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陸臻大四即將畢業，正是和沈括他們一起創業最艱難的時候，每天都很忙，異常辛苦。

他不想回家繼承他爸的公司，想要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來。

陸簡很欣賞他的這種態度，所以答應給他兩年的時間，如果他能闖出名堂，就放他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如果不能，乖乖回家。

不用家裡的錢，陸臻的經濟方面拮據了很多，不過這種清貧的日子不會持續太久。

不需要太長時間，他就會一飛衝天。

那天下午，簡瑤戴著黑色口罩從錄音棚出來，遠遠望見陸臻站在馬路對面。

他穿著一件淺色的襯衣配黑酷，鼻樑高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灼灼動人。

他沖她揚了揚手。

而今的陸臻成熟了許多，雖然身上仍舊帶著少年氣，但是收斂了年少時候的莽撞，多了幾分矜持和穩重。

簡瑤看到陸臻很開心，她每次看到他都超開心，甚至連紅綠燈都沒看，徑直朝他撲過去，開心地跳起來讓他迎面抱住。

陸臻嚇得心驚膽戰，責備道：「你能不能等紅綠燈啊祖宗！別每次都這樣……」

他心臟受不了。

不過能把陸臻嚇著的女孩，也著實世間少有。

簡瑤戴著口罩，笑著在他的額頭上、鼻子上，還有嘴上親了好幾下。

口罩是冬日裡毛茸茸的保暖材質，親了陸臻一嘴毛，呸呸地吐出去。

「矜持點，你是明星，公眾人物，被人拍到就完了。」

「我戴了口罩了，沒人認出我，再說，我又不是劉德華那種superstar。」

現在的簡瑤，還沒有成為superstar，不過距離superstar也不遠了。

陸臻把她放下來，自然而然地牽起了她的手：「想吃什麼，回去我給你做。」

簡瑤是一點也不會做飯，她嘗試過，經常發揮個人創意，做出奇奇怪怪的黑暗料理。

在那個完全沒有外賣的年代裡，生生逼得陸臻這樣一個叛逆少年繫上了圍裙，洗手做羹湯，成了家庭煮夫。

「我想吃水煮魚。」

「不會，換一個。」

「那就麻辣水煮魚。」

「……」

回去的路上，陸臻拿出手機，給他的好哥們梁庭發了一條簡訊，諮詢水煮魚的做法。

簡瑤穿著高跟鞋走了兩步，便跳到陸臻的背上，讓陸臻背她。

陸臻聽話地蹲下身，背起了簡瑤，繼續往前走。

「傻大個，我想給你生個女兒。」

「啥玩意兒？」

陸臻正低頭看簡訊，簡瑤忽然擱他耳邊來一句，嚇得他手機都快掉了。

簡瑤沒理會他震驚的表情，拉了拉他有事沒事總會泛紅的耳垂，說道：「我好喜歡你，想給你生個女兒。」

陸臻頓了很久，憋出一句：「那……謝謝？」

簡瑤哈哈大笑了起來，用力拍打他的背：「你怎麼那麼呆啊！陸臻。」

陸臻也笑了，他最喜歡聽她無所顧忌、放肆大笑的笑聲。

「女兒啊，你想不想要？」

「我……」其實有一個，就在你寢室。

陸臻換了個說法，道：「你知道生女兒的必要步驟是什麼？」

「嗯？」

他頗有些怨念地說：「……」

「……流氓。」

「流氓」陸臻掂了掂身子，將快要滑下去的女孩重新背穩。

他小聲抱怨道：「咱們都這麼好了，還不讓看，睡覺都要穿長褲，也不嫌難受。」

簡瑤捏著他的耳朵，拉長了調子，寵溺地說：「看什麼看，你怎麼那麼八卦啊。」

「我八卦？」陸臻覺得她很用詞不當：「我想要了解你，有錯嗎。」

簡瑤忽然有些生氣了，從他的背上跳下來，加快步伐往前走：「不想讓你了解，有錯嗎。」

總是這樣，這個話題彷彿是他們之間不可觸碰的禁區，也是簡瑤一點就炸的禁區。

她自己心裡有道坎過不去，平日裡看似大大咧咧對什麼都蠻不在意，其實不是，她比任何人都更敏感。

她自己有缺陷，心底有很深很深的自卑和不安全感，尤其是對陸臻……

眼看著簡瑤的身影漸漸遠了，陸臻暗罵了自己一頓，趕緊追上去。

「寶寶。」

「我不是你的寶寶。」

「別生氣啊，我錯了。」

「走開。」

或許是因為工作的壓力，近一兩年，簡瑤的脾氣也越發暴躁，這反而把陸臻尖銳的脾氣給慢慢地磨平了。

過去陸嫣總是很難理解，自家老爸到底是怎麼從一個暴躁叛逆少年，忽然變成一個謙和穩重的霸道總裁。

現在她看著陸臻這一點點的變化，才慢慢懂得……是愛。

他對簡瑤的愛，讓他的耐心和包容心，變得無限大。

簡瑤推開陸臻，陸臻絲毫不生氣，走過來從後面抱住她，在她耳邊磨磨蹭蹭：「寶寶！我給你做水煮魚啊。」

簡瑤掙不開他，回頭睨了他一眼，他主動湊過去，親了親她戴著口罩的臉頰。

「別生氣，生氣老得快。」

就算簡瑤的心是鋼鐵做的，現在也該融化了。

她掰開陸臻的手，轉過身望向他：「我會給你看的，但……不是現在。」

