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號孤島的地形風貌用一句話就能概括——鋪滿苔蘚的平原。
這樣的地形好處很明顯,就是不容易迷路。哪怕一個人單獨走出去很遠了,回過頭,還是能依稀遙望到夥伴們的身影。
同理,定點尋物也比較輕鬆,坐標清晰,視野清晰,基本就是手到擒來。
所以在這溫度即將攀升到極限的第三日,四個VIP和兩個步步高升,隻用了半天時間,就順利找到了提供的坐標點。
現在他們隻面臨兩個問題。
一,頂著高溫的長時間尋找,讓他們瀕臨脫水。
二,坐標點處什麼都沒有,除了一塊半人高的石頭,石頭下是一片苔蘚地,這座島上隨便找一塊地方,都長這樣。
「這是要玩兒死我們啊……」骷髏新娘一屁股坐地上,滿頭滿臉的汗,順著脖子往下淌。
「船在哪兒?」江戶川蹲下來,氣喘籲籲地拍拍地面,「石頭底下?地底下?」
「挖地可以,工具別指望我,我現在極度缺水,沒力氣弄鐵板了。」鄭落竹甩甩臉上的汗珠,看東西都開始重影了。
一個深色的東西被遞到眼前。
鄭落竹愣了愣,才看清,是自家老闆夾克上的另一塊皮革,比蒸餾淡水時蒙在鍋頂上那個稍小一些,四角兜起來用撕成窄條的夾克袖子紮緊,形成了一個儲水袋,而從袋子沉甸甸的狀態看,裡面必然裝滿了水。
順著遞來儲水袋的手往上望,范總逆著陽光的身影,高大威猛。
鄭落竹驚呆了:「老闆,你什麼時候弄的?」
范佩陽:「昨天煮海水的時候。」
鄭落竹:「我怎麼都沒注意?」
范佩陽:「你全程在和骷髏新娘討論接下來怎麼『烤鳥』。」
鄭落竹:「……」
沒事,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鄭落竹一把握住自家老闆的手,真情實感:「當初前面關卡裡那麼多人招打工的,我怎麼就一眼選中了您?」
范佩陽留下儲水袋,抽出手,神情平靜:「因為我開的工資高。」
鄭落竹抱住儲水袋,認真搖頭:「老闆,不要說這種傷人的話。」
江戶川、骷髏新娘:「……你還能再狗腿一點嗎!」
南歌:「相信我,他能。」
從鄭落竹開始,儲水袋在眾人手裡傳了一圈,每人喝上幾小口,維持著身體對水分的最低需求。
緩差不多,大家的目光才再次集中到那塊石頭上。
石頭很普通,但它恰好卡在坐標點上,就成為了一個醒目的標識。
唐凜圍著石頭轉了一圈,末了伸手試探性地推了推,石頭微微搖晃。
范佩陽走過來,幫他推了第二下。
石頭轟然倒地。
大家立刻圍過去看。
石頭底下是一小塊光禿禿的地面,沒有苔蘚,但在土質地面上刻了一個「鐵鍬」的圖案。
六個人面面相覷。
挖。
鄭落竹起身,調整呼吸,集中注意力,啟動[鐵板一塊]。
頃刻,一塊鐵板出現,而後慢慢變窄,兩側邊緣微微彎起,成為類似鏟子的形狀,落進鄭落竹手中。
「工具完成!」鄭落竹昂首挺胸宣布。從昨天鐵鍋煮海水開始,他就發現,這個一直被自己嫌棄的「鐵板」系文具樹,簡直是居家旅行必備。
五人看著他手裡的「鏟子」,表情一言難盡。
鄭落竹看看工具,再看看夥伴們:「……嗯?」
江戶川嘆口氣:「兄弟,我們要的是鐵鍬挖船,不是洛陽鏟盜墓。」
好不容易鐵鍬像樣了,骷髏新娘自告奮勇出勞力。
一鍬下去,手震麻了,地面紋絲不動。
骷髏新娘懵逼,又連續鏟了好幾下,鐵鍬就是進不去。
