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一當天,上午9:00。
VIP們踩著約定時間的最後一秒,踏入購物區。
今天的范佩陽穿了黑襯衫,扣子一直扣到領口,在冷然而肅殺的氣質之外,還有一絲禁慾和一絲性感,明明矛盾,卻完美融合。
越哥已經帶著花襯衫還有兩個小弟等在那裡了,他眼裡有不耐煩,但還沉得住氣,倒是花襯衫,一見四人進來,立刻冷笑著上前。
「還以為你們臨陣跑了呢。」他斜眼掃過他們四個,豎起大拇指往自己胸口一點,「我們還鄉團不仗勢欺人,你們四個,我們今天也四個,場上場下都公平。」
鄭落竹也上前一步,從口袋裡瀟灑地夾出銀行卡——老闆的——下巴一昂:「別說廢話了,買多大訓練場?」
花襯衫直接走到投屏旁,開始操作:「你們那點兒錢留著輸慘以後買治癒吧。」
鄭落竹跟過去,趕在他點擊購買「5-10人訓練場」之前,伸手擋住。
花襯衫橫眉瞪他:「幹嗎?」
「別誤會,你想花錢我不攔著,」鄭落竹直接上手點擊投屏,取消[5-10人訓練場],選中[20人以上訓練場],「買這個。」
花襯衫莫名其妙:「我們只有八個人。」
就算嫌小,換個[10-20人訓練場]足夠了,用得著換最大的?
「太天真了,」鄭落竹同情地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幼稚的孩子,「你對我老闆的戰鬥力一無所知。」
花襯衫:「……」
儘管不以為然,但還鄉團也不差那點兒錢,買就買。
鄭落竹滿意地看著[20人以上訓練場]購買完畢,和花襯衫說:「等會兒打起來,你就知道感謝我了。」
水世界時間9:20,八人一同抵達訓練場。
不愧是面積最大的訓練室,能踢個小型足球賽了,要是兩個人分別站在圓形場地直徑的兩端,說話絕對要用喊的。
范佩陽和越哥同時走入訓練場中央。
花襯衫帶著兩個小弟站在離他們六、七米的外圍,一回頭,仨VIP已經退到遙遠的牆邊了,這還不算,身前還他媽豎了一塊橫向鐵板,盾牌似的。
「你們有病吧——」花襯衫實在忍不了了,從買最大訓練場的時候就想暴走。
鄭落竹代表VIP觀戰組,回應他:「防誤傷——」
花襯衫呵呵:「你他媽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們大哥手下有準兒——」
鄭落竹、唐凜、南歌:「……」
他們范總沒有。
場邊花絮沒幹擾場上的兩人。
「一對一的規矩就一條,不允許用一次性文具,」越哥似笑非笑,「其他,隨意。」
用文具樹還是用武器,隨意。
最後是傷還是死,隨意。
范佩陽點點頭:「如果你沒有規則外的開場白環節,那我就開始攻擊了。」
身高,腿長,臉好,還他媽有上位者的氣勢——越哥真是從頭到腳看范佩陽不爽,很不爽。
「開場白?那是裝逼犯用的。」胖子不屑地笑,「來吧,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話是這樣說,但越哥沒單純到認為一句話就能激得范佩陽用文具樹。一對一的規矩是不能用一次性文具,只能用文具樹,所以說到底,就是文具樹的較量,先出手等於先露了底牌,沒人會這麼傻……
