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艇之中,休息娛樂設施完備,美食酒水一應俱全。
闖關者們總算知道為什麼先前的瞭望台上,就給幾把椅子了,敢情好吃好喝在這裡預備著呢。
酣戰了一夜的眾人,早已疲憊不堪,飢腸轆轆。艇內的舒適和準備的豐盛,算是讓他們嚴重低落的情緒,有了些許回升。
雖然身不由己,至少還能吃飽喝足。人活著,而且活得有精氣神,就什麼都有希望。
孔明燈的老虎、強哥、華子,和十社的郝斯文,四人因在覺醒戰鬥中結下了深厚友誼,勾肩搭背地撲向美食海洋,撲完發現好像缺了重要人物,整齊劃一回頭呼喚。
「隊長,你們快過來啊——」
周火火:「……」
崔跑跑:「……」
他們並不想把兩隊關係搞得這麼融洽。別問,問就是我倆不投緣,脾氣不投三觀不投文具樹也不投!
甜甜圈的關嵐傷勢基本在瞭望台治癒了,但看起來疼痛還有些許殘留,並不舒服,所以他什麼都沒吃,就挑了個舒服的軟塌,補眠去了。
組長補眠,不影響另外五個甜甜圈胡吃海喝。他們和步步高升、蓮花都在一片美食區域,不時還交流兩句品嘗心得。
鐵血營的三道杠和白組的蔣城、許叮咚聚到了一起,開吃。
他們彼此間倒沒有太深的情誼,主要是三道杠以「批評白組臨時代理組長」為己任,多看白路斜一眼,都想吐槽兩句。
蔣城和許叮咚沒有吐槽自家組長的膽子,但默默湊過來,假裝大家恰巧選了同一區域,便可以盡情聽三道杠吐槽了,不僅紓解壓力,還下飯。
何律本來坐在三道杠旁邊,後來實在覺得自家隊友有些吵。但吃飯閑聊是非常自然的行為,他沒有權力要求對方「食不言」或者「至少不言他人之槽點」,只能選擇獨自離開。
然後不知怎麼的,他就坐到了落單的白路斜附近。
當然,白路斜應該不是落單,而是故意選了沒人的地方圖清凈,所以看見他過來,一臉不爽,分分鐘就想掀桌那種。
何律反而覺得這裡比剛剛的地方舒服多了。
但緊接著,就陷入了認真的反省。
他不應該習慣甚至樂於見到白路斜對他無可奈何的樣子,因為這樣的自己看起來很像在……欺負人。
一片大快朵頤中,聚在飛艇休息區一角的VIP成了最不合群的存在。
從瞭望台上先等來通關的不是唐凜而是范總,鄭落竹、越胖胖、南歌三個VIP夥伴,心裡就極速沉了下去。
以范佩陽對唐凜的重視程度,絕對不可能允許自己比唐凜先通關,然後留唐凜一個人待在危機四伏的關卡。出現這種局面,一定是發生了某種意外,且這個意外嚴重到連范總都無法抵抗。
三人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唐凜出事了。
而當時范佩陽整個人都不好的狀態,更是給這個推測加了碼。
他們見過的范佩陽從來都是一切盡在掌握的強勢和鎮定,可那一刻,他們甚至不忍心去看范佩陽的眼睛。
直到兩分鐘後,唐凜被傳送到瞭望台。
短短一百二十秒的間隔,卻漫長得像過了一個世紀。
後來,三夥伴才轉過彎,既然自家隊長沒出事,卻還能讓范總先通關,那就是用「獨門秘法」了,具體操作經過他們不去探尋,只希望自家隊長有始有終——自己點的火,自己滅。
因為從確認唐凜安全抵達的那一秒,范總就開始釋放低氣壓。顯然是心落定了,要秋後算帳了。
不過還沒來得及,就被鴞和緊接著抵達的飛艇打斷。
如今上了飛艇,范總的低壓不僅沒有緩和趨勢,反而愈發令人窒息,此刻在自身方圓幾米已形成生人勿進的死亡區域。
夥伴們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問。
鄭落竹和越胖胖離得遠遠,但又不敢真在這時候去快樂地吃吃喝喝,隻好緊挨著坐在一起,可憐兮兮互相取暖。
南歌也在這裡,主要是陪兩個小夥伴,總不能真像某個沒心沒肺的傢夥一樣,不管不顧自己開溜。
三個VIP默默轉頭,六隻眯起的眼睛一齊看向正在餐桌那邊啃雞腿的霍栩。