唐凜示意他先停手,然後蹲下來摸了摸那一小塊地面,瞭然,起身道:「地面很硬,估計要費一番力氣。」
南歌說:「但越是費力氣,就越說明船在下面。」
唐凜點頭,說:「我們輪流試試,只要能挖動第一鍬,後面就容易了。」
眾人沒意見,依次上前拿鐵鍬和地面搏鬥。
骷髏新娘,鏟入地面,0厘米。
江戶川,鏟入地面,1厘米。
南歌,在江戶川基礎上,又往下鏟進去1厘米。
鄭落竹,在南歌基礎上,繼續擴大戰果,往下深入2厘米。
唐凜,把4厘米的深度,追加到6厘米還多一點。
范佩陽,整個鐵鍬頭,鏟進去了。
唐凜和四個夥伴:「……」
人比人,氣死人。
范總神清氣爽,一鍬下去借著良好開端,用力往上一鏟。
土沒出來。
鐵鍬折了。
范佩陽、唐凜、竹子、南歌、小江、骷髏:「……」
人生的大起大落,來得太突然。
「我可以增加鐵板厚度,」鄭落竹猶豫道,「但是相應的,鍬就得變小,而且看這個硬度,加厚也未必管用。」
「鐵鍬毀滅者」范總,對此最有發言權:「按照剛剛的手感,至少要加厚十倍以上。」
骷髏新娘:「厚度增加十倍,體積縮小十倍……那不成湯匙了?」
一直安靜思索著的唐凜,眼睛忽然一亮:「用文具樹。」
「文具樹?」南歌不解地看他,「我們沒有能撬開地面的文具樹。」
唐凜看向江戶川:「但我們有能改路的文具樹。」
江戶川
一、二級文具樹:[條條大路通羅馬]
效果:改變目標腳下路的方向,從而防禦目標攻擊。
三級文具樹:[此路是我開]
效果:讓目標腳下的路改變狀態,比如像傳送帶一樣顛簸、起伏,又或者設置各種簡易、輕度危害的小陷阱等等,從而達到防禦效果。
唐凜將自己的想法簡單給江戶川解釋了一遍。
後者瞬間領會精神:「你的意思是,讓我用文具樹使地面顛簸起伏,來進行『鬆土』?」聽完唐凜的解釋,江戶川瞬間領會精神。
「不單是顛簸起伏,你可以將能操控到的所有地面改變,都在這裡試,越亂越好,」唐凜說,「地面運動的越不規律,內部土質鬆散的可能性越大。」
江戶川點頭:「行,我試試。」
他後退幾步,和坐標點拉開三四米的距離,然後抬頭,盯著那塊空地,同時和[此路是我開]建立操控聯繫。
建立完成。
江戶川才發現個問題:「唐隊,你得找個人往我這邊跑,而且中途一定要踩到那塊地,不然這也不是『路』啊——」
眾人恍然大悟。
江戶川的文具樹是[此路是我開],不是[這塊地皮我承包了],所以使用文具樹的前提,必須是「世上本沒有路,有個人在這裡走,就成了路」。
范佩陽準備當這個「跑路」的人,剛要開口,唐凜已經擦身而過,往後跑了:「我來——」
幾秒工夫,唐凜就在不遠處站定,他、坐標點、江戶川,正好三點一線。
「我準備好了——」江戶川大聲和唐凜道。
唐凜點一下頭,而後穩住呼吸,起跑。
江戶川緊盯坐標點。
范佩陽緊盯唐凜。
轉瞬,唐凜已跑到坐標點。
就在他踩上那一小塊空地的一瞬間,江戶川操控[此路是我開]。
地面剎那間鼓起坡度。
唐凜踉蹌一下,但憑藉慣性,繼續往前跑。
江戶川用全力釋放。
坐標點連同唐凜腳下的路,顛簸得越來越厲害,而且不只上下顛簸,還左右晃動。
唐凜不能停,也不能偏離三點一線,但越來越不穩的路,他實在很難平衡,只能咬牙盡量再多跑一米,兩米……
