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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十》33|永恆之槍
當芬布爾之冬結束,諸神的黃昏就會來臨。

唐凜又在心裡默念了一遍羊皮紙上的字,正思索著,忽然感到一陣寒風,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

怎麼會有風?

穿著半袖的全麥,摸摸自己微微發涼的小麥色胳膊:「我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裡好像變冷了……」

十三人或多或少都感覺到了寒意,四下尋找,很快就發現了「冷氣源」。

那幅冰霜巨人的油畫,四周畫框正閃著冰藍色的熒光,而畫內的巨人,竟然動起來了,正在朝畫外呼氣,每呼一下,就是一道冷風。

剛打開黃金櫃子的時候,體感溫度還是春日,此刻已入深秋。

「得,油畫變空調了。」和尚摸摸涼颼颼的光頭,用掌心摩擦點熱乎氣。

憂鬱中分小捲髮:「就怕不是空調,是冰箱。」

何律:「暴風雪會吹散一切虛妄,虛妄……指的是我們?」

崔戰:「這點小風離暴風雪還遠吧。」

關嵐:「這麼吹下去,可就不遠了。」

和尚:「所以現在是要怎麼辦,在它毀滅我們之前,先把它毀了?」

周雲徽:「一把火燒了嗎,這個我有經驗。」

「恐怕沒那麼簡單,」唐凜看向油畫,冷靜分析,「當芬布爾之冬結束,諸神的黃昏就會來臨。這句話可以作兩種解讀,一,我們強行毀掉油畫,寒冬結束,我們的末日來臨;二,即便我們不毀掉油畫,冰霜巨人也會自行停止,到那時,就是我們的末日。」

草莓甜甜圈:「……」

何律、周雲徽、崔戰:「……」

鄭落竹默默地看南歌:「你有沒有覺得聽來聽去,我們好像都活不成了……」

南歌繫緊風衣腰帶,抬起眼,凌厲而決絕:「死就死吧,死得美就成。」

鄭落竹:「……」

他不懂女人。

「唐凜。」范佩陽忽然出聲。

唐凜立刻回頭:「怎麼?」

范佩陽舉起金環:「你最好先考慮一下這個。」

開櫃時還金閃閃的手環,如今已覆上一層冰霜,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多久,金環就得成冰環。

但是人還沒冷得受不了呢,金環就先凍上了,這結冰的速度很明顯有問題……

「叮——」

:德羅普尼爾金環將在10秒後被寒冰摧毀。倒計時10,9,8……

每個人都看見了提示。

「什麼意思?」鄭落竹茫然,「這個不是開門道具嗎?」

「意思是我們在拿到金環的第一時間就應該給奧丁戴上。」唐凜抬眼,語氣急促。

范佩陽腳下已動,留給他們的時間太短了,必須爭分奪秒。

然而有人更快擋到了他的身前:「給我。」

是崔戰。說完不等范佩陽回應,直接拿下他的金環就往門前雕塑那裡跑。

他的速度極快,至少比正常人的狂奔快了一倍,幾乎是眨眼就到了奧丁面前。

「噹啷——」

金環掛到了奧丁手腕,覆蓋其上的冰霜瞬間消融,再度金光閃閃。

的倒計時還足足剩下4秒。

崔戰的文具樹是「速度」相關?

唐凜在上一節車廂等鑰匙的時候,隻注意了自家隊友,沒注意崔戰,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用能力。

還沒來得及深想,奧丁肩膀上忽然傳來「嘎嘎——」

兩隻烏鴉活了!

