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當初倒行逆施，肆意殺戮……」

「嗯？」

劉寶順只需一個字，「嗯」的一聲，就能讓敢做出頭鳥的朝臣閉上嘴巴。

總歸，膽敢出頭，還敢非議劉寶順的人，都是勇氣可嘉，不怕死的好男兒。

劉寶順發出笑聲，「時到今日，諸位愛卿依舊認為朕在倒行逆施。難道就沒有人了解朕的一番苦心嗎？」

「陛下什麼樣的苦心？莫非是以殺戮養兵作戰。微臣以為，此舉甚是荒謬。」

「治下之人都是陛下的子民，面對外敵，陛下不思如何擊退外敵，卻想出殺戮子民來解決問題，分明就是本末倒置。」

「人都被殺光了，哪有人種田，哪有人納稅，哪有人……」

「閉嘴！朕殺世家，敢問哪個世家有親自下地種田，有哪個世家老實納稅？朕明面上殺世家，其實是殺蛀蟲。國難當頭，錢糧不足，難道蛀蟲不該殺嗎？」

「陛下口中的蛀蟲，皆是治國之能臣，興教化之道，保一方平安。所有人都一心一意效忠朝廷，效忠陛下，結果一到危難時刻，竟然成為了棄子。真真令人寒心。」

劉寶順笑了。

他指著文武百官，「膽子都挺大的，現在是要和朕清算舊帳，你們都不怕死嗎？」

「陛下執意要殺人，我們也攔不住。只可惜，大梁江山危難關頭，劉氏家族竟無一人能站出來力挽狂瀾。我等做忠臣孝子，卻反被當成蛀蟲殺戮。江山敗亡之前，必出妖孽。也不知這妖孽，究竟是在場的哪一位。」

好一頓嘲諷！

就差指著劉寶順腦袋大罵妖孽。

果然是一幫不怕死的文臣，頗有風骨。

罵人也挺狠毒。

現任廢帝劉昀低眉順眼，一副乖巧懂事，萬事不管的態度，著實令文武百官失望。

當初怎麼選的？

竟然選了這麼一個蠢貨做皇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若非現任廢帝劉昀妄想奪權，被人利用，劉寶順哪有機會復辟。

完了！

大梁江山徹底完了！

……

「哈哈哈……」

燕雲歌都要笑瘋了。

拍著桌子笑個不停。

她開玩笑說道：「恐怕很多人都懷疑，劉寶順父子是不是本夫人安插在北梁朝廷的內奸。

哈哈哈……本夫人倒是想有這樣的本事，不過我聲明，他們父子真不是內奸。

只能說，北梁有一群豬隊友，而本夫人則有一群『好朋友』！」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劉寶順復辟，北梁朝廷再次內訌，此乃天助。蕭將軍是不是該趁此機會，一舉攻入北梁皇城，徹底終結北梁的歷史。」

馬先生一邊拍馬屁，一邊開始計劃著拿下半壁江山後的諸多事情。

燕雲歌點點頭，「說的對，是該趁此機會一鼓作氣，拿下北梁。上一次，本夫人放棄了機會。這一次如果再次放棄，正所謂，天授不取，必遭天打雷劈。有一有二，不一定會有三，大好機會不可錯過。」

「那麼學生在此，提前恭喜夫人心想事成，一舉拿下北地半壁江山，開創盛世偉業！」

謀士馬先生喜笑顏開，笑得極為歡暢。

他是從北地逃亡平陽郡，主動加入燕雲歌集團。這些年殫精竭慮，為的就是今天，為的就是殺回北梁，亡劉氏江山。

本以為這個目標，可能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達成。

沒想到，只花費區區數年時間，目標竟然已經近在眼前。

他沒有選錯主公。

此時此刻，他無比慶幸當初的孤注一擲，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一切一切都是值得的！

