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越的眼前開始發花,繼聽力模糊後,視野也在迷離混沌。
他知道自己一定內傷了,還是下一秒就可能會死的那種。
不能再任由Guest.121唱下去了,一個音符都不行!
。
「轟隆——」
一道驚雷自教堂上方劈下,直奔Guest.121頭頂。
縱是121反應再快,對這樣突如其來且形式新穎的攻擊,還是猝不及防。
他唯有一瞬間將自身速度提升到極致,才來得及向後閃避。
剛一後撤。
驚雷就劈在了他眼前的地面上,剛剛站過的那裡,一片焦黑。
Guest.121躲過一劫,代價是精神力全部集中到防禦,吟唱被迫中斷。
這就是越胖胖想要的效果。
在抵達地獄前的最後一刻,他生生扒住了冥河之船,死不上岸。
然而[晴天霹靂]只有一次,也隻救得了他一剎,如果不能翻盤,再多的一次性文具往裡填,也只是杯水車薪。
當Guest.121的旋律第三度響起,就是他的死期。
越胖胖不想死,他和自家隊友打了保證的,他要過關,他要在關卡盡頭活蹦亂跳地迎接他的每一個夥伴!
叢越急促呼吸著,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冷靜。
如果唐凜在這裡,面對這樣的局面,會怎麼做?
如果范總在這裡,拿著這副爛牌,他會怎麼做?
叢越拚命地去想這些,想著想著,就好像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越胖胖,別總想著怎麼活命,活命不會讓戰局結束,你要想著怎麼贏。贏,才是你唯一的翻盤機會。」
——是唐凜。
「沒有爛牌,只有打牌很爛的人。」
——沒錯了,這是范總。
叢越眼眶發熱,明明是自己臆想,可腦內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真實。
「越胖胖,別傻乎乎死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文具樹,一次性文具,對方的能力,周圍的環境……儘可能讓這些都成為你戰術的一部分,你別把121當對手,要把他當獵物,你才是那個設套捕獵的人。
這還是唐凜。
「做最壞的打算,就能拚出最強的套路。另外,分你那幾個一次性文具不值什麼錢,該用就用。」
這還是范總。
「越胖胖,你絕對不能死,你死了我在VIP就成顏值墊底了,這是對我風流倜儻的最大汙衊!」
這必須是竹子。
「越胖胖,都是聲音攻擊,你和我一對一的時候各種剛毅頑強,Guest.121一開口你就頹了,你覺得這種差別待遇合適嗎?」
尖叫女王興師問罪來了。
「快死了?哦,那就等著最後復活吧。」
天下第一欠揍,霍栩,連Guest.121都只能排他後面。
身體的力量似乎又回來了,不,應該說比從前更盛,就像五個夥伴站在他身後,一個接一個把自己的能量球往他這裡砸。
叢越深吸口氣,猛地睜開眼,目光犀利地尋找Guest.121,同時果斷用掉治療幻具。
。
這個幻具可以止疼,卻不能真的治療傷勢,更像是一支鎮痛劑。
可對於現在的越胖胖,足夠了。
身體內外的疼痛剎那間消失。
叢越立刻感覺到久違的輕鬆,他毫不猶豫繼續用文具——。
文具樹頃刻起效,叢越二話不說,鉚足勁就往Guest.121那邊沖,比第一次[暫停鍵]後的持刀攻擊,還要更拚,更不要命。
Guest.121在躲過「晴天霹靂」之後,並沒有急著重新吟唱。
殺叢越不難,一次殺不掉,那就兩次,三次,50%的殺傷力太慢,那就60%,70%。
但是相比這按部就班可以預見的戰局,他更願意看到叢越有新的應對,新的驚喜。
不過……
突然連番使用一次性文具,又突然氣勢洶洶朝自己衝過來,算是什麼新奇戰術?
Guest.121看著全速朝自己逼近的叢越,有種時光倒流的微妙感。
不過這次闖關者連匕首都不拿了,完全是赤手空拳奔襲而來。
Guest.121無法理解闖關者的作戰思路。
「文具樹定身」+「匕首挾持」的組合都沒能成功,於是這個人現在定身的文具樹也不用了,武器也不拿了,直接「裸攻」?
難道是剛剛的音波讓對方神志不清了?
還是眼見生存無望,決定長痛不如短痛,主動過來尋死?