它們張開漆黑翅膀,猛地朝崔戰撲過去,尖銳的喙直衝他的眼。

崔戰本能用手臂一擋,鳥喙啄到了他胳膊上,立刻刺破衣服,啄出一個血口。

啄完胳膊,兩隻烏鴉又去啄他的手背,崔戰的動作已經很快了,可就是掏出刀的工夫,手背已被啄得鮮血淋漓。

更惱人的是,有了刀用處也不大,烏鴉的閃躲極其靈活,跟成了精似的……

「咻——」

看不見的「箭」劃破空氣,刺入一隻烏鴉身體。

同一時間,崔戰的刀扎透了另一隻烏鴉的翅膀。

兩隻烏鴉怪叫著,飛回奧丁肩膀,重新變成雕像。

崔戰回頭。

後方最遠處,空氣狙擊放下手臂:「不客氣。」

後方次遠處,是何律和VIP們,一看就是準備過來支援他,剛走一半,發現不用了。

至於距離自己僅剩一步之遙的周雲徽,臉上的鬱悶簡直了:「誰讓你動作這麼快的,就不能等我來解決另外一隻?」

崔戰朝周雲徽晃晃傷痕交錯的手背:「都這樣了,等你?」

「既然都這樣了,不差多咬幾口,」周雲徽說,「等我把鳥解決了,咱倆正好兩清。」

「我救你一條腿,你還我一隻鳥?」崔戰隨意把掛滿血珠的手背往衣服上一蹭,感覺不到疼似的,「欠著吧。」

周雲徽鬱悶至極。

就在這時,油畫中的冰霜巨人,突然朝天花板吹出急速寒風。

天花板一霎結霜,水晶燈直接爆了。

「嘩啦」一聲,水晶碎片紛紛落下。

何律和VIP們正站在水晶燈底下,唐凜迅速低頭,以免碎片傷到眼睛,卻不料下一刻,整個人被范佩陽攬進了懷裡。

范佩陽用大衣裹著他,護得嚴嚴實實。

唐凜猝不及防陷入黑暗,還有范佩陽身體的溫暖。

世界忽然安靜了。

唐凜在這黑暗的寂靜裡,聽見了自己的心跳,也聽見了范佩陽的心跳。

他的心跳很平穩。

范佩陽的心跳很有力。

鄭落竹及時撐起[一塊鐵板],擋住了大部分碎片。

沒了水晶燈的車廂,只剩一盞落地燭台,搖曳著微弱的光。

然而冰霜巨人沒停,又轉向離他最近的草莓甜甜圈們,吹出凜冽寒風。

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風裡夾著大片大片的雪花。

甜甜圈六人沒動,負責防禦的和尚反應很快,在看見冰霜巨人轉向他們的時候,已經啟動了文具樹[遮風擋雨琉璃屋]。

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小屋將他們罩在其中,兇狠的暴風雪悉數吹到了琉璃屋外壁上。