燕雲歌站在河岸邊，抬頭北望。

很快，她就會帶著官府衙門，帶著她的侍衛營跨過大江大河，進入北地。

她感慨了一句，「想象不出，劉寶順究竟是一朵什麼性質的大奇葩，竟然接二連三地為本夫人助攻，自毀江山。」

「夫人威武，天命在身。劉寶順自知不是夫人的對手，自然懶得費盡心思去籌謀。」

「別拍本夫人的馬屁。本夫人有自知之明，我沒有所謂的天命光環，還能讓人主動俯首稱臣。想來想去，或許劉寶順早就放棄了北地，嫌北地窮苦拖累。」

馬先生很敏銳，「夫人的意思是，劉寶順竟然要退回涼州？他瘋了嗎？

劉章帶領老部下，籌謀幾十年，好不容易打下了半壁江山，登基稱帝，劉氏家族雞犬升天。

這才多大點困難，劉寶順竟然選擇放棄。

北地局勢也沒慘到必須放棄的地步吧！以涼州兵馬的戰鬥力，肯定還能繼續打下去。」

燕雲歌瞭然一笑，「打仗是要花錢的，劉寶順他有那麼多錢嗎？

天災人禍，賦稅沒有，商稅收不上來。

靠著少府自營礦場鑄幣那點收入，養一個偌大的朝廷，十數萬的兵馬，的確太為難他。

這些年，他重兵馬，重世家，也懂得輕徭薄賦的道理，唯獨忘了生財。

北梁其實很富有，超出天下人想象的富有。

只不過，大量的財富不在百姓手中，不在朝廷手中，而是在少數世家，皇親國戚的手中。

江山有難，世家還知道拿出糧食幫朝廷度過難關，那幫皇親國戚可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這樣一群人，劉寶順恐怕也是極度失望。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毀了吃飯的傢夥，大家全都滾回涼州繼續吃沙子去。」

馬先生哈哈一笑。

笑過之後，他怒斥道：「如果真因為這個原因而放棄大好江山，只能說劉寶順這人毫無家國情懷，做事任性妄為，全憑喜好。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坐在那張椅子上，更不配治理半壁江山。唯有夫人這般遠見卓識，方有資格坐在那張椅子上面。」

燕雲歌呵呵一笑，「先生一天不拍我馬屁，你就渾身不舒服嗎？」

馬先生理直氣壯，半點不心虛。

「學生身為謀士，有責任讓主公每天開開心心。」

呸！

分明就是馬屁精。

燕雲歌容許手下的人有著這樣或是那樣的小毛病，只要不影響正事就行。

「等到北上，官府結構也要適當的變化。等拿下北梁，屆時需要多少官員，多少錢糧，都算清楚了嗎？」

「此事事關重大，還需夫人親自拿主意。尤其是官員調配這一塊。學生始終認為，夫人必須牢牢掌控人事權，不可完全放權給下面的衙門。現在如此，將來也該如此！」

燕雲歌抿唇一笑，「你怕本夫人有朝一日失去權柄，成為傀儡？」

馬先生微微一躬身，「學生只是未雨綢繆。未來的事情，很難說清楚。」

「你們是在擔心本夫人放棄稱帝？」

「不知夫人對於稱帝一事，可有最終決定？」馬先生順桿爬的本事那是極好的。

燕雲歌笑了笑，「等我見到蕭將軍，自會有答案。」

馬先生急了，「夫人不是想要放權給蕭將軍吧！治理天下，蕭將軍根本不行，始終還是要靠夫人。如果指望蕭將軍治理天下，恐怕就是第二個北梁，王朝壽數區區十來年就落到灰飛煙滅的下場。」

燕雲歌明顯是要結束這個話題。

她說道：「此事我自有主張。現在說稱帝與否，為時過早。等真正拿下北梁那一天再來討論此事。」

馬先生很失望，卻也無可奈何。

因為他知道，燕雲歌主意極正，基本上勸不動。

唯一的辦法，就是提意見，幫著查漏補缺，完善整個計劃。

他不會氣餒。

他會再接再厲，繼續勸說下去。

……

蕭逸聯合燕雲同，準備對北梁發起最後的總攻。

成敗在此一舉，不容半點失誤。

大軍出發之前，謀士程先生屏退左右，私下裡同蕭逸談話。

「此一戰，不出意外將定北地歸屬，徹底結束劉氏江山。屆時，將軍坐擁半壁江山，可曾想過將來？」

「程先生指的將來是？」蕭逸裝傻，假做不知對方的言下之意。

程先生眉眼微動，「擁有半壁江山，無論如何也不能繼續用郡守府身份繼續治理下去。唯有稱帝，方能號令數千裡的北地百姓俯首稱臣。」

「你想讓本將軍稱帝？」

「不光老夫這麼想，將士們全都這麼想。江山是將軍打下來的，將軍居功至偉，稱帝也是理所當然。」

蕭逸笑了笑，「稱帝與否，本將軍自會和夫人商量。」

「如何商量？夫人手底下有一班忠心耿耿的臣子，他們當然不甘心將勝利果實拱手相讓。如今，將軍手握兵權，大可以……」

「可以什麼？」

蕭逸打斷對方的話，「你想讓本將軍架空夫人，然後稱帝。之後是不是還要蠱惑本將軍殺了夫人，以絕後患？

放肆！本將軍告訴你，就算拿下北梁，那也是夫人和本將軍共同的功勞。

沒有夫人籌謀，沒有及時的糧草供應，你以為我們能打贏？

為了這一仗，夫人準備了十年，整整十年。十年的積攢，全花在了軍隊身上。

如今，你卻讓本將軍背叛夫人，妄圖讓我們夫妻反目。

如果不是眼下正值戰事要緊關頭，本將軍一定對你軍法從事。就憑你對夫人不敬，就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