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格密室裡,第三次從危險之地逃脫的白路斜,又開始翹首期盼第四扇門了。
希芙已經不想再說話。
其他守關者剛聚焦到這塊投屏上,多少還保留著一點圍觀熱情……和迷惑。
維達:「我就一個問題,他都知道門後有危險了,為什麼還要一次次去開門?」
得摩斯:「好奇,喜歡,愛。」
索貝克:「我也覺得。他現在的表情,就和我期待新的小餅乾出爐是一樣的。」
維達:「……」
5/10:「話說回來,危險之門是不是最多連續三扇,使用者就要休息?」
卡戎:「平均是三扇,但不排除Guest.118覺醒了更高階,不過我見過最高的也就是連開四扇,不可能再多了。」
6/10:「如果三扇是他的極限,他現在就應該現身了。」
第三扇門已經消失,等於再沒有Guest.118的藏身之處。
說話間,投屏裡果然出現了第四扇門。
眾人並不意外,卡戎是他們這裡年紀最大的,人生經驗多,見的世面廣,連小道消息都比他們豐富。如果他說危險之門至多四扇,那眼下這個,就是Guest.118的最後一扇門了,這扇門之後,他不想現身也得現身。
7/10:「勝負就在這扇門後了吧?」
8/10:「還真不見得,以這傢夥現在瘋狂飆升的戰鬥力,再多的險境也未必拿得下他。」
7/10:「只要118不傻,就該知道想弄死這傢夥,單靠險境是沒用的,這都最後一扇門了,我要是他,絕對親自出手。」
要麼在這扇門裡解決戰鬥,要麼等這扇門也拿白路斜沒辦法,現身黑白格密室,和白路斜正面交鋒。
但偷窺白路斜瘋了三場的118,沒道理選擇後者。
何況在危險之地裡,他還佔地利。
投屏裡,白路斜已經「砰」地四度踹門,動作嫻熟得行雲流水。
潘恩卻在這一聲裡,想起了什麼,問:「118還不知道白路斜的文具樹吧?」
索貝克:「好像不知道,白路斜到現在也沒用過啊。」
希芙:「……」
白路斜對小爬蟲用過文具樹這種事,就當沒發生過吧,說了頭疼。
「那118唯一的機會就是偷襲了,」潘恩難得替客人考慮起來,實在是白路斜看起來太邪性,是那種他們自己守關,未必搞得定的麻煩傢夥,「他的文具樹可有點危險。」
顧問室裡安靜下來。
大家都明白潘恩的意思。白路斜的文具樹是[孟婆湯]和[催眠術],只要打上照面,118很可能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就會中招。
除非對戰雙方綜合實力差距極大,大到像地下城時的闖關者面對守關人那樣,否則這種精神控制的能力,基本都會成功,差別只在於時效長短和操控的透徹程度。
比如雙方戰鬥力如果相同,那麼[孟婆湯]就是徹底失憶,時效三分鐘,[催眠術]則是讓對方三分鐘之內完全聽命於自己,讓做什麼做什麼。
但如果目標的綜合實力高出一截,對文具樹的防禦力也就提高了,那麼[孟婆湯]帶來的就會是部分失憶,時效也會比三分鐘短;同樣,[催眠術]還是會讓對方聽自己,但很可能對方的內心並沒有被完全操控,而是清醒和抗拒的,只是這種清醒和抗拒並不足以抵消[催眠術]下的指令。
也就是說,除非是碾壓性差距,否則都無法掙脫精神操控的核心效果,這就是白路斜文具樹的棘手之處。
而一個客人的戰鬥力,並不會比守關人高出很多,有的甚至還不如守關人,已經闖到7/10的白路斜,戰鬥力卻早就遠遠超過了地下城。
投屏前的守關人們,為Guest.118操碎了心,投屏裡的戰局,卻有了意想不到的發展。
白路斜這第四次踏入的,是一片布滿奇花異草的沼澤。
潮濕陰暗的沼澤和植物的繽紛形成一種詭異的迷幻氛圍。
白路斜一進門,雙腳就陷入泥沼,而後周圍妖冶異常的巨大花叢,就飄來濃烈的奇香。
白路斜在撲面的香氣裡,整個人鬆弛下來,眼神漸漸慵懶,臉上浮現極度愜意享受的迷離笑意。
到最後,他竟呈大字型撲向花叢。
腳還陷在泥沼裡,身體卻擁抱著花團錦簇,神情舒服得就像撲倒在柔軟的大床上,不時還拿臉頰去蹭那一簇簇花瓣。
投屏前,潘恩一臉懵逼:「他這是怎麼了?」
「產生幻覺了,」8/10攤手,「估計他現在以為自己成了快樂小鳥,飛在雲端呢。」
潘恩仔細觀察投屏上的風景,突然頓悟:「是花?」
他聽過,在一些秘境之處存在致幻花朵,只要離得稍微近一些,花香足夠濃,就能致幻。陷入幻覺的人,會沉浸在一個自己覺得非常幸福的場景裡,難以自拔,直到在高濃度花香裡待的時間超過身體極限,最終毒素過量而死。
「越美的東西越有毒啊。」6/10一聲嘆息,「他這回死定了。」
維達後悔:「嘖,虧我剛才還替118擔心。」
得摩斯閑閑道:「最後一扇門了,當然要挑最致命的。」
提爾沉默,眼底有些黯淡。
忽然,投屏裡出現第二個身影。
「謔,總算捨得出來了!」5/10也看見了,一嗓子引得所有目光都投向屏幕。
迷幻之地。
困住白路斜的沼澤花叢之外,十幾米處,一個男人出現在岩石之上。
此處,花香已淡到可以忽略不計。
Guest.118居高臨下,遙遙俯視著白路斜,得意之情,終於在臉上緩緩浮現。
「喂——」他向著明顯已陷入幻覺的白路斜喊。
一連喊了三聲,透著迫不及待品嘗勝利的急切。
終於在第三聲裡,白路斜遲緩抬頭,慢動作似的四下尋找半天,才終於看見遠處的奇怪傢夥。