「這文具樹和本人的風格也差太多了吧……」遠離暴風雪地帶的鄭落竹,沒忍住,咕噥著發表意見。

可是很快,眾人便察覺到和尚的神情不對。

冰霜巨人還在呼氣,持續不斷的風雪席捲琉璃屋。

「哢。」

琉璃屋出現第一道裂縫。

「不行,」和尚轉頭向關嵐客觀彙報,「冰凍效果太強了,琉璃屋堅持不了多久。」

暴風雪對文具樹的攻擊,只有文具操控者感覺得最清楚。別人只能用眼睛看,和尚卻是實實在在承受著風雪的威力。

關嵐問:「以你的判斷,被風雪直接打在身上,會怎麼樣?」

風雪的寒意已經透過文具樹,傳遞到了和尚的四肢百骸,他努力剋製,牙齒卻還是開始打顫:「扛不住,不死也是重度凍傷。」

關嵐瞭然,看向屋外的VIP和三大組長:「聽見了吧。A.負隅頑抗。B.自求多福——」

「福」的尾音還沒完,琉璃屋「嘩啦」碎裂。

草莓甜甜圈果斷選擇B,六人一下散開。

暴風雪吹到地毯,被吹處立刻冰凍。

冰霜巨人緩緩抬頭,正式開啟「無差別攻擊」模式。

一時間,整個車廂暴風雪肆虐,空氣溫度急劇下降,十三人凍得瑟瑟發抖,拖著漸漸僵硬的手腳狼狽逃竄,連說話都帶上一串串白氣。

和尚:「連防具都防不住的攻擊,根本是BUG!」

何律:「這還怎麼找另外兩件東西?」

鄭落竹:「什麼時候你還想著找東西,先保命好吧——」

周雲徽:「他要這麼一直吹下去,我們不凍死也得累死!」

憂鬱中分小捲髮:「探花,你到底想出來沒,怎麼解決這波攻擊!」

何律:「或者想一下另外兩件物品在哪裡,儘快離開這節車廂。」

探花:「你們就不能自己動腦嗎,總靠別人給答案,人生路會越走越窄的——」

周雲徽:「我早說過,讓我一把火燒了得了,他還能從畫裡跳出來……操,別說還真有可能……」

崔戰:「你有時間自己嚇自己,能不能弄點火讓溫度升上來。」

周雲徽:「你瞪大眼睛看看地毯!」

流落在各處的暴風雪受害者們,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地毯。

只見無數個燒焦的小黑洞,快把地毯弄成網紋襪了。

一個黑洞,就是一次心酸的嘗試,一簇簇小火苗就這樣在暴風雪中,悄無聲息湮滅了。

唐凜躲在世界樹後面,正對著冰霜巨人的油畫,不經意間,再次看見了油畫下的字,心念一動,重復出聲:「暴風雪會吹散一切虛妄。」

探花躲在黃金櫃子後面,冷得直打擺:「不用再重複了,我們這些虛妄已經快散了!」

唐凜看向他:「如果虛妄指的是覆蓋在那些『真正線索』上的偽裝呢?」

探花愣住。

冰霜巨人的暴風雪,又一次吹到世界樹上。

唐凜沒像之前那樣,迅速換地方躲避,仍直視著探花:「任何關卡都不可能設計成死局。」

「應該被暴風雪吹的不是我們,而是這節車廂!」探花的眼睛徹底亮了,大聲道,「所有人從現在開始,躲避暴風雪的同時,還要盡量引暴風雪去吹這裡的物品,雕塑,油畫,燭台,地毯,都算,吹的時間越長越好,線索肯定就在這些東西裡——」

