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元漱被元瑩攙扶著從房間裡走出來,面色複雜的看著自己父親。
「他是為了救瑩兒,才.......才殺了鄔桓的。」元漱的狀態還未恢復,臉色有些憔悴,看著元正,她解釋道。
「什麼?救瑩兒?瑩兒有什麼危險,用得著他救?」元正滿臉詫異的看著元漱,顯然不相信她的話。
「瑩兒的危險,不就是您一手造成的麽?」似乎是對元正的話感到生氣,元漱說道。
「什麼?我.........」元正剛想反駁,看到元瑩望著她的眼神,他好像想起了什麼,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元漱沒把話說明白,但是元正心裡比誰都清楚。
我以為他心中已經開始愧疚,誰知道他竟然說道:「我是為了瑩兒好,她有什麼危險?女兒家,早晚不過嫁人罷了,能嫁給鄔桓公子,本就是她的榮幸!」
「爹!」
元正話音剛落,元漱便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父親,就連我都有些難以置信,這是一個親身父親能說出來的話麽,元瑩還是個孩子呢,把年幼的女兒送給別人糟蹋,他還覺得挺榮幸?
「原來.......原來這都是真的?」
這個時候,元瑩忽然開口了,她怔怔的看著自己父親,她好像知道一些什麼,此刻,似乎確認了,畢竟已經十來歲的年紀,她能理解的事,遠比我們所能想象得更多。
霎時間,小丫頭淚流滿面,不停的搖著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會把自己親手送給別人。
看到元瑩哭,元正似乎有些觸動,臉上的表情變了變。
「瑩兒,你不要怪爹爹,爹爹都是為了你好啊..........」
「我不聽!我不要聽!」
元瑩蒙著耳朵,根本不聽元正的話,跑進了一間屋子。
「爹,在之前,我也覺得你可能是對的,但是後來.......」元漱說到這裡看了我一眼,我心道不是要把我打她的事兒說出來吧。
只見她又看向元正,倒並未將我打了她一巴掌的事情說出來。
「可是後來我發現,這麼做是錯的,而且,我們一直都在錯!」元漱看著自己父親說道。
「怎麼錯了!錯在哪裡!?」元正似乎很不服氣元漱的話,瞪眼看著她。
「錯在我們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朱家的條件,一開始就不應該一味忍讓,委屈求全!
朱家搶了我空族傳承之物,我們不但沒有反抗,為求一安身之隅,反而還在他們面前搖尾乞憐,答應代替朱家與鄔家聯姻,你以為我們傍上鄔家之後就能改善族人的生活狀況了麽?
不會的,朱家沒將我們放在眼裡,鄔家也不會將我們放在眼裡,在他們眼中,我們不過是他們聯合的道具!
我們錯就錯在不該相信他們的話,錯就錯在不該在朱家面前搖尾乞憐,錯就錯在在朱家搶奪我們傳承之物時,沒有奮起反抗,沒有讓他們看看我們空族人的血性!」
元漱看著自己父親,一字一句的說道。
這一番話,說得船上的那些空族族人紛紛側目。
「血性!?」元正聽了元漱的話,冷冷一笑。
「我們拿什麼給人家展示我們的血性?朱家乃是魂族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千百年來,我們一直依附於朱家,他們擁有怎樣的實力難道你不清楚麽?
祖宗傳承之物,雖然珍貴,但是千百年來都無用,給他們又何妨,我們不能反抗啊,要是反抗,那就是個死!」
元正痛苦的說道。
「死又如何!」
他以為能說動元漱,卻不料元漱根本不贊同他的話。
「我們現在難道比死就好得了多少麽?族中子弟說是去朱家學習武道,實際上呢?就是去給人當奴僕!任人驅使,任人打罵,我們心裡都清楚,但是我們沒說,為什麼?因為不敢說!就是因為怕死!