Guest.121不再去猜,因為無論哪種,他都會按照後一種處理。
靜靜看著闖關者越來越近,他輕輕呼吸,第一次將精神力全神貫注,凝聚百分百的攻擊殺傷,以最鬆弛的狀態,吟出最動人也是最噩夢的……
「砰!」
猝不及防的「空氣碰撞」,打斷了Guest.121已到嘴邊的旋律。
什麼叫空氣碰撞?
就是他清清楚楚看見衝過來的闖關者距離自己還有一步之遙,可自己的身體就像被人結結實實衝撞到了一樣,已經不受控制向後退了。
就算他真的被闖關者撞到,他也不認為對方的力量可以將他撞得不得不後退。
更何況對方連碰都還沒碰到他。
叢越才不管Guest.121是驚詫還是迷惑。
全力操控著只有五分鐘時效的,繼續沖向已經後退的Guest.121。
他一逼近,剛站穩的Guest.121就繼續後退。
他連連逼近,Guest.121就連連後退。
從顧問室的投屏上全視角圍觀,看起來就像越胖胖周身自帶一堵空氣牆,只要他有向Guest.121貼近的趨勢,那牆就先把Guest.121推向遠方。
呃,也不算太遠,每次推的距離,其實也就……一步之遙。
顧問室的守關人們,本已將注意力轉投其他戰場,可偶爾瞥一眼這邊,越胖胖活著,再瞥一眼,還活著,再再瞥一眼,不只活著,還越打越有新套路了呢。
「又是一次性文具?」1/10維達實在好奇,把被7/10縮小的第二戰場投屏,又放大了回來。
8/10仔細看了看:「應該是,起效時間內,操控者可以一直和目標保持一步遠的距離,從而防止目標近身,達到防禦目的。」
3/10潘恩:「問題是現在121根本沒打算近身,是這傢夥一直往人家身上撲好吧。」
6/10:「所以他到底要幹嘛?」
就在這幾句話的時間,投屏裡叢越已經利用防具將Guest.121一步步「推」到彩窗附近。那些被121吟唱震碎的彩繪柳葉窗,只剩空洞窗框,一扇挨著一扇,耀眼的光從外面傾瀉而入,就像晨曦穿透烏雲。
7/10盯著投屏的眼底一閃:「他想把121逼出戰鬥區域。」
眾守關者一愣:「他怎麼知道這裡是『有限戰場』?」
所謂有限戰場,就是和第一組范佩陽遇見的鳥籠一樣,戰場範圍有限,一方脫離戰鬥區域便是戰鬥結束。
而第二組何律戰鬥的街道,就屬於「無限戰場」,即範圍沒有邊界,也就不存在脫離戰鬥範圍的情況。
不過教堂這一環境其實很微妙,並不像鳥籠那樣可以輕易判定為「有限戰場」。因為窗外還有光透進來,你要說外面還有街道,教堂只是戰場的一部分,也說得通。
眾守關人是第一次圍觀這個戰場時,就被7/10科普過,對戰場屬性當然清楚,但叢越可沒有,一切的東西都要靠他自己判斷。
索貝克忽然想起一個細節:「我記得Guest.121剛要被傳送進教堂的時候,這傢夥最初是打算往教堂外面跑,撞不開門,最後才躲進了棺材。估計是那個時候,就猜到這裡是有限戰場了。」
「就憑這個?賭的成分有點大吧?」5/10無法被說服,「看他現在狂甩一次性文具樹的架勢,可是拚死一搏了。」
這要賭錯了,可真就是萬劫不復。
潘恩:「賭了還有機會,不賭才是死定了。」
「我倒覺得未必是孤注一擲,」卡戎摸著下巴,看著戰場上,越胖胖那比之前任何時刻都堅決的行動氣勢,還有眼神裡第一次顯出的頑強和沉著,驀地有一種直覺,「他現在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我想他應該已經在心裡制定了一套完整戰術,包括『如果窗外還是戰場』的備用應急方案。」
7/10樂了:「還完整戰術,應急方案,你真當這傢夥掛了個VIP的名,就是唐凜和范佩陽啊。」
能讓守關人記住名字的闖關者不多,唐凜算一個,范佩陽算一個。
不是守關人願意記,實在是這陣子圍觀下來,想不記住都難。連帶著,也就記住了他們的組織名,VIP。
卡戎知道在場的都看不上叢越,包括他自己,事實上半分鐘之前,他還覺得叢越能撐到現在,完全是老天眷顧+僥倖手裡有那麼兩三個一次性文具。
可是現在,那傢夥身上真的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不過卡戎已經顧不上再給7/10解釋,因為教堂裡,叢越已經徹底將Guest.121逼到窗邊。
身材修長的男人,完全被窗口灑進來的光籠罩住了。
「想讓我脫離戰鬥區域?」光裡傳出Guest.121的低聲呢喃,帶著淡淡嘲弄。
叢越內心一震,忽然明白過來,他能這樣順利將人逼到窗邊,不全是防具功勞,還有Guest.121的配合。
對方根本就是抱著好奇心態,想看看他到底還能製造什麼「驚喜」。
那就大家一起驚喜吧!
