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舟沒找到吃香喝辣的機會。

凡是報名參加侍衛營招募的人，統統到廣場集合，領取號碼牌，集體住宿倉庫。

唯一的好處，食堂免費吃喝，管飽，沒肉。

真要說肉，其實也有。

有一碗不見肉的骨頭湯。

熱滾滾的骨頭湯下肚，一路上的風塵，疲憊，統統一掃而空。

小子胡拍著肚子，「長這麼大，第一次吃撐！」

「我也是！」小子馬打了個飽嗝。

陸沉舟「哼」了一聲，「肉都沒有，都快淡出鳥了。」

「陸大哥要求太高啦！能在山莊免費吃喝，不虛此行。值啦！」

「聽說要是沒有應徵上，山莊還給免費乾糧，讓我們能順利回家。」

「富貴山莊的東家，沒得說，大氣！」

小子賈急匆匆從一堆人群裡面跑出來，回到幾位小夥伴身邊，「別吃太撐，我剛打聽到，聽說明天就要考核。第一項就是圍著外面的廣場跑圈，吃太撐萬一明天鬧肚子，那可就完了。」

「啊，我已經吃撐了！怎麼辦？怎麼辦？」

「要不要吐點出來。」

「怕什麼！」陸沉舟拍著桌子，「現在，馬上，出去圍著那個破廣場走個八圈十圈，保證不會鬧肚子。」

「真的？」

「嘿，老子經驗豐富，你們不信？」

「信！我們信！」

幾個小子不敢耽誤，趕緊起身，去食堂外面的廣場走動消化。

陸沉舟嗤笑一聲，「又沒吃葷腥，怎麼可能鬧肚子。都是嚇唬人的。」

一群沒見識的小子。

他又很開心。

他想到自己和他們這麼大的時候，比這群小子還沒見識，什麼都不懂。

這群小子，好歹還跟隨長輩出過門，知道外面的世界長什麼樣子。

哪裡像他，上山做山匪之前，根本不知道外面世界長什麼樣，十足十的土包子。

他看著偌大的食堂，人頭攢動。

初來乍到，目力所及之處，這個富貴山莊真不愧「富貴」二字。

這地方不錯。

目前看來是個安身立命之所在。

他大口吃著飯菜，要是能應徵上，他就安心留下來。

操練苦一點沒關係。

他也是苦人家出身，苦日子過過來的。

前提是，富貴山莊真有他看到得這麼好。

……

次日一早，考核。

第一項，一炷香的時間，圍著廣場跑四圈。

按時完成者，通過。

超時，淘汰。

有人哀嚎，有人躍躍欲試，有人面色沉著，有人興奮異常……

眾人的表情，不一而足。

小子胡小聲嘀咕，「為了應付考核，今兒早上我隻吃了兩個粗糧饅頭，水都沒敢多喝。聽說喝水太多，跑不動。」

「我也是」小子馬有點哆嗦，他緊張。

跑步他不怕，就怕超時。

「萬一跑不過其他人怎麼辦？聽說隻招募八百人，後面每天都還有人來，每天都有考核。」

「先到先得。我們先來，有優勢。別太擔心！」

幾個人互相加油打氣。

根據昨天每個人領到的號碼牌，分批進行考核。

四十個人一組，一聲號令，全都跑動起來。

跑步多簡單啊，不用學，只要有兩條腿，是個人都會跑。

沿著石灰畫的白線，跑圈嘛，頭一圈，人人都充滿了自信。

小子馬也對自己充滿了自信。

直到第二圈，他感覺到嗓子發乾發緊，難受。

肺部似乎也跟著燒了起來。

明明看起來不長的距離，為什麼跑這麼久，還沒跑完第二圈？

等他第三圈，他張開嘴，風呼啦啦地灌進嘴巴裡，胸膛快要炸掉了。

他聽見了屬於自己的粗重呼吸聲，他感覺自己的心即將跳出來。

嗓子已經不是嗓子，痛得很……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遠，還剩下多少。

前面稀拉拉的人群，大家的步伐都顯得格外沉重，好似腳上掛著鐵球。

每邁動一步，都有種想死的心，讓他原地倒下吧。

隱約聽見熟悉的聲音，在替他加油鼓勁，讓他衝刺……

衝刺？

他連挪都挪不動了，還怎麼衝刺。

他的嗓子都快成了風乾的臘肉，肺部彷彿下一秒就要炸掉，不要讓他衝刺啦。

他勉為其難，自認為『很快』地加快腳步，來一個『衝刺』！

在到達劃線位置那一刻，直接往地上一趟，真舒服啊！

小夥伴們沖了上來，七嘴八舌。

他一句都顧不上聽，只顧得上大口喘氣，先讓他喘口氣再說。

他過了嗎？

香燭還燒著嗎？

見到小夥伴搖頭，他有點懵。

不由得側頭朝一邊的香爐看去。

香灰落地，沒有絲毫意外，他超時了。

「哇！」

遠處傳來一聲嚎啕大哭，驚得眾人側目。

原本也想狠狠哭一場的小子馬，瞬間收回了即將落下的眼淚。

在小夥伴們地幫助下，他站了起來。

他虛弱且緩慢地說道：「我是沒指望了，接下來就看你們。你們一定要通過考核，千萬別讓我失望。」

「你先去喝點水。」

……

一組考核下來，有人哭有人笑，人生百態。

燕難掃了眼名單，一組四十個人，竟然連一半考核合格的人都沒有。

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要是第一項考核就把人全都刷下去，後面幾項考核還怎麼刷人？