憂鬱中分小捲髮與和尚對視一眼,異口同聲:「你什麼時候能趕在人家VIP組長說話之前,自己醍醐灌頂!」

唐凜:「……」

VIP組長,他「被升職」了。

鄭落竹悄悄看老闆,擔心剛組建的隊伍就此分裂,雖然「組長」沒什麼實權,但畢竟是地位象徵,而自家老闆又是從來不居人下的……

對不起,他多慮了。

自家老闆正凝望著唐凜,臉上沒表情,但目光可溫柔可驕傲了,也不知道心情好個什麼勁兒。

暴風雪一直在吹世界樹。

唐凜躲樹後,忍著凜冽的寒意一動沒動。

世界樹幫他擋掉了大部分,這會兒樹上的動物已徹底結冰,樹杈也掛上冰凌,但雕塑卻沒有像水晶燈那樣碎掉。

范佩陽在被燒毀的油畫那裡,和唐凜是最遠的斜對角,過不去,心裡擔心,語氣就急了:「時間夠長了,換地方——」

唐凜手腳已經木了,不得已,迅速離開世界樹。

冰霜巨人沒了目標,就轉頭去吹站在「諸神的黃昏」附近的南歌。

南歌按照唐凜和探花的方案,直接整個人趴到油畫上。

雖然兩幅油畫在一條水平線上,但冰霜巨人的暴風雪還是颳得到這裡。

南歌看準時機,在暴風雪來臨前的最後一刻,猛然逃開。

暴風雪席捲「諸神的黃昏」,畫框結冰,畫布也一層霜雪,但沒出現什麼像線索的東西。

因南歌沒像唐凜那樣,一直躲在物品背後,所以這次冰霜巨人的攻擊很短暫,一擊不中,飛快換了方向,去吹關嵐。

關嵐靈巧一閃,躲到光明精靈雕塑背後。他個子小,雕塑又是幾個人的群雕,完美幫他擋住了全部冰雪。

關嵐優哉遊哉地等著,等雕塑吐露線索,或者冰霜巨人放棄攻擊。

最終,他等來了前者。

先是一聲細微的「哢」,和琉璃屋被凍裂很像,接著就是連續的「哢哢」,凍裂的紋路爬滿了整個光明精靈雕塑。

關嵐不再停留,敏捷跑出雕塑背後。

就在他跑出來的一瞬間,整座雕塑破碎剝落,露出內裡真容——永恆之槍,和一座新的雕塑。

光明精靈的雕塑裡,竟還藏著一座造型古典的巨船雕塑。

「噹啷!」

永恆之槍落到碎片廢墟裡。

唐凜回過神:「先把永恆之槍給奧丁。」

他可不想再重來一遍十秒倒計時。

離得最近的關嵐走過去,撿起長丨槍,很快到了奧丁雕塑面前。

唐凜剛想提醒,上次是烏鴉復活,這次很可能就是惡狼,可甜甜圈組長已經將永恆之槍放進了奧丁的手中。

「嗷嗚——」

兩聲嚎叫,凶狼果然復活,關嵐去放永恆之槍的左手甚至沒來得及收回,兩頭野獸已經撲了上來。

關嵐連躲都沒躲,右手迎著惡狼就是一巴掌,掌心先呼到一頭惡狼嘴上,再刮到另外一條惡狼眼睛上,一巴掌扇倆,行雲流水。

而被他扇過的惡狼,一個糊了一嘴奶油,一個胡了滿眼蛋糕渣,看起來就像關嵐拿一塊奶油蛋糕招呼了它倆似的。

「嗷嗚——嗷嗚——」

惡狼哀嚎著放棄攻擊,痛苦得滿地打滾,過了幾秒,灰溜溜回到奧丁身旁,重成雕塑。

除了草莓甜甜圈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見關嵐用能力,一時不知如何評價。

鄭落竹:「這是……魔術?空手糊蛋糕?」

南歌:「不是空手,在他扇過去的一瞬間,手上就有蛋糕了。」

周雲徽:「所以這是什麼神奇的文具樹?」

崔戰:「蛋糕有毒?」

周雲徽:「你能不能想點帥氣的名字?」

關嵐:「崔組長猜中了。」

周雲徽:「……」

隨著永恆之槍的到位,冰霜巨人終於停止肆虐,然而冷氣未散,眾人依然處於「芬布爾之冬」,頂多就是從「極地」返回「嚴寒」。

「這裡缺一塊船板。」就在其他人在意關嵐文具樹的時候,唐凜已經到船型雕塑那裡了,踩在舊雕塑的碎片上,仔細觀察著船身。

船身背面,接近底部的位置,缺了很明顯的一塊。

鄭落竹五體投地:「唐總,我現在已經跟不上你的速度了,你就告訴我,該去哪裡找船板?」

唐凜也沒頭緒,看看雕塑,又看看四周,思緒冷靜而迅速地運轉著。

現在還沒派上用場的物品,只剩下油畫「諸神的黃昏」,雕塑「世界樹」,燭台,地毯。

地毯已經被周雲徽燒得差不多了,別說當船板,當船帆都吃力。

燭台和油畫,也暫時看不出用途。

難道是世界樹?

唐凜的目光飄到那座還掛著冰凌的雕塑上,考量著折下來一截石膏樹枝,鑲到船板位置的可行性……

不對。

不應該先想船板,而是要想在北歐神話裡,有什麼和船相關,也許這裡才是線索……

「你在這發獃幹嗎,」和尚拍了下探花肩膀,「過去和他一起想啊。」

探花已經認清了現實:「我隻適合科普,不適合攻堅。」

和尚義正言辭:「不能這樣,總靠別人給答案,人生路會越走越窄的!」

探花:「……」

真是感人的隊友情。

那邊的唐凜終於想到了,抬起頭:「是『納吉爾法』船。」

探花豁然開朗,條件反射啟動北歐神話小課堂:「納吉爾法,北歐神話裡的一艘巨船,用死人指甲建成,當這艘船完成的時候,也就是巨人和諸神最後大決戰的時候,當『諸神的黃昏』來臨,這艘大船就會載滿諸神的敵人們,抵達戰場。」

行,船的典故知道了,所以——

周雲徽:「船板在哪兒?」

探花面色不大好看:「如果嚴格按照神話來,我們要找的就不是船板,而是死人的指甲。」

空氣突然安靜。

眾人的神情凝重下來,有些壓抑。

空氣狙擊:「要殺掉一個人拔指甲嗎?」

眾人:「……」

探花:「你就不能放在心裡不說出來!」

「也許不用,」唐凜將目光投往某個方向,「那裡已經有很多死人了。」

大家隨著他看過去,是那幅慘烈的「諸神的黃昏」,油畫下方,屍橫遍野。

拿畫框當船板?

還是把油畫下半部分切割下來,糊到納吉爾法船上?

亦或單純就在畫裡找死人的指甲……

眾人剛捋出幾條思路,還沒細想,唐凜已走到畫前,拿出防身匕首,刀尖點到了一具屍體的指甲上。

那是整幅油畫中,視角最近,畫家描繪得最完整的屍體。雖然在宏大的戰爭場面裡,在激烈交鋒的天神、巨人腳下,顯得毫不起眼,但當把視線都集中到那裡,便可以清晰看見,屍體的手是金色的。

細節沒有纖毫畢現到能分清手指和指甲,但整個手都是金色的,在屍橫遍野裡,就成了一個突兀的金色小點兒,彷彿畫家不下心在烈焰裡多點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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