「咻——」
一塊杠鈴片就這麼從器械區飛過來了。
越哥本能向後一躲,眼睜睜看著5kg的杠鈴片貼著面門過去,蹭到了一點圓鼻頭,微熱。
靈活的胖子躲過去了,杠鈴片也沒停,沿著慣性方向繼續飛,直奔花襯衫三人而來。
花襯衫一個下蹲,倆小弟直接貓腰抱頭,杠鈴片從他們頭頂飛過,最後「咣當——」撞在了後方訓練室壁。
VIP三人沒在這條直線上,躲過一劫。
花襯衫帶著倆小弟默默退到訓練室牆根,身前張開一張一米五見方的「防護網」,也不知道是文具樹還是一次性防具。
戰場上,越哥還處於詫異裡,不是詫異范佩陽的「隔空移物」,是詫異他這麼輕而易舉就把文具樹露了:「你是自信過頭,還是真傻?」
范佩陽淡淡看他。
又一塊杠鈴片飛過來,速度比剛才更快。
但越哥有了經驗,這次反而躲得更從容,微微偏頭,杠鈴片就過去了,這次連鼻子都沒擦到。
他朝范佩陽嘆息地搖搖頭:「我要是你……」
「砰!」
話頭戛然而止。
新來的杠鈴片橫著打在他的啤酒肚上,將他肚子上的肥肉頂得陷進去。
越哥弓著後背低頭看擊中自己的杠鈴片。
遠處的鄭落竹感覺自己肚子都疼,不過:「越胖子肉厚,老闆這是故意打肚子沒打腦袋,手下留情了。」
橫向隔著五六米的花襯衫看過來,一臉看好戲的愜意。
唐凜直覺不對,冷著臉,緊盯戰場。
「噹啷——」
杠鈴片從越哥肚子滑下來,落到地上。
「隔空移物攻擊,一次兩個……」越哥緩緩抬起頭,拍了兩下肚皮,聲音中氣十足,臉色一片如常,「應該是數量上限了吧。」
范佩陽眼底一閃。
觀戰的鄭落竹直接愣了:「什麼情況?他的文具樹是『鋼筋鐵骨』?」
這一下可不輕,就算沒內傷,也絕不會這麼快直起腰,除非越胖子忍耐力驚人,演技狂飆。
可下個瞬間越胖子就打破了「演技論」。
他以不可思議的矯健速度一下子欺身到范佩陽跟前,出手就是一拳。
這可不是傷者的速度。
范佩陽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腕子,製住攻擊,回手也是一拳,直衝對方右半邊臉。
然而就在他馬上揍到對方臉上時,拳速突然慢了,是肉眼可見的慢,至少減速一半,就像從正常播放的視頻一下切到了0.5倍速。
「老闆幹嗎呢?!」鄭落竹急了。
唐凜一顆心沉了下去:「他的文具樹不是『鋼筋鐵骨』,是『減速』。」
南歌:「那他剛才挨那一下什麼事都沒有……」
「是許願屋,他在裡面要了身體強化。」唐凜想起了那個假冒「張權」在電梯裡篩選他們的人,那人的文具樹是「藤蔓」,而無堅不摧的「手指」,就是在許願屋裡的願望。
趁著范佩陽「被減速」,越哥一把甩脫鉗製,輕鬆躲開范佩陽的攻擊,同時反手也掄過來一拳。
以范佩陽現在的速度根本躲不開。
不過他也根本沒有躲的意思。
一柄短刀凌空而來,速度比先前的杠鈴片更快,直奔越哥。
聽見聲音的胖子猛地轉頭,粗眉一皺。
利刃驟然慢下,同樣是減速一半。
鄭落竹和南歌同時心裡一緊,越胖子的文具樹不只能讓人減速,還能讓物品減速。比范佩陽那個「不能移動活物」的限制,簡直不要好用太多!
