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言歸於好，陸臻終於加入了沈括的課題小組，同時還給他帶來了兩個幫手。

「他們都是我的好兄弟，以後也是你的兄弟了。」

陸臻拍著梁庭和葉迦淇的肩膀，推到沈括面前：「以後咱們哥幾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沈括嘴角揚了揚，未置一詞。

男人的友誼，也不單純。

全世界恐怕也只有陸臻這傻大個看不明白，他身邊的兩個兄弟，心思都掛在他姑娘身上。

梁庭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似笑非笑，問沈括：「TXPC程序設計比賽，去年你拿了一等獎，咱們學院唯一一個，怎麼，今年還要參加？」

沈括淡淡道：「我想設計一款桌面寵物，然後把它賣出去，TXPC的比賽是一個很好的途徑。」

的確，能夠在TXPC這種五星難度的比賽裡獲獎的作品，是可以吸引到不少科技公司的眼球。相比於拿著設計代碼四處敲門推銷，倒不如讓這些公司自己找上門來。

「我的設計能拿獎，也一定能賣得出去。」沈括望向梁庭和葉迦淇：「現下面臨的問題是時間緊，我需要幫手。」

陸臻興奮地問他們：「怎麼樣，跟著沈括乾吧，明擺了這是掙錢的好事啊！」

以前他們賣這個賣那個，各種搞事情，到頭來什麼都乾不過沈括。

因此，陸臻對沈括總有種迷之自信，覺得不管任何事，只要沈括去做，肯定都能成功。

葉迦淇挑眉望向陸臻：「怎麼，你和他成兄弟了？」

「我們本來……」陸臻揉揉鼻翼：「本來就挺好的，我一直敬佩沈括兄弟。」

這話說出來，在場沒人信，連陸臻自己都不信。

葉迦淇吹了聲口哨，梁庭望天，沈括則翻了個白眼。

好虛偽。

「怎麼樣，你們加不加入啊。」陸臻輕咳一聲，避開這個話題：「我看過沈括設計的桌面寵物，感覺挺好玩兒，應該能賣好價錢。」

葉迦淇望向沈括，說道：「設計可以一起做，兄弟恐怕當不成，除非你和陸嫣分手。」

沈括淡淡道：「不可能，你要是再有這種想法，課題組我也不讓你入，陸臻以前的下場就是你未來的下場。」

梁庭：……

陸臻：……

hello，兄弟，你、你倆也太直接了。

雖然有點小分歧，不過三人終究還是達成了共識，一起做課題設計。私人關係是私人關係，誰都不會跟錢過不去。

陸臻就算了，葉迦淇和梁庭絕對能成為他最有力的幫手。

晚上，陸臻豪邁地提議，他請客做東，大家一起去吃火鍋。

葉迦淇和沈括關係挺微妙，在討論設計的時候，倆人的想法總是能一拍即合，討論得也挺合契。

然而工作時間一結束，兩人立刻保持兩米距離，誰也不搭理誰，吃飯的時候都隔著好幾個位置。

很快，陸嫣下課，背著雙肩包走進火鍋店。

她穿著格子秋裙，上身是白色花邊的小襯衣，燈籠袖在手腕處收緊，綴著蕾絲花邊，打扮清爽。

她一進來，便不自覺地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三個男孩看到她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陸臻揚揚手：「閨女，這裡。」

