死一頭牛。孫兒倒是想親自攙扶,卻又擔心外祖父嫌棄。外祖母身體不似外祖父這般強健,趕路這麼長時間,孫兒理應多多盡孝,以防出現萬一。」
算臭小子會說話。
燕守戰嘚瑟得很,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習武嗎?改明兒本王教你武藝。」
「謝謝外祖父。改明兒孫兒要跟著夫子學作畫,恐怕抽不出時間習武。」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跑遠了,顯然是怕挨打。
不出意外,燕守戰一言不合抽鞭子的威名,已經廣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