江戶川心無雜念,就記得唐凜那一句「不單是顛簸起伏,你可以將能操控到的所有地面改變,都在這裡試,越亂越好」,所以在上下顛簸、左右晃動之餘,還操控文具樹在坐標點試驗了沙坑陷阱。先是極淺的小沙坑,再是稍微深一點……
「轟隆——」
坐標點的地面突然坍塌下去一大塊。
江戶川怔住,本能地切斷文具樹。
波動的地面突然停下,唐凜猝不及防,徹底失去平衡。
往前撲的一瞬間,他本能地雙手撐在胸前,希望能最大限度減少傷害。
可是沒派上用場。
他被從旁邊衝過來的范佩陽,抱了個滿懷。
準備撐地面的手,貼在了范佩陽胸膛。
噗通。
噗通。
他摸到了范佩陽的心跳。
「謝……」唐凜想和及時伸出援手的男人道謝,可剛說了一個字,男人忽然用力,將他徹底摟緊。
緊得唐凜呼吸困難,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會被范佩陽揉進身體。
男人的頭埋進他的頸窩,什麼都不做,就那樣放著。
很熱。
唐凜不知道那熱度是來自天氣,還是范佩陽的呼吸。
他沒見過這樣的范佩陽。
哪怕是失憶之後。
因為范佩陽從不會讓自己失控,在調節情緒方面,那個男人有著超強的能力。
即便是面對失憶後,將他拒之門外的自己,男人也只是轉身走開,隔天,連一個字都沒提。
可是現在,范佩陽在釋放情緒,用一個意外得來的擁抱,用近乎出格的親密和力道。
承受不住了,就只能釋放,這是人的生存本能。
而讓范佩陽承受不住的,是自己。
自己失去記憶,輕裝上陣繼續前行。
只剩范佩陽留在原地,背負著兩個人的過往。
心疼嗎?
唐凜在這一刻,誠實地面對自己。
是的,他心疼。
如果可以,他不想把范佩陽留在原地。
范佩陽沒想這樣,可在接住失去平衡的唐凜的一瞬間,大腦說「鬆手」,身體說「不放」。
而當真正用盡全力抱緊唐凜後,大腦也倒戈了。
他不想鬆手,這輩子都不想。
懷裡的人突然掙扎了一下。
范佩陽呼吸一滯,艱難地鬆開些許力道。
唐凜終於成功將手抽出來。
范佩陽心底因擁抱翻湧起的熱流,慢慢冷卻,等著唐凜推開他。
那手抬起,慢慢環住他後背,輕輕拍下。
溫柔得像睡前故事。
不遠處的坐標點,鄭落竹、南歌、江戶川、骷髏新娘,在坍塌的地面周圍蹲一圈,看著坑內隱約露出來的一小塊疑似船體的木頭,猶豫著要不要通報這個喜訊。
南歌:「怎麼辦?」
骷髏新娘:「他倆還沒抱完。」
江戶川:「嘖,竹子,你過去提醒一下你老闆,船找著了,還有,抱差不多得了,佔便宜沒夠啊。」
竹子:「你想說你就去,反正我要好好活著。」
江戶川:「……」
那邊,蓄滿的情緒稍稍釋放,強大的剋製力又佔領高地的范總,終於戀戀不捨地鬆開了懷抱。
「為什麼不推開我?」鬆開之後,他問唐凜。
唐凜沒迴避他的目光,半認真半玩笑道:「還從來沒被你這麼抱過。當年公司第一筆生意談成的時候,我想和你擊個掌,你都配合得很勉強。」
范佩陽語氣平靜,眼裡卻不是:「後來抱過無數次,但是你忘了。」
唐凜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往坐標點走。
范佩陽沒來得及捕捉唐凜的神情,卻聽見了他的聲音,帶著一點溫柔,帶著一點頑皮——
「剛才那個,不會忘了。」
唐凜先歸隊,范佩陽後歸隊。
南歌、竹子、江戶川、骷髏四個夥伴,完美詮釋了什麼叫「瞬間失憶」,一匯合,就無縫切入下一環節:「我們來挖渡海船吧!」