陸嫣走過來，挨著向她的這幾位叔叔問了好。不過因為沈括在，叔就不叫了，全喊名字。

「你們幾個，怎麼聚到一起了呀。」陸嫣自覺地在沈括身邊落座，好奇地問他：「你怎麼和我哥一起吃飯？」

沈括柔聲道：「因為他是你哥。」

陸嫣笑了，她喜歡沈括的這個回答。

葉迦淇眼角上挑，意味深長地說：「陸嫣，怎麼你又叫哥了？」

梁庭正單手拎著茶壺給大家倒茶，聞言，直接把溫燙的茶水澆葉迦淇手上。

「喂！」

梁庭放下茶壺，扯了紙巾遞給他，笑說：「不好意思，技術不太好，燙著沒。」

葉迦淇看著梁庭，梁庭也大大方方地和他對視，眼神裡的意味很明顯——

不要搞事情。

良久，他撇過臉，鼻息間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

沈括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兩人言語間的機鋒，他正低頭專註地給陸嫣調拌佐料。

「不吃蒜蓉，少油，加醋，謝謝括括。」

沈括嘴角抿起來，那種強烈的幸福感都快裝不下溢出來了。

葉迦淇心情不太好，把自己的碗遞到陸臻面前：「你給我拌調料。」

「老子請客還要給你拌調料，自己沒手啊。」

「沒手。」

陸臻嫌棄地撇撇嘴，接過了他的碗，這時，梁庭也把自己的碗遞了過去：「順便一起。」

「我靠，你也沒手啊！」

「有手，但是沒心情。」

「……」

陸臻知道葉迦淇是在吃飛醋，那梁庭又鬧什麼啊！

熱騰騰的火鍋端上來，陸臻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索性把所有的菜都倒了下去。

陸嫣弄明白大概之後，問他們：「所以，你們是要一起創業？」

「不是創業。」葉迦淇糾正：「一起做設計罷了。」

「一起做設計不就是為了賣個好價錢，那就是一起創業嘛。」

陸臻夾起一塊牛肉，說道：「這麼說也沒毛病。」

「哎呀還沒熟，你急什麼呀！」陸嫣將他筷子上的肉奪了，重新下鍋：「當心拉肚子。」

「牛肉……牛肉下鍋就能吃！」

「你能不能別這麼餓！」

「老子餓都不行了！」

……

等到鍋裡的菜都燙熟了，三個男人同時夾起牛肉，然後筷子伸向了同一個碗——陸嫣的碗。

陸嫣看著碗裡堆滿的牛肉，挨個道謝：「謝謝迦淇哥，謝謝梁庭哥，謝謝括括。」

陸臻看看他們仨，嘴角抽抽，說道：「你們……想撐死她啊！」

三個男人不以為然，梁庭笑著說：「小嫣是要多吃點，長身體的時候。」

「她這年齡了還長身體？她長肥肉差不多吧。」

陸嫣不爽地沖陸臻道：「誰長肥肉了，你一定要拆我的台啊！」

沈括又給她加了菜，淡淡道：「食不言，認真吃飯。」

陸嫣還是很聽沈括的話，沖陸臻努努嘴，不理他了。

雖然氣氛有點怪怪的，不過總的來說，陸嫣還是很開心。

她的幾位叔叔能冰釋前嫌，坐一桌吃火鍋，這是她過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

放在上一世，也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說明，她的努力卓有成效，她真的改變了未來的走向。

吃飯的時候，男孩們也還在商量著關於課題的事情。

陸嫣索性將將腦袋擱在沈括的手臂上，睜大了眼睛，專心聽他們講事情。

雖然她聽不懂他們再說什麼，不過她喜歡這樣的氣氛，大家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氣氛。

無論是過去還是上一世，沈括像一道黑影，孤獨地站在暗處，熱鬧是別人的，他什麼都沒有。

而現在的沈括，身邊有朋友、有兄弟、有陸臻還有她，不在孤獨。

一切都是那樣完滿。

陸嫣真的希望，這種情形能持續一輩子。

吃過飯後，沈括送陸嫣回學校，梁庭和陸臻他們便折回了Q大。

三人在校門口分手，梁庭看著陸臻走遠，然後朝著葉迦淇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葉迦淇心有所感，因此也沒有走很快，兩人在宿舍樓下重新見了面。