切斷[一步之遙],叢越縱身一撲。
他們之間隻隔一步。
Guest.121根本來不及躲。
但他本來也沒想躲。因為如果叢越不想連同自己一起被慣性帶出窗口,衝擊力量就必然要有保留,可是一旦保留,那衝擊力就達不到把他壓得後仰翻出窗外的程度,所以這樣的攻擊,從一開始就註定失敗。
Guest.121想的很合理。
但越胖胖從戰局伊始躺進棺材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他要教這位客人懂得「理想和現實的差距」。
叢越這一撲,是拚盡了全身力量,完全奔著同歸於盡去的。
Guest.121在被撲上的一瞬間,就知道自己又犯了想當然的錯誤。
可身體已經後仰著失去平衡,隨叢越一起翻出窗外。
顧問室的守關人們比121還震驚。
7/10裡可沒有什麼同歸於盡,如果兩人都脫離戰場,鴞系統還是會判定闖關者輸,這波攻擊沒意義啊。
可還沒等他們彼此交流,就發現了不對勁。
那個本該整個人飛出窗口的叢越,身體是出去了,但雙腳還緊緊粘在窗框上。
眾守關人:「……又是一次性文具?」
還真是。
。
叢越發誓他回去之後,一定要給唐總端茶遞水,給范總鞍前馬後,唐總指東他絕不往西,范總讓摸狗他絕不偷雞。
他愛一次性文具!
哎?
內心剛開始狂喜跳動,叢越就發覺手臂被扯得有點疼。
他往下看,果然,對上了Guest.121那張熟悉的臉。
他現在是一個倒鉤窗框大頭朝下的狀態,彩窗外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刺眼光亮,就像一個用光打造的混沌世界。
教堂也一定不在地面,因為如果在,他的頭早就該頂到地了。
所以這更像一個光芒深淵。
而現在,被他撲出去的人,正緊緊抓著他的胳膊,懸在這深淵之上。
「你也太頑強了吧!」叢越身心俱疲。本來以為作戰成功,他那口氣已經卸了,現在本能地用最原始的方法,拿另外一隻手去掰Guest.121的手指頭。
一根還沒掰開,Guest.121就哼起了新的旋律。
既不是高音的清亮,也不是安魂曲的空靈縹緲,甚至都不是用唱的,就是輕輕哼著,帶了一點慵懶,帶了一點頑皮。
但殺傷力絕不遜色。
叢越才被[痛痛飛走了]止疼的腦袋,又開始炸裂一樣的疼。
Guest.121看著逐漸失神的闖關者,拿對方的手臂當借力點,用力向上一躍。
叢越疼得眼前又開始發白,但手臂上的力道變化,清楚告訴他,Guest.121打算幹什麼。
都拚到這一步了,他絕對不能給對方翻盤的機會。
不就是男高音嗎,誰不會唱啊!
,啟動。
「啊啊啊啊啊啊啊——」
集兇悍、粗獷、殘酷、慘烈、傷心、悲憤、痛苦、煎熬等等負面情緒於一體的咆哮,響徹第二戰場。
剛躍起,還沒來得及伸手扣住窗邊的Guest.121,在突如其來的殺人咆哮裡,失了聲,恍了神,扎了心。
身體敏捷度直線降為零——因為武具效果。
精神力直接潰散——因為闖關者的破鑼嗓子。
跌入光芒深淵的最後一刻,Guest.121忽然有一種解脫的輕鬆。
文具樹的時效,至少可以讓這樣令人髮指的咆哮持續五分鐘,他只聽了一句就能抽身退場,是今天……不,是這麼多年來,他遇見過的最大幸運。
顧問室。
所有人都一臉懵逼。
剛剛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好像經歷了比安魂曲更恐怖的洗禮?叢越贏了?這樣都能絕地反擊?
無數疑問在他們心頭湧動,但最終,一個最大的迷惑戰勝其他,成功登頂。
顧問室全體:「……這傢夥到底有多少一次性文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