已經坍塌的土坑,就比較鬆軟了,六人很快將船挖出。
一艘獨木船,具體造型就是一根木頭兩頭削尖,弄成梭型,再在中間挖個洞,類似簡易的單人橡皮艇。
單人橡皮艇已經很危險了,隨時一個浪打開都能傾覆。
這還簡易……
「坐它渡海,會死人吧?」骷髏新娘絕望。
「還會死得很慘。」竹子很想樂觀,但是太難了。
唐凜望向范佩陽:「你怎麼看?」
范總茫然兩秒,目光才對上焦距:「嗯?」
唐凜:「……」
南歌、竹子、小江、骷髏:「……」
得,還沒從之前的回味裡出來呢。
「先把船拖到海邊。」范總收斂心神,光速調回求生頻道。
眾人沒意見,竹子第一個伸手去拉船,不料剛碰到船身,六個人手臂同時「叮——」
鄭落竹收到的是:恭喜找到渡海船,請將船放入海中,並登船認證身份。
其他人收到的:已有人找到渡海船,並準備將把船放入海中,而後登船認證身份。
六人把手臂伸到一起,信息一共享,什麼就都明朗了。
關卡真是隨時隨地在挑事兒。
鄭落竹先碰了船,於是被認定為「發現者」,理所當然收到下一步提示。可是鴞系統卻沒告訴這個「發現者」,它已經將他找到船的消息,甚至是即將要做的事情,發布給了其他人。
如果他們六個沒在一起,如果他們從一開始就打算「為自己搶渡海船」,恐怕接下來就要在海邊,展開一場血雨腥風的爭奪戰了。
「不用管這些,」唐凜冷靜道,「我們還按照原計劃來。」
六人拖著船回到沙灘,併合力將船推下水。
渡海船一沾水,六人立刻收到新信息,這一次是同樣的了——
:渡海船已入海,請登船認證身份。身份認證成功後,會有十分鐘的緩衝期,緩衝期內,其他闖關者可登船,替換身份認證。當身份重新認證後,仍會有十分鐘的緩衝期,以此類推,直到某一個身份認證者在緩衝期結束時,仍坐在船內,渡海船便會起航。啟航後的渡海船,非身份認證者不可再碰觸。
「起航後只有身份認證者能碰?」江戶川抬頭,有點被打擊,「那我們扒著船身一帶五的計劃不就泡湯了?」
「沒事,」鄭落竹看向范佩陽,「還有別的辦法,對吧老闆?」
范佩陽沉吟片刻,問他:「如果讓你用[鐵板一塊]做能承載五個人的鐵盆,你能堅持多久的航程?」
鄭落竹垂下眼睛,在腦內模擬了半天,末了抬頭:「老闆,先不說我的體力能堅持多久,我感覺五個人都進去,我的文具樹一秒就能沉。」
鐵的密度遠遠大於水。輪船能在海上航行,完全是它夠大,船身夠空,這樣排開水的體積夠大,浮力也就夠大。
但鄭落竹的鐵板面積,很難達到彎成鐵盆之後,坐進去五個成年人,還能承載得住。
「試試吧。」唐凜說,「不行我們再換。」
「行。」鄭落竹不含糊,說乾就乾。
片刻後,一個底部直徑一米五,深度二十厘米左右的鐵盆,成型。
鄭落竹將鐵盆推出水中,自己先坐進去,鐵盆吃水深了一點,但還在安全範圍內。
然後是骷髏新娘,江戶川,范佩陽……沉了。
幸虧剛入海,水不深。
范總從海裡站起來,堅持指導:「減少厚度,增加面積。」
鄭落竹聽令,第二次試驗,將鐵板厚度降低,面積延伸,從而底部直徑擴大到一米八左右,深度變成二十四五左右。
他這次直接從海裡翻身進盆,然後招呼夥伴:「再進來試試。」
骷髏新娘爬進去,江戶川爬進去,范總踏進入,沉了。
鄭落竹、骷髏新娘、江戶川:「……」
這是一個多麼沉重的男人!