他怔怔看了118很久,眉毛輕蹙,眼睛微眯,早忘了今夕何夕,此地何地,只有對外界刺激的單純反應:「你……是誰呀……」
投屏前,希芙神色複雜,臉上是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不悅。
索貝克疑惑,望著118的身影問:「他為什麼要現身?直接等白路斜聞夠了毒素,不就行了?」
5/10搖頭:「那多沒勁。之前費力氣連弄三扇門,結果被這傢夥當成了遊樂園,現在好不容易把人抓手心裡了,肯定要閃亮登場,盡情玩弄一番。」
潘恩看這畫面有點彆扭,也說不上來原因,就是不太舒服:「那傢夥都神志不清了,現在完全是等死,還有什麼可玩兒的。」
8/10哼一聲:「你又不是第一次見這幫客人。能申請來這裡玩兒的,有幾個正常的?一個比一個惡趣味。」
「我是Guest.118——」投屏裡,傳來客人的悠閑回應。
「118?」陷入花叢的白路斜,費力撐起一點身子,懵懂看他,「你的名字……好奇怪……」
Guest.118樂了,一連串低沉笑聲。
這裡只有他和眼前這隻小蟲子,小蟲子還傻了,他想怎樣就怎樣,不必收斂。
「我的名字不重要,」他溫柔道,「你現在做什麼呢?」
白路斜聽見他問,又露出了先前的幸福笑容:「騎龍……特別凶的龍,我把它馴得服服帖帖……厲害吧?」
Guest.118:「……」
中毒之人的最後幻想,他可以多些包容。
「還有……何……」花叢中的闖關者又語焉不詳吐出幾個字。
Guest.118沒聽清:「什麼?」
白路斜的聲音忽然升高:「還有何律!我也把他馴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嘮叨我——」
說完,他自己先嘿嘿嘿笑了。
Guest.118:「……」
離這麼遠,Guest.118都好像看見了幸福的泡泡漂洋過海,湧到自己面前。
騎龍?
何律?
他想要的根本不是這些奇怪東西好嗎!
Guest.118莫名氣悶。他現身是不想放任這傢夥在幸福裡死去,那太便宜了,所以他要出來,要用最痛苦的方式送……
「這裡好舒服……」白路斜呢喃著,完全不知道自己打斷了118的內心起伏,「你也過來呀……」
Guest.118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你自己享受吧。」
一堆致幻毒花,他瘋了才過去。
白路斜不高興了,自進入花叢,第一次皺起臉,遠遠望著Guest.118:「這裡真的很舒服,你相信我……」
Guest.118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了,索性裝聽不見,同時琢磨著怎樣才能在不靠近的情況下,給這個傢夥最後的折磨。
白路斜氣悶,連乖巧的龍和聽話的何律都不能消解的氣悶。
他一眨不眨地盯住Guest.118,一直盯住。
岩石上的男人先是一僵,接著竟跳下岩石,一步步走向白路斜所在的致幻沼澤。
他的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抗拒。
可他的動作雖然僵硬,路線卻是那麼堅定不移。
投屏前的守關人也驚呆了。
潘恩:「他在幹嘛?」
索貝克:「好像是……中了[催眠術]。」
6/10:「白路斜現在幻覺裡,怎麼可能發動攻擊?」
8/10:「不,他主觀上不是攻擊,他好像是真心邀請Guest.118過去,一起幸福……」
全體守關人:「……」
邀請不來就用催眠術強迫過來那種?這種致幻了還堅持的分享精神他們不懂!
Guest.118也不懂。
他明明根本不想動,可身體不聽使喚,他就這樣帶著無從消解的迷惑,踏入沼澤,撲倒在白路斜身邊,和對方一起,投身花海。
毒素要半小時以上才能積累到致命程度。
但Guest.118一陷入花海,就被一視同仁地致幻。而幻覺讓他的精神力潰散,[危險之門]自然隨之中斷。
能力一中斷,他和白路斜被瞬間彈回黑白格的密室。
與此同時,花香帶來的幻覺也消失了,隻留下一些輕微的身體不適,是短暫吸入的毒素殘留在體內的結果,過一段時間就會好。
白路斜和Guest.118幾乎同時清醒,兩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對。
Guest.118眼底一霎泛起殺機。
白路斜沒有,他就是看著118,一眨不眨,看著。
但和先前身處幻覺中的白路斜不同,此刻,他眼角眉梢的邪氣又回來了。
一同回來的,還有[催眠術III]。
幾秒鐘後,Guest.118幾乎是內心滴血地喊出:「我——認——輸——」
顧問室裡,眾守關人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從Guest.118被白路斜生生拖進迷幻花叢,他們就看見這場對戰的結局了。
真正讓他們意外的是,白路斜竟然沒殺掉Guest.118,只是用催眠讓其喊了認輸。
估計是幻覺雖然消失了,但幻覺帶來的幸福感仍有餘韻,人一幸福,就容易手下留情。
所以啊,Guest.118要感謝那條幻想中的龍,還有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