葉迦淇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問：「有事嗎？」

梁庭站在路燈下，光影斜落在他的側臉，照著他分明而清晰的輪廓——

「那件事，你最好永遠爛在肚子裡，不要說出來。」

葉迦淇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兩個人在剛剛吃飯的時候，就已經交鋒過一次了。

「重生回來的事情，你們想瞞住沈括？」

「陸嫣不希望讓他知道。」

而他是陸嫣很在意很在意的人……

葉迦淇笑了：「梁庭，你很聰明，但是也好慫啊，看著喜歡的人挽著另一個人的手，你覺得開心嗎？」

「不開心。」梁庭如實道：「但這是我的事。」

與你無關，也與她無關。

所有的愛與悲歡，都是他一個人的事。

葉迦淇從小到大都是順風順水，想要的輕而易舉便得到了，無論是學業還是女朋友，他的態度就是：無論任何事，都要去爭取，不去爭取就永遠沒有機會。

他父親給他的教育是虎狼式的教育，要將他培養成合格的繼承人，所以他很難理解梁庭的選擇。

「不到最後，我不會放棄。」葉迦淇轉身離開：「不是我的，我就搶。」

梁庭忽然道：「我無權干涉你的選擇，但是我也不會給你傷害她的機會。」

葉迦淇偏頭，狠聲道：「我不會傷害她，永遠不會。」

「你還不明白嗎，傷害沈括，就是傷害她。」

……

操場邊有不少同學在消食散步，或三五個聚在一起看星星聊天，陸嫣走在前面，沈括跟在她的身後，一直沒有說話。

注意到少年的沉默，陸嫣轉過身面向她，緩緩退著走。

「怎麼不說話呀。」

「在想怎麼說。」

「說話還要想怎麼說麽？」

沈括的臉上籠著遠處燈光的暗影，眸子裡映著一點微薄的光：「有些話，就是要想好了，才能說。」

陸嫣忽然有些忐忑，走到他身邊，拉拉他的手，才嗅到他身上有一點酒氣。

剛剛幾個少年吃飯的時候，是喝了啤酒的，陸嫣知道沈括不勝酒力，此刻也不知道他究竟幾分醉。

「那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

「嗯？」

陸嫣心跳都加速了，沈括這一本正經的樣子總讓她緊張，以為他要質問她什麼大事情，卻沒想到，沈括嚴肅地說：「陸嫣，你是我的寶貝。」

「……」

啥玩意兒？

沈括牽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然後重複了一遍：「你是我的寶貝。」

陸嫣打量著，能說出這種話的沈括，八成是醉了。

沈括牽她的手，捂著自己胸口，自言自語說：「為什麼心跳有點快啊？」

隔著單薄的衣裳，陸嫣能感覺到少年的心跳的確是加速了，她笑著問：「對啊，為什麼你的心跳有點快。」

喝醉酒以後的沈括，看上去有點獃獃的，不太聰明。

他困惑地說：「你的心跳也有點快。」

陸嫣：……

廢話，不看看你的手擱在哪裡！

陸嫣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但是沈括卻依舊保持著那個動作，兩個人……面面相覷。

沈括眨眨眼睛，漆黑的眸子一片坦誠。

陸嫣深呼吸：「沈括，你要是借酒裝傻，我要生氣哦！」

「嗯，我沒有。」

「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在聽你的心跳，又加快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

陸嫣攥著他的手，一根一根將他的五指掰開。

不過沈括也在用力，用力地保持……兩個人對峙了幾秒鐘，沈括頎長的手指都被掰得泛白了。

「要斷了。」他平靜地說：「痛。」

陸嫣只能鬆開他，她嚴重懷疑，現在的沈括根本就是清醒的，故意的！

沈括淺淺笑了一下，終於還是把手挪開了，側過身，嘴角笑意繼續加深。

陸嫣輕輕扯了他袖子一下：「你故意的吧！」

「什麼？」

「別裝傻，你就是在佔我便宜。」

沈括將腦袋擱在她單薄的肩膀上：「沒有。」

「有！」

「沒有沒有。」

陸嫣感受著肩膀上某人沉甸甸的重量，她恍然發現，沈括居然特麽在撒嬌……

他在撒嬌，在……撒……嬌！

果然是喝醉了嗎。

他微燙的額頭抵著她單薄的肩膀，往頸窩發梢裡蹭了蹭，弄得她癢癢的。

「葉迦淇真的很煩。」

「誒？」

他甕聲甕氣地說：「你不要和他說話。」

好了，陸嫣完完全全確定，沈括是喝醉了。

她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哄道：「好好，不和他說話，走了，我送你回學校，回去睡覺了。」

沈括乖乖地抬起頭，他臉頰泛著幾縷不自然的潮紅。

他很少會展露這般任性幼稚的模樣，絕大部分時間，都是陸嫣在他跟前撒嬌，而他像個大哥哥一樣包容她……

儘管此刻的沈括年齡隻比她大一歲，但他的心智卻比同齡人成熟太多了。

他會對著她撒嬌了。

只有深深愛著、並且能感受到寵愛的人，才會撒嬌。

譬如陸嫣，自小就被陸臻、被她的幾個叔叔捧在手心裡當掌上明珠一樣地疼愛著，所以有條件要撒嬌，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撒嬌。