范佩陽微微蹙眉:「再減少厚度,增加面積。」
「不行了,」竹子苦著臉,「鐵板再薄,就軟了,一上人肯定變型。」
鐵板計劃,失敗。
渾身濕透的夥伴們回到岸上,前一夜聽過唐凜說各種對策的江戶川,迅速cue第二方案:「雖然非身份認證者不讓碰船,但沒說船上不能栓東西啊,我們可以拿繩子把自己和船連接起來,不用碰船,照樣一帶五。」
南歌四下環顧:「但是這裡哪有繩子?」
1號孤島的優勢是平坦,只有苔蘚。
但劣勢,也恰恰是這個。
叢林茂密的島嶼可以輕易找到木頭、藤蔓這些資源,別說找東西把人栓在船上,就是自己做一艘船恐怕都行。但在1號孤島上,只有一扯就斷的苔蘚。
「我昨天考慮過,可以用浸濕的衣物,擰成繩子用,」范佩陽望向通體光滑的渡海船:「但是這艘船不行,除非我們能在船上鑿洞穿繩,否則沒有可以栓的地方。」
「那就鑿啊。」骷髏新娘說話就要摸隨身攜帶的短刀,躍躍欲試。
范佩陽轉頭,右邊的沙灘上看一眼。
一塊躺在沙子裡的小石頭,咻地飛起,徑直衝向渡海船。
「啪——」
石頭髮出一聲撞擊的聲響。
眾人驚訝地瞪大眼睛。
不是船身有多扛撞,而是石子壓根沒碰到渡海船,在距離船身還剩肉眼可見的至少一寸空隙時,石子就像撞到了什麼看不見的保護膜,「啪」一聲,彈開。
離船最近的竹子立刻轉身,在船身上摸來摸去:「自帶保護裝置?」
「防止有人毀船。」唐凜淡淡道。
南歌想不通:「的意思不就是讓我們互相爭鬥麽,如果有人因為上不去船,索性把船毀了,誰都別好,難道不是鴞系統想看到的?」
唐凜微微搖頭:「如果把船毀了,失去爭鬥目標,反而和平了。」
唐凜沒說後面的話,可南歌懂了,脊背發涼,毛骨悚然。
渡海船必須完好無損。
只有渡海船一直在,只有逃離孤島的希望一直在,廝殺才會繼續。
一帶五計劃,失敗。
六人坐在沙灘上,耐著高溫,守著一艘尚未認證身份的船,海面寬闊,可前路一片渺茫。
太陽越來越烈了,曬得人睜不開眼。
海浪聲裡,沉重和壓抑在瘋狂蔓延。
「不行了,」江戶川騰地跳起來,走到唐凜和范佩陽面前,焦急道,「再不出海,到了晚上,我們都得熱死。」
唐凜和范佩陽雖然坐在一起,但並無交流,這段凝重的安靜裡,都是各自進行頭腦風暴,恨不能預支後半輩子的智慧來打破死局,搏得生機。
智慧還沒來,江戶川來了。
范佩陽和唐凜在這一刻福至心靈。
他倆默契地互看一眼,果然,在對方的眼裡捕捉到了同樣的光。
下一刻,范佩陽率先抬頭,直視江戶川。
忽然被范總一對一視線攻擊,江戶川心裡敲起了鼓,剛才的氣勢煙消雲散:「那個,你不要這樣看我。對,我是欣賞唐凜的冷靜,但我發誓,純欣賞,我鋼鐵直!」
范佩陽一怔。
唐凜晚一步抬頭,哭笑不得:「我們想到了你的文具樹。」
江戶川懵逼:「啊?」
范佩陽站起來,拍拍他肩膀:「等解決完船的問題,我們單獨聊聊。」
江戶川:「……」
他還有必要逃出孤島麽,反正都是死……