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她心裡也害怕，害怕陸臻會像那個男人一樣……嫌棄自己。

「看什麼看。」陸臻擺擺手，大咧咧地說：「老子完全不想看。」

「真的嗎？」

「真的，還煮的呢。」陸臻牽起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這兩年脾氣越發見長，你面對陸嫣的時候，你怎麼沒這麼大脾氣啊。」

簡瑤開玩笑道：「她是我閨女嘛。」

陸嫣總是矢口叫錯，都喊了她好幾次媽了，簡瑤索性就大大方方說給她當媽了，也經常開玩笑，閨女閨女地叫。

有時候真相……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兩人走到小區樓下，簡瑤忽然頓住了腳步。

「怎麼了？」陸臻望向簡瑤，發現的她視線直勾勾地盯著正前方樹下的一個男人。

男人很年輕，年紀應該與他們不相上下，穿著一件灰色的呢子外套，皮膚很白，容貌看著還有點英俊。

簡瑤只是頓了幾秒，立刻牽起了陸臻的手，拉著他徑直朝著居民樓走去，沒理會那男人，直到他出聲喚道：「小瑤。」

簡瑤沒有理會他，加快了步伐離開。

男人又喚了她一聲：「小瑤，是我啊。」

陸臻低聲對簡瑤說：「他好像在叫你。」

簡瑤皺眉說：「不認識。」

回家之後，陸臻撩開窗簾，朝著樓下望去，那男人還沒有離開，探頭探腦地朝樓上張望。

陸臻連忙關上窗簾，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種作賊心虛的感覺。

他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

簡瑤在洗澡，陸臻走到門前，輕輕敲了敲：「寶寶，那男人還沒走啊，是你的歌迷嗎？」

簡瑤囫圇地隨便應了聲。

「歌迷都知道我們家在哪兒了，那可還行啊！」

「不用管他。」

陸臻聽簡瑤這話裡的意思，她應該是不止一次遇到這男歌迷了。

「寶寶，要不要我下去把他趕走啊。」

「不！」簡瑤忽然道：「你不要見他，不……不理他就是了。」

陸臻倚在浴室門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心裡毛毛躁躁的。

可是擺明了簡瑤不想多提，他再問，興許又要生氣了。

好煩。

「陸臻，你幫我把床上的睡衣遞過來。」

陸臻聽話地走到床邊，撿起疊好放在床上的睡衣，衣裳是他的白襯衣，褲子也是他的。

簡瑤總是喜歡撿他的衣服穿。

煩躁的情緒忽然間一掃而空，他眉毛挑了挑，眼角溢出了深長的意味。

簡瑤屬於那種典型的高瘦骨感的模特身材，沒有特別多肉，包括前面。

不過陸臻還是覺得她性感，反正在他眼中，簡瑤哪哪兒都性感。

「來了。」

浴室門打開一條縫，濃鬱的白色水霧撲出來，帶著沐浴露的玫瑰芬芳，簡瑤伸出濕漉漉的白皙手臂，快速將衣服拿了進去。

陸臻腦袋湊到門邊，「嘭」的一聲，玻璃門險些撞了他的鼻子。

陸臻在門邊又站了兩分鐘，心裡癢癢的跟有小貓咪在撓似的。

當然，少年貓在門邊，蠢蠢欲動地想要做點什麼，玻璃門映照著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簡瑤看得清清楚楚。

「陸臻，你縮那兒想幹嘛呀！」

陸臻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面退了兩步：「才沒有！誰、誰想幹嘛了。」

簡瑤關掉了花灑，用浴巾擦幹了身上，順手翻了翻她的睡衣。

少了胸衣。

用腳趾頭也能猜到，那傻大個把胸衣抽走了，不想讓她穿。

簡瑤呼了一口氣，準備開口讓他把胸衣拿過來，不過默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出聲。

他們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陸臻從來沒有勉強她做什麼，但是沒有勉強……不代表不想。

有時候簡瑤也覺得，挺對不住陸臻。

其實她不在意這些事，不在意社會上說的什麼女孩子婚前一定不可以和男生發生關係，否則男生不會珍惜自己。

簡瑤覺得這是扯淡的話，男生會不會珍不珍惜自己，只有兩個原因，一則你要值得被珍惜；二則，你看上的得是個好男人。

僅此而已。

簡瑤之所以不願意……她看向自己的左腿。

年幼時期，大片滾水的燙傷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有效的醫療處理，留下了猙獰醜陋的傷疤，蔓延至整個左小腿，右側的大腿腿根處也有。