八百人的名額，看似很少，說不定都招不滿。

屬下問他，「要不要放寬要求？」

燕難搖頭，「照著計劃繼續考核，規定是什麼要求就是什麼要求，一定要嚴格把關。」

情願招不到人，也不能放低要求，壞了東家的計劃。

屬下領命。

於是乎，後面大批大批刷人。

第一輪就刷掉了一半多的人。

還沒跑圈的人看到這個結果，都有點心有餘悸。

看似最簡單的跑圈，竟然能刷掉如此多的人。、

好多人心生怯意，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自己能行嗎？

某某都不行，自己能行嗎？

陸沉舟一巴掌拍在小子胡的身上，「沒信心？」

小子胡尷尬一笑，不想承認，可是也不敢放狠話。

只能尷尬地笑，像個傻小子。

陸沉舟也沖他嘿嘿一笑，「我們一組，一會我帶著你跑。記住了，喘氣別那麼重。你都聽見了吧，喘氣越重，胸口越難受。所以說，跑的時候，嘴巴別張那麼大。」

哦！

「陸大哥很能跑嗎？」

「廢話！」

他可是反賊。

反賊最擅長幹什麼？

燒殺劫掠？

殺官造反？

錯！

反賊最擅長的事情是「逃跑」。

逃跑兩字畫重點。

一個不會逃跑的反賊，不是一個合格的反賊。

一個跑不快的反賊，也不會活到今天。

凡是能活下來的反賊，基本上都跑得快，而且很擅長逃跑。

陸沉舟沒有吹牛，他真的很能跑。

要不是為了帶小子胡一起跑，他還能跑得更快。

掐著時間，他跑過了終點線，香燭還剩下一小截，還在繼續燃燒。

他輕鬆得很，跑完了，確定自己通過了第一輪考核，不由得放聲大笑起來。

小子胡在他的帶領下，拚死拚活，也是通過了考核。

燕難早就注意到陸沉舟，他是所有人裡面，少有的跑得很輕鬆的人。

而且他的外形，想讓人忽略也難。

髯須大漢，一身腱子肉，是條好漢。

燕難翻出陸沉舟的報名表，哎呦，名字如此文雅，個人形象卻如此粗狂，有點意思。

他叮囑手下的兵，「替我好好看著這個叫陸沉舟的，看看他後面幾輪表現得怎麼樣。」

「老大是看上他呢？」

「是個好苗子。」

說不定以前還當過兵。

燕難眼光犀利，卻萬萬沒想到，陸沉舟哪裡是當兵，分明是當過反賊。

四個鄉野小子，就小子胡一個人因為有陸沉舟帶著跑，順利通過了第一輪考核。

小夥伴們即將分別，大家都怪傷感的。

要是富貴山莊肯多養淘汰者一天，他們也不會急著回去。

淘汰了，就去領回家的乾糧，再也沒有免費的飯菜吃。

好傷感！

大家心情都不怎麼樣。

小子賈突然說道：「回去後，我要天天跑步。爭取下一次招人的時候，一定可以順利考上。胡二，你一定要努力考，把每個項目都考過去。下次你回去的時候，你告訴我們都考什麼內容，我們在家裡練習，爭取下一次我們三個都能考上。」

「說得對！胡二，你可要爭氣啊！」

小子胡，胡二，頓覺壓力山大。

他心有戚戚，「我會努力！」

「不是努力，一定要全力以赴。」

大家都給他加油鼓勁。

胡二重重點頭，對小夥伴們許下了承諾。

大家又和陸沉舟告別。

「陸大哥，胡二就麻煩你照顧。要是後面他被刷下來，那那，那就算了吧。」

陸沉舟眼一瞪，「說什麼廢話。我帶著他，你們擔心個屁。放心吧，後面的考核項目我都看了，保證能帶他通過。」

「多謝陸大哥。」

「你們這是幹什麼？趕著回去？怎麼不多住幾天？」

小子賈尷尬一笑，「山莊發了回家的乾糧，不好繼續留著。」

陸沉舟哈哈一笑，「盡說屁話。沒錢了是吧，我說了要加倍還你們，真當我哄人啊。沒錢怎麼不知道說一聲。先別走啊，在這裡等著我。」

說完，他急匆匆離去。

幾個小子面面相覷。

沒一會，陸沉舟回來，手裡拿著一吊錢，「有錢了，住下吧！想乾點什麼都行。」

「這錢……」

「不偷不搶，借來的。」

「謝謝陸大哥，我們會做工還你。」

「不用還。這錢是我報答你們的一飯之恩！我老陸，說到做到，說回報就回報，絕不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