霍栩無知無覺,一口一口接一口,啃得逍遙快活。
「你們去吃點東西吧。」唐凜走過來,溫和開口。
鄭落竹和越胖胖如獲大赦,但立刻又因為擔心猶豫起來:「隊長,你……」
面對一個明顯處於暴走邊緣的范總,自家隊長也不一定有全部把握……吧。
「沒事,」唐凜給了他們一個放寬心的笑,「去吧。」
最終,鄭落竹、越胖胖、南歌還是遠離了低壓區,奔向幸福的美食海洋。
目送竹子三人走遠,唐凜轉身返回,徑直來到范佩陽面前坐下,坐得大大方方,穩穩噹噹。
范佩陽抬起眼,眼裡沉得像黑夜。
「你早就掌握覺醒方法了。」意料之外,是范佩陽先開了口,剛剛經歷了一場急火攻心的他,聲音啞得厲害。
唐凜驀地有些心疼:「對不起。」
話一出口,他自己也有些驚訝。他雖然不像范佩陽那樣自負,凡事決不低頭,但也很少這樣上來就先道歉,尤其在這件事上,他的選擇和做法都理由充分。
可是對著這樣的范佩陽,想到對方當時真以為他會出事,卻不得不被系統強製送出關卡時的心情,這三個字就很自然從心底裡出來了。
「我如果說了實話,你一定會堅持要我先覺醒,要看著我通關才能放心。」唐凜說,「但我走了,你怎麼覺醒?」
范佩陽沉默看了他半晌,面無表情道:「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的覺醒不是非你不可。」
「恐懼生不出,憤怒起不來,連快樂都失敗了,」唐凜體貼地幫他用排除法,「你說出第二個你能覺醒的方式,說得出,我就信。」
范佩陽:「……」
對付范總,絕不能一味強勢,再佔理也不行,除非想去黃泉看看風景。所以唐凜見好就收,立刻緩了語氣:「這樣,如果你答應我,以後不管什麼事,都願意商量著來,而不單方面拍板就再沒改變餘地,我就答應你,這次的事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這次的事?」范佩陽搖頭,「表述太籠統,指向太模糊。」
唐凜:「……我以後都不再騙你,行了吧。」
承諾得太直白,唐凜總覺得有點虧。可就是這樣,范總還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淡淡挑眉,似在思考這筆買賣到底值不值。
唐凜冷下臉,秒變唐總監:「你還有三秒考慮時間,逾時就算談判破裂,前面的承諾全收回。」
范佩陽有些不滿:「你以前很有耐心。」
唐凜深吸口氣,微笑:「那你就辛苦一點,好好適應現在吧。」
范佩陽:「……」
他嚴重懷疑,唐凜丟失的記憶,都拿去換了伶牙俐齒。
唐凜揚起嘴角,冷淡在笑意裡消融。范佩陽不提反對意見,那就是默認,代表協議達成。用「坦誠」換取范佩陽「凡事可商量」,簡直不要太劃算。
范佩陽看著明目張膽得意著的唐凜,眼神有了些許變化,但具體什麼情緒很難辨認,有點高深莫測。
唐凜見狀,本能警惕。
范佩陽上半身微微前傾,靠進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近似呢喃:「你要仗著我喜歡你,我讓你『仗』了,你是不是應該付點報酬?」
范佩陽的聲音本就啞,壓低了更顯曖昧。
唐凜極力讓自己忽略掉那些若有似無的引申含義,一本正經地問:「你想要什麼?」
范佩陽頓了下,似乎沒想到唐凜應得這樣痛快。
他眼裡的調侃意味漸漸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苦澀:「不是我想要什麼,是你願意給什麼。」
輪到唐凜怔住了。
他才剛在6/10的生死關頭欺騙過范佩陽,雖然說了對不起,還達成了以後的「坦誠協議」,可范佩陽的嗓子還啞著,他的歉意就很難這麼快消失。在這個他還懷抱歉意的時間點上,只要范佩陽的要求不是太過分,他都能答應。
他相信范佩陽對此也很清楚。
然而范佩陽放著那麼多可以滿足的任性要求不提,只要他願意給的。
什麼叫願意?