最終,江戶川還是站到了渡海船前。
雖然前途灰暗,但畢竟被范總「聊聊」,還能向唐凜求救,在這裡被曬死,真就死得透透的了。
「你們想讓我怎麼試?」其實到現在,江戶川也不明白,自己的文具樹在「渡海」上能起什麼作用。
南歌、竹子、骷髏新娘也不懂,茫然圍觀。
唐凜道:「小江,你的[此路是我開],可以改變路的形態,從而達到防禦效果,對不對?」
「對啊,」江戶川說,「我剛才不就是靠這個讓坐標點塌陷的麽。」
唐凜:「那把『水路』改成『冰道』,算不算你文具樹的能力範疇?」
江戶川驚呆。
這都是什麼狂野思路。
「說不定真行呢,」南歌雖然也震驚,但很快進入可行性思維模式,「水路也是路,是路,你的文具樹就應該可以。」
范佩陽沒那麼多分析,就一句:「去試試。」
江戶川乖乖聽令。
他現在就希望范佩陽一個高興,把「約談」忘掉。
渡海船停在一入海,大約膝蓋深的位置。
海浪湧來,船隻輕輕搖晃。
江戶川走過去,單手扶住船,轉過身來:「是這樣,如果想用[此路是我開],就必須確定這是一條水路,所以我要在船的前面拉著船走,你們看清船劃開水面的位置,也沿著船的路線走,就像在跟蹤我一樣,這樣我就可以視你們為攻擊目標,開啟文具樹防禦。」
唐凜:「好。注意海浪,安全第一。」
范佩陽:「可以。」
鄭落竹、南歌:「嗯。」
骷髏新娘:「你走慢點。」
江戶川繞到船頭,但沒轉身,依然背對著大海,面對著唐凜五人,然後雙手扣住船頭,一點點後退著,將船往海裡拖。
因為是後退著走,他拖得很小心,速度也很慢。
唐凜第一個踏入海中,然後是范佩陽,南歌,骷髏新娘,竹子。
五人一個跟一個,在水中沿著船的路線,一點點往前跟。
江戶川看著跟上來的眾人,摒除雜念,高度集中,啟動[此路是我開]。
水路變冰道……
水路變冰道……
他向著已經建立聯繫的文具樹,不斷發出操控信息。
船尾劃過的水,波紋似乎變少了。
江戶川不確定是真的起了變化,還是自己太想成功而造成的錯覺。
「江戶川。」范佩陽忽然低沉地喊了他一聲。
江戶川毫無防備,下意識抬頭,文具樹操控隨之分神。
四目相對。
范佩陽眼裡突然浮現殺機,下個瞬間,原本緩慢追隨著船隻路線的男人,猛然加速,衝破海浪瘋狂地朝他衝刺而來。
江戶川心臟驟縮,頭髮絲兒都要豎起來了。
什麼情況啊??
媽的,先保命再說吧。
怎麼保?
水路變冰道啊!
「哢——」
沒到范佩陽腰間的海水突然以極快速度開始結冰。
范佩陽彷彿早有預料,一下停步,眼疾手快地按住兩側已結凍的冰面,用力一撐,身體敏捷地躍出水面。
最後一點海水,在范佩陽身下凍結冰封。
范佩陽落到冰面上。
他後方,唐凜、竹子、南歌、骷髏新娘,還在海水中。
他前方,一直到江戶川那裡,水路結成一條細長冰道。
江戶川劫後餘生,想哭:「范總,你下次用『刺激療法』前,能不能打個招呼?」
范佩陽微笑:「打完招呼,就不刺激了。」
江戶川:「……」
惡魔!