這邊短刀一減速,范佩陽的速度就恢復了,他向後一躍。
同一時間,胖子也迅速後撤,躲過了飛馳的短刀。
短刀「當」一聲撞在訓練室壁上,落下。
儘管被減了一半速度,它依然不算慢。
越哥先是驚訝,隨即瞭然:「東西越輕速度越快是吧。」
范佩陽不置可否。
「你不承認也沒用,我已經把你的底牌摸透了,」越哥聳聳肩,「隔空移物,數量有限,而且只能用現場有的,不能憑空製造,嘖,真是又麻煩又不好用的文具樹。」
場上局勢傾斜明顯。
場下氣氛自然相隨。
「勸你們趕緊認輸吧,」同靠著訓練室壁的花襯衫橫向望過來,對著VIP三人眉毛跳舞,「還沒看明白嗎,那傢夥的攻擊對我大哥根本就是撓癢癢,而且也是你們倒霉,文具樹居然是隔空移物哈哈……這不正往越哥懷裡撞嗎——」
這話不假。
VIP三人心裡清楚。
范佩陽攻擊靠的就是「攻擊物速度」,速度越快,衝力越大,碰上越胖子的「減速」,真是被克得死死的。更重要的是,越哥還能讓人「減速」。這意味著,「文具樹」和「近身肉搏」兩條路,范佩陽都走不通。
可是一對一,根本沒第三條路。
花襯衫這麼一通嘚瑟,倒讓戰場上的越哥省事兒了:「聽見了吧?聰明的現在就認輸,不然等我再過去……」他故意緩慢地活動手腕,像在蓄力,「你就難看了。」
隔著三米。
范佩陽直直站在那裡。
他現在不能動,一動就是0.5倍速——對手又悄無聲息地把文具樹,套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像絲線一樣,將他從頭到腳細細密密纏著,裹著,阻礙著他的每一下動作。
越哥優哉遊哉地看他,像在欣賞粘入蛛網的小昆蟲。
「開打之前你那句挺帥的話怎麼說來著……哦對,」越哥套用了同樣句式,「如果你沒有沉默之外的求饒認輸環節,那我就開始攻擊了。」
「減速50%,」范佩陽忽然開口,這是真正開打之後,他第一次出聲,聲音穩得可怕,「範圍不限,但一次只能減速一個對象,我對你文具樹的總結,有遺漏嗎?」
越哥怔了下,目光倏地一暗,沒言語。
范佩陽說:「如果有遺漏,歡迎補充,如果沒有,這場一對一就該結束了。」
越哥樂了,又無奈又好笑:「你除了放大話耍帥,還有別的本事……」
第二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但和第一次不同,這回,他白了臉色。
觀戰的VIP和還鄉團都看清了他的變化,卻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話頭忽然就斷了?
為什麼表情忽然變了?
為什麼身體忽然僵硬?
訓練室通透的穹頂上,一頭巨大的鯨魚懶散遊來,投射下來的陰影掠過戰場中央。
就在這短短一瞬,所有觀戰者都捕捉到了陰影中的一點銳光。
那是停在越胖子右眼前的一根針。
再推進一毫米,他的眼睛就廢了。
針定定懸在半空。
說明範佩陽的操控還沒停,他想繼續,隨時可以。
而這麼近的距離,胖子就是再補上文具樹,給針減速,也來不及了。
「我相信你的身體強化包括眼睛,」范佩陽遺憾地搖頭,「但是很可惜,底子太脆弱的東西,強化多少倍,也是致命弱點。」
對峙良久。
越哥扯出一個不甘的苦笑:「你準備齊全,我大意輕敵,這波被偷襲,輸得不冤。」
范佩陽淡淡搖頭:「別急著認輸。」
解除文具樹。
懸在越哥眼睛前的針落到地上,沒有聲響。
越哥警惕看他:「你什麼意思?」
范佩陽說:「和高手才用偷襲,和你不用。」
語畢,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張火柴盒大小的黑色硬紙板,夾在指間,亮給越哥看。
五根細細的針,整齊別在上面,像給黑色紙板劃了幾道金屬線。
「這裡還剩五根針,一根針算一次攻擊,你有五次機會,」范佩陽不緊不慢道,「五次裡你能躲開一次,我就算你贏。」
越哥:「……」
這已經不是看不起他了,根本是把他踩在腳底碾壓。
臉上的肉不受控制顫動,越哥咬著牙根道:「我提醒你,剛才你能得手,是因為你偷襲突然,我還沒來得及用文具樹,你別以為是你真的厲害。」
「試試就知道了,」范佩陽微笑,「第一次,來了。」
話音剛落,黑紙板上的一根針「咻」地飛出,一點花裡胡哨都沒有,就是徑直扎向越哥的眼睛。
越哥不閃不躲,集中注意力,在針剛飛起的一瞬間就鎖定目標,套上文具樹!