但是難道我們怕就不會死了麽?不是這樣的,你越怕死,人家越覺得你好欺侮!元朗,你說,你兒子是怎麼死的!?」
元漱說著,突然指著身旁不遠處的一個空族族人,這人年約四十,一張臉蠟黃,表情有些僵硬,被元漱指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傷心事,神情一暗。
「你兒子只是因為在朱家伴讀時摔碎了朱家六公子的一個茶壺,便被鞭打至死,難道你心中就全無怨氣?」元漱看著那人說道。
那人聽著,眼中流下了痛苦的淚水。
「還有元慶,你女兒是怎麼死的,我想你應該忘不了吧,當著我空族數千族人的面,朱家幾個旁系支族的畜生將她輪暴至死,這樣慘絕人寰的事,難道你就忘記了麽!?」
「別說了,大小姐,你別說了..........」叫元慶的那個捂著頭,蹲坐在地上,似乎是想起了這不堪回首的往事,失聲痛哭了起來。
「不過是幾個旁系支族的人,都敢隨意欺凌我們,更別說朱家的嫡系子弟,我們空族之中,有你們這種遭遇的,難道就你們兩個?不,太多了,多得我都數不清。」
元漱說著,連她自己都哭了起來,空族的二十多個族人,無一不落淚,看來真的如她所說,空族之中除了她剛才說的那兩個人之外,還有很多人都有這種不堪的經歷。
「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件事,我做夢都想殺了那群畜生!我真的做夢都想啊,可是.......」
那個叫元慶的人痛哭著,看了一眼元正,他又閉上了眼睛,並未再說話,但是他話中的意思,任誰都能猜到。
他肯定想報仇,但是元正根本就不讓他報仇,也不會允許他報仇。
「我........我這都是為了你們好啊!」元正也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神情痛苦的說道。
「爹!你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們好,但是這麼多年來,你有真正問過族人們心中的想法麽,你有問過我們是不是願意依附於朱家,我們是不是不敢反抗麽?
不,沒有,這一切,不過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你根本就沒有問過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在想什麼,我們根本就不想這樣苟且偷生!」
元漱的話音越來越激昂,看著元正,她似乎說出了這麼多年來她想說卻一直沒敢說的話。
「你.......你知道什麼!?你憑什麼能代表他們?」元正明顯不願意承認元漱的話,歇斯底裡的喊道。
「不,族長,大小姐說得對!」
元正話音剛落,沒想到一直在他身邊扶著他的那個空族長老竟然開口了,而他顯然站在了元漱一邊。
「你說什麼?你說她說得對?」元正不可思議的看著那長老。
「不錯,我也覺得大小姐說得對!」
這時,另一位長老也開口,他的表情有些痛苦,也很暗淡,在元正詫異的目光轉到他臉上,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他先說話了。
「族長,此前內子病逝,你不是問過我她得了什麼病麽?」他看著元正,苦笑了一下。
「其實她根本就沒病,朱家老九趁著來我空族徵召子弟之機,強行侮辱了她,她覺得對我不起,便自盡了。」說到這裡,那長老雖還強帶著笑意,但是拳頭卻狠狠的攥著。
「我心中很恨,但是我不敢張揚,我怕會加劇朱家和我空族的衝突,我只能忍著,只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但是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他重重的說道。
我看了他一眼,心中嘖嘖嘆氣,連老婆都被人睡了,還能沉得住氣,真是厲害。
不過一面也感到很心酸,他明明知道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誰,卻不敢報仇,只能看著自己的妻子含恨而死。
「當初族中有人提議脫離朱家,自立門戶,您不允許,說千百年來我們空族都是依附的朱家,一旦脫離,無處安身不說,興許會惹得朱家不喜。
您還說,只要我們一心一意跟隨朱家,經年累月,他們必定會將我們當成自己族人一樣,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們有麽?」
那長老看著元正問道。
元正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如果他們真要把我們當成自己人,這千百年來,早該當了,以前還好,朱家雖對我們時有壓榨,但並不過分,可是這些年來,他們越來越過分,處事越來越不公正。
您說忍一忍就好了,可事實上呢,每次我們忍了,他們並沒有收斂半分不說,還愈加變本加厲,族長,若不是今日聽大小姐說這些話,我也不敢如此說。
但是,我們真的受夠了!」
那長老面色憔悴的說道。
「是啊族長,這種憋屈的日子我們過夠了!」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其餘的空族族人紛紛應聲。
這一下,元正沒話說了,他身子一個踉蹌,滿是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族人,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什麼也沒說。
「爹,你看到了麽,這才是族人們心裡真正的想法,他們不想委曲求全,不想苟且偷生,我知道您不敢反抗朱家,但是現在好了,現在不想反抗也不行,鄔桓死了,聯姻的事搞砸,朱家不會放過我們的。
與其在他們面前搖尾乞憐,還不如拿起兵器同他們大戰一場,哪怕是死,也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空族不是好惹的!我們不怕死!」
「對!我們不怕死!」
「就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我就是死也要為我女兒報仇,當爹的沒有保護好她,我要讓那些畜生給他陪葬!」
隨著元漱話音落下,所有的空族族人都高聲喊了起來,各自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雖只有二十幾個人,喊出來的聲音卻氣勢如虹,直入人心,就連我都有些震撼,更別說元正,看著眼前他自己的子民,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