自己的文具樹,哭著也要操控完。
在被范佩陽成功激發了第一次之後,江戶川切斷文具樹,讓海水恢復,而後又來回試了幾次,直到操控漸漸變得熟練,心裡才有了三分底。
剩下的七分,是體力。
他和五個夥伴實話實說:「我不知道[此路是我開]能堅持多久,如果體力透支,船還沒靠岸,怎麼辦?」
「放心,」唐凜說,「我們上雙保險。」
江戶川:「怎麼個雙保險?」
唐凜:「第一重,把你隨身物品給我們一個,萬一中途文具樹失效,我用[狼影追蹤],就算帶著他們遊,也會遊到你所在的終點。」
江戶川:「第二重呢?」
唐凜:「你喜歡吃魚嗎?」
江戶川:「?」
烈日炎炎,熊熊篝火,現烤海魚,肉嫩味鮮。
「嘩啦——」
范佩陽在海裡冒頭,雙手握著一條活蹦亂跳的魚,這是他的第五次收穫。
在給江戶川特供了四條之後,他終於能給唐凜也逮一條。
沙灘上,江戶川坐著南歌弄來的隔熱的苔蘚,左邊是鄭落竹拿著上衣給他遮陽:「江總,涼快不?」
右邊是骷髏新娘,挑完魚刺再把魚肉餵給他:「江總,飽了嗎,感覺體力儲備的如何?」
江戶川吃掉最後一口魚肉,美美地打了個飽嗝。
他這輩子的人生巔峰,就在此刻了。
【監控室】
卡戎放下書本,望向窗外。
夜涼如水,再有半小時,就到零點了。
在這個即將結束的第三天,他給了闖關者們一白天的自由,當然,也給自己的精神放了一白天的假。
現在,他又元氣滿滿了,足以應對每一座不按劇情走的孤島。
不過在看那些令人頭大的孤島之前,他決定先犒勞一下自己——看1號。
1號孤島,半小時後就要徹底進入死亡溫度的島嶼,如果這時還沒有人搶到渡海船,恐怕就要全軍覆沒了。
不過卡戎相信,這種事情不會發生。
地圖坐標很明確,船也很好找,挖掘雖然費點力氣,但人在求生方面都是潛力無限的,用文具樹或者工具,總能想到方法。
效率再低,中午之前,也該得到渡海船了。
船下水之後,才是最有趣的部分——爭奪。
誰會勝出?
卡戎回憶著1號孤島的闖關者。
「[破壞狂]或者[狼影]吧……」卡戎一邊調出投屏,一邊隨意猜著,畢竟這兩個人是1號孤島上唯二擁有守關者徽章的,那個唐凜甚至擁有連續兩關的徽章,而且第二枚還是得摩斯的私人徽章。
可是客觀講,范佩陽綜合素質還可以,但卡戎實在沒看出唐凜有什麼特別。
投屏漸漸清晰。
卡戎呆若木雞。
沒烈焰島,沒搏命殺,就一片汪洋,一艘小船,一個面向船尾倒坐著的乘船者,五個追隨船隻前行的徒步者。
連接他們的,是一條長長的冰路。
過了好半天,卡戎才回過神,第一時間調出六人的文具樹。
這也是他第一次查看1號孤島的闖關者信息。
之前沒看,是因為求生過程中,他並未發現這座島上的闖關者能力有什麼特別。普通的防禦,普通的傳音,普通的隔空移物,不用特意查看,他閉著眼睛都知道是什麼文具樹。
六個闖關者的信息同時浮現。
卡戎一眼鎖定投屏上的那個乘船者——江戶川。
三級文具樹:[此路是我開]
這是一個可以改變目標腳下路的形態和性質的文具樹,但在早期,擁有此文具樹的闖關者通常隻理所當然地改變「外在形態」,比如寬敞變崎嶇,平坦變坑窪,移動,起伏等等,但幾乎沒人想到去改變路的「內在結構和性質」。
「水路變冰道,有意思……」卡戎眼中難得浮現讚許,「但願你操控文具樹的體力,能堅持到目……」
「嗝——」
屏幕上的乘船者,打了個飽嗝。
卡戎:「……」
看來是體力無憂了。
咦?
卡戎不經意瞄到唐凜的文具樹,目光變得詫異。
一級文具樹:[未知]
二級文具樹:[未知]
三級文具樹:[未知]
統統未知,那第一天他看見的[狼影]是什麼?
卡戎不可置信地點擊投屏,滿屏數據消失,變成唐凜的界面。
界面右邊,是一次性文具格。
左邊,是文具樹。
兩棵。
[狼影]是第二棵,而原始的第一棵,還未開啟。
卡戎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闖關者。
良久之後。
卡戎退出數據信息,給得摩斯發了「緊急聯絡」請求。
聯絡很快接通。
投屏上是睡眼惺忪的得摩斯:「發生什麼了,讓你都用上了『緊急聯絡』……」
卡戎直奔主題:「我知道你為什麼給唐凜發私人徽章了。」
得摩斯正在打哈欠,聞言愣住:「你緊急聯絡我,就為了這個?」
卡戎說:「他有兩棵文具樹,的確很特別。」
得摩斯終於徹底清醒。
攏了攏凌亂的金髮,他神情複雜道:「你對我給他徽章的原因,可能有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