總之，醜陋至極。

她的腿型很好看，如果沒有這些燒傷的痕跡，她應該是最完美的……

只是現在，她自己都不想多看自己一眼。

真的好噁心。

這樣的噁心醜陋的一面，她絕對不能給陸臻看到……或者摸到……

簡瑤快速地穿上長褲，遮掩住她腿部的傷疤。

陸臻一直在廚房裡忙碌，聽到衛生間推拉門響動的聲音，他偷偷地回頭望她。

濕漉漉的黑髮垂在肩頭，白色睡衣的前面部分，鬆鬆垮垮，隱約也可以看見些許與眾不同的風光。

陸臻攥緊了拳頭。

yes！沒穿！

革命成功了一大半，今晚能不能拿下，就看他夠不夠魅力了。

……

吃過晚飯，陸臻去廚房洗碗，簡瑤抱著吉他，坐在陽台邊彈著新歌的小調子。

陸臻洗了碗，磨磨蹭蹭走到陽台門口，倚在牆邊。

女孩穿著他寬鬆的白襯衣，皮膚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白皙，五官透著幾分英氣，顯出淡淡的中性風。

她穿著抱著吉他坐在黑夜裡，細長骨感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琴弦。

陸臻完全忘了自己的「勾引」計劃，他癡迷地望著她，欣賞著她的每一寸肌膚，沉醉在她天籟般的調子裡。

簡瑤停下彈奏，笑著望向他：「好聽嗎？」

陸臻立刻鼓掌，啪啪的——

「我媳婦太有才華了！」

簡瑤將吉他遞過去，陸臻立刻接住大傢夥，小心翼翼地掛回牆上。

「寶寶，過年你真的不回去嗎？」

「回去做什麼？」

「你爸……」

簡瑤立刻道：「別提他，他不是我爸。」

陸臻立刻識相地閉嘴，簡瑤坐到床上，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準備看看綜藝節目。

陸臻像狗一樣爬過來，用鼻子撞了撞她的臉：「那你……想不想見我爸。」

簡瑤推開他的大臉：「不想。」

「為什麼。」

「預感你爸不會喜歡我。」

陸臻立刻道：「不可能，你這麼可愛，他一定會喜歡！」

「可愛？」簡瑤指尖戳到他的額心：「傻大個，你對我有什麼誤解？」

陸臻執意湊過來，嗅著她頸項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柔聲說：「在我心裡，你是最可愛的……」

簡瑤被他嗅得癢癢的，推開他：「你怎麼跟條狗似的。」

「瑤瑤，不會太久，等我的事業做起來，我會掙很多錢。」

「嗯？」

「等我能養家了，你嫁給我。」

「嗯。」

陸臻有些不確信，望向她：「嗯？」

「嗯！」簡瑤用力地「嗯」了一下，捏著他的大臉：「我嫁給你。」

「你……就答應了？」陸臻沒想她會這麼容易就答應。

簡瑤坦然地說：「答應你還不樂意啊。」

「不是，我以為你還要……」

還要傲嬌一下呢。

不過仔細想想，簡瑤不是那種傲嬌的女孩，她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愛憎分明。

「陸臻，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簡瑤抱住了他結實勁瘦的腰：「只要你不離開我。」

只要你不離開我，我就會永遠愛你。

陸臻感動得一塌糊塗，心臟炸得稀巴爛，他低頭吻她。

簡瑤抬起頭回應他，漫長的親吻之後，她按住了他不規矩的手。

陸臻知道，這是中止的意思。

他停下來，眨眨眼睛望著她，眸子裡是難以抑製的深度迷戀。

「我把燈關了，什麼都看不到，行嗎？」

簡瑤裹著被子，背對著他，搖了搖頭。

看不到，但是可以感覺到……

「陸臻，以後吧。」

陸臻還是不想放棄，湊到她耳邊，輕輕喚著她的名字：「瑤瑤，我要死了，瑤瑤。」

「陸臻，別逼我。」她緊緊閉上眼睛。

陸臻不會逼她，他關了燈，躺在她背後，拉著被子蓋住了臉，一言不發，無聲無息。

幾分鐘後，簡瑤回過身，伸出手臂將他的杯子掀下來，說道：「憋死你啊。」

陸臻依舊不說話，翻身不理她，兀自生悶氣。

簡瑤平躺著，手伸到他腦袋上，撩著他額前的幾縷短髮，用淡啞的嗓音說：「陸臻，我前男友也說永遠愛我，那個時候，我像信你一樣相信他的。」

陸臻睜開了眼睛，望著黑暗中的女孩。

「後來我給他看了，那時他的眼神，那樣恐懼、厭惡……就像燒紅的烙鐵，在我這裡燙了一個疤，這輩子都忘不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陸臻用力抱住了簡瑤，依舊未發一言。

簡瑤用下頜抵著他的額頭，柔聲安撫道：「別生氣了，好不好？」

陸臻閉上眼睛，甕聲甕氣說：「那你哄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