願意就是那些哪怕對方不索取,你也真心想給的東西。
唐凜斂下眼睛,沉默了很久。
久到范佩陽以為自己只會等來一個遺憾的搖頭,等來唐凜再說一句對不起。
但他最終等到的,是唐凜彎下的清淡眼眉:「你用[高級破壞狂]炸殺人魔的時候,很漂亮。」
范佩陽在唐凜溫柔的笑意裡失了神,過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問對方的具體審美取向:「是殺人魔漂亮,還是鐵櫃爆炸的場面漂亮?」
「……是你漂亮。」唐凜懷疑[破壞狂]偷走了范總的腦子。
「我知道。」范佩陽勾起嘴角,終於心滿意足。
唐凜:「……」
上當了。
「下次,」范佩陽忽然湊得更近,鼻尖幾乎要蹭到唐凜,「下次我更希望聽見的不是漂亮,是迷人。」
溫熱呼吸隨著范佩陽的說話,撲灑而來。
唐凜的心跳亂了。
他以前總覺得很難想象范佩陽也會有動心動情的一天。因為這人太冷靜,太強勢,也太自負,這樣的人除了自己,旁的都難入眼。
可是現在,這麼近的距離,他清楚看見了范佩陽眼裡的感情。它們深得像不見底的潭水,將映入其中的人,連靈魂都一起吞沒。
「唐隊,范總,過來一起吃東西啊——」餐桌那邊,步步高升的骷髏新娘發現兩位VIP領導竟然沒得吃喝,立刻諂媚……呃,熱情召喚。
一嗓子剛喊出去,就被飛撲過來的鄭落竹捂住了嘴。
「你傻啊,」竹子勒著他小聲提醒,「沒看見那邊低氣壓?」
骷髏新娘掙扎著把捂在嘴上的手弄開,看向范佩陽唐凜那邊:「低氣壓?你確定?」
鄭落竹隨他望過去。
唐隊和范總不知何時已經起身,正並肩往餐桌這邊來。兩人的臉色都淡淡的,沒有特別明顯的情緒,但范總走路都帶風了,再遲鈍也看得出他的神清氣爽,以及場面的安定祥和。
鄭落竹幾乎帶著敬仰凝望唐凜。
自家隊長的文具樹,除了[狼影]和[治療]外,絕對還有第三棵——[馴獸],人間凶獸的獸。
……
三十一人在飛艇裡待了一天一夜,吃飽喝足,睡了個好覺。
他們不知道飛艇已經飛了多高,多遠,每次看窗外,除了雲層還是雲層,區別只在於是像棉花糖,還是像積雪。
當晨曦再次來臨,飛艇窗外終於出現了一座飄浮在天空中的巨大陸地。
離得遠時,那陸地的形狀還很清晰,就像一座從海裡飄到天空中的島嶼。等離得稍微近一點,他們就再難看清陸地全貌,因為它太大了,大得足夠建立一座城。
天空城。
半小時後,飛艇在城池最中心的廣場上空,緩緩降落。
三十一人走出飛艇,迎接他們的是一座和1/10地下城幾乎同等規模的城市。
不同的是這裡沒有地下城渾濁的空氣,只有清爽的微風;沒有破敗的廢墟,只有聯排美如花園的屋宇;沒有奄奄一息者躺倒路邊,只有精神奕奕的闖關者在廣場上散步。
清澈天空,溫暖陽光,蓬勃的生氣。
地下城裡夢寐以求卻永遠求不到的,這裡都有。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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