沈括在她身上感受到愛了，所以他才會對她撒嬌，卸下所有防備。

她的手很小，拉著他的食指和中指，沈括便任由她牽著往前走。

很聽話的樣子。

「你啊，不會喝酒以後就不要喝。」陸嫣語氣裡帶了點責備：「酒後誤事。」

沈括順手將她攬過來，附身湊近她的臉：「我只聽說過酒後亂性。」

陸嫣睜大眼睛望著他。

他幽黑的長睫毛眨了眨，然後閉上眼睛，一口吻住了她鼻子。

「……」

還真是……醉得不請了，滿嘴騷話就算了，這會兒連嘴巴鼻子都分不清了。

陸嫣推開了他，用衣袖擦擦鼻子上的口水，很想生氣，卻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你這傢夥……」

要是她的手機有錄像功能，她肯定把沈括此時的情狀錄下來，等他清醒以後無限循環播放給他看。

陸嫣無可奈何地扶著他，走進了Q大的校門。

「你的宿舍是在哪裡啊？」

沈括抬起手，指了指左邊的路，於是陸嫣扶著他，沿著香樟林葉子鋪滿的小道走過去。

可是走了半晌，卻來到了教學樓區。

晚上的教學樓區人跡罕至，燈光也很暗，看上去陰森森的。

冷風嗖嗖地吹著，陸嫣心裡毛毛的，攥住了沈括的衣袖，有點害怕。

「括括，你的宿舍樓在哪裡啊？」

沈括左右看看，然後發出一聲輕微的——「歐！」

「歐什麼歐？」

「這是哪裡？」

「……」

陸嫣緊攥著沈括，在偌大的教學樓區晃悠了半個小時，兩人才重新回到生活區。

她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讓沈括沾一滴酒精！

生活區的宿舍樓亮著燈光，理工大學以男生居多，時不時能見光衩的男孩站在陽台上走來走去。

陸嫣感覺自己來到虎狼窩似的，目不斜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長針眼了。

她正要摸出手機給陸臻打電話，讓他過來把這位爺給接回去。

沒成想手機剛掏出來，便被沈括奪了多去。

「哎？」

沈括揚起手，將電話舉高，不給陸嫣夠著。

「你又鬧什麼呀。」她無可奈何地踮起腳搶手機。

沈括沒給她搶到，他甚至把她的電池板都給摳下來了，示威一般放到她眼前，晃了晃。

陸嫣眯著眼睛，望著他：「說吧，今晚到底想怎樣。」

跟個任性的寶寶似的。

沈括坦誠地說：「不想回宿舍。」

「還沒玩夠啊？」

「嗯。」

陸嫣猜，今晚的沈括寶寶，應該是壓抑太久的天性仗著酒勁兒全揮發出來了。

畢竟，清醒的他是那樣克制隱忍的一個男人，平日裡總是在看書碼程序，從來沒有真正玩過、放鬆過。

陸嫣嘆了聲，還是決定捨命陪君子，今晚陪他好好「放縱」一下。

她踮腳拍了拍他的腦袋：「行吧，我們括括今晚想怎麼玩。」

沈括拉著陸嫣徑直走出校門，這下子他的步伐不再踉蹌了，每一步都邁得相當平穩。

在一間酒店門口，沈括停了下來。

陸嫣望著酒店的霓虹招牌，傻了：「你想幹什麼。」

沈括笑了：「你猜？」

她已經嚴重懷疑自己的智商判斷了，這男人到底是醉了還是醒著啊！

「猜不到，不猜。」

她臉紅了，這種事，沒法不臉紅。

完全沒準備好！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陸嫣甚至覺得，他們兩個到那一步還早得很呢！

沈括拉著她走進大門。

「哎，沈括……不是，這個……我可沒帶錢，你帶錢了嗎？」

沈括摸出自己的錢包，數了數，沉聲說：「帶錢了，管夠。」

陸嫣翻出自己兩邊空空如也的褲子兜，沖她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啊，我沒帶身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