然而等到他想躲的時候,針已在眼前停下。
還是右眼,還是那個致命的一毫米距離,一切都完美複製上次,恍若時光倒流。
「怎麼可能……」越哥喃喃自語,無法接受。
他可以百分百確定,他的文具樹鎖定了,起效了,可是針為什麼沒減速?
「沒關係,」范佩陽善解人意,晃晃還剩四根針的黑色紙卡,「你還有機會。」
「第二次。」隨著范佩陽宣布,又一根針從紙卡裡飛出。
越哥渾身繃緊,幾乎集中了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
不僅僅是他,連觀戰的花襯衫和兩個小弟,都不由自主握拳,隔空給老大使力。
沒用。
第二根針還是一瞬就停在了越哥眼前,別說閃躲,連個眨眼機會都沒有。
第三次。
第四次。
紙卡裡還剩最後一根針,而越哥已汗流浹背。
急速消耗的體力,是他一刻都沒放鬆操控文具樹的證明。
可四次攻擊,四根針無一減速,又讓他對文具樹是否起效產生了巨大懷疑。
可他想不出失效的理由。
「最後一次。」范佩陽平和而舒緩地吐出這四個字,不像最後通牒,倒像禮貌通知。
「等等!」越哥抬起手,阻止他。
范佩陽挑眉。
越哥深吸口氣,也不要臉面了:「我的文具樹對你的攻擊無效,來幾次都一樣,但我要知道原因,你得讓我死也死個明白。」
范佩陽看了他一會兒,沒點頭,也沒拒絕。
越哥心急,還要說話,卻看見最後一根針,從黑色紙卡裡出來了。
但沒攻擊,而是懸在范佩陽的肩膀旁邊。
「用你的文具樹。」范佩陽的指令毫無預警。
越哥不解,卻還是集中最後一絲體力和精神力,操控文具樹,鎖定細針。
這是唯一一次在時間充足的情況下,他給針套上了文具樹,如果說前面四次他都不敢肯定,那這次絕對沒有疑問,只要針動起來,就必然被降速50%!
針動了,攻擊路線照舊。
越哥眉頭緊鎖,渾身因為用力而緊繃,而顫抖。
針的速度在減慢——這是文具樹清清楚楚反饋回來的信息。
可是針的速度又沒減慢——這是他眼睛實實在在看到的。
在這第五根針停在眼前的一剎那,越哥悟了。
不是他的文具樹沒起效,而是減速了50%的針,依然快到讓他來不及閃躲。
【我相信你的身體強化包括眼睛,但是很可惜,底子太脆弱的東西,強化多少倍,也是致命弱點。】
這是對手剛剛說過的話。
反過來,落到對手的針上,同樣適用——初始速度太快的攻擊,減速多少倍,還是快。
毫無勝算。
越哥終於認清了一個殘酷現實,這場戰鬥,本質上就是單方面的碾壓。
所有細針,一根根回到黑色卡紙,依舊整齊,依舊乖巧。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用針?」越哥想不通,腦袋快想炸了也想不通,明明能一秒解決的戰鬥,為什麼非要和他耗這麼久。
范佩陽將黑色卡紙放回口袋:「我想看看你的文具樹。」
「然後呢?你覺得……」意識到自己在講什麼的越哥猛地閉嘴,靠,他竟然在意眼前這傢夥對自己文具樹的看法,他一定是瘋了。
「我覺得?」范佩陽欣賞他的上進心,還真想了一下,「減速50%,範圍不限,遠程可以防禦,近戰可以輔助攻擊,全面性高於平均文具樹水平,還不錯。」
越哥:「……」
媽的,被肯定了好開心。
他上次這麼開心還是沒進關卡的時候,被最後一家任職公司下來視察的大老闆拍了肩膀,說小夥子幹得挺好,繼續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