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驚喜讓他們腳底立刻摸了一層油，在最短的時間內溜走了。

舒英縱一個人在會議室裡坐了很久，想了很多毫無著落的事情。直到太陽落山時，她才把大塊頭叫了進來。

「舒老大，您沒事吧？郝笑笑這個人本來就是十分的狡猾，這次讓她逃出我們的手心也僅僅只是個意外，下次我們肯定會讓她付出代價的！」

「好了，你不必安慰我，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舒英縱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看的是地板，然而接下來說話的時候都是看著大塊頭的眼睛。

她沒有把最壞的結果說出來，現在最壞的結果還沒有來臨，說不定是有機會能夠顛倒乾坤翻身的。她接著說道：「明天你找時間去看看老孫，讓他不要多嘴，必須做到守口如瓶，否則他的家人就要面臨製裁了。」

「什麼？舒老大我沒聽錯吧，你要把這種手段用在我們自己人身上嗎？老孫入獄，我們拋棄他已經算是背信棄義，怎麼還能再往他的身上踩一腳落進下石呢！

威脅兄弟的事我可不幹！」大塊頭把臉一扭就想要離開。

舒英縱沒有開口，站起身來朝他走了兩步。

大塊頭見狀條件反射似的抬起胳膊護住了自己的臉，下意識的就已經想到了對方會做出什麼動作。然而接下來的幾秒鐘裡，他不僅沒有感覺到身體上有哪一點疼痛，反而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隻強而有力的手。

舒英縱拍了兩下他的肩膀，不是懲罰而是安慰。

「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事已至此，已經無法回頭了。你不要忘了，老孫知道我們做過的所有的事情，也有著很多的證據。只要有哪一天他突然想用這些秘密來獲取減刑或者什麼政府可以給他的好處，我們全部都得完蛋。

這只是其中的一方面，你覺得到時候組織會放過我們嗎？畢竟我們同樣是握有組織秘密的一批人，如果我們現在放任老孫不管的話，他現在的境遇就是我們的未來，只不過面對的是更可怕的一群人罷了。」

大塊頭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但是卻發不出聲音來。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道：「老孫不會這樣做的……」

舒英縱看著他無奈的搖搖頭，背過身去：「你別忘了，是我們背信棄義在先。老孫還有什麼理由繼續對我們懷有兄弟情誼和……忠誠呢？

如果換做你，你會怎麼做？」

大塊頭啞口無言，隻覺得一口氣堵在了心口上，憋悶的慌。然後他轉身打開了會議室的門，身後又傳來了一句話：「這件事情不要告訴他們，我知道這些人中只有你可以理解其中的道理，他們太莽撞了，一下子不會想到那麼遠的地方。」

他還是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點點頭，關上了會議室的門離開了。

大塊頭是下午兩點半到的B市監獄，見到老孫後匆匆說完了要說的話後就離開了，全程都沒敢抬頭看老孫的眼睛，出來時才剛剛過去了二十分鐘。

出了監獄，他轉身看著一點一點關閉的大門，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然而他愧疚和抱歉的情緒並沒有傳達到老孫那裡，有的只有背叛和無情。

如果他當時能夠有勇氣抬起眼睛看一眼老孫的話，就會發現坐在對面的人臉上沒有表現出一絲的情緒波動，好像他的到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大塊頭和老孫差不多是在同一時期跟在了舒英縱的身邊，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相對的更加親密一些，再加上他們都是曾經混跡過江湖、是重情重義的人，所以稱他們為親兄弟一點兒都不為過。然而這次的事件，卻讓緣分和時間維繫起來的兄弟親徹底的破裂，沒有留下一絲可以挽回的餘地，至少在老孫的心中是這樣認為的。

其實大塊頭做出這樣的決定，並不是出於私心擔心自己的未來。如果是那樣，他壓根就不會在舒英縱兩次說放棄老孫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但同時，他卻擁有一顆立兄弟情誼之外的理智，舒英縱說的話沒錯，只要組織不點頭，他們就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還會把自己和更多的人搭進去。

老孫在回到監獄之後，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另一邊的朱興文很快就得到了今天有人探監的消息，便立馬趕了過去。

「老孫，我不知道今天舒英縱的人都跟你說了什麼，但是你要明白的一點時，與其家人受著心驚膽戰的威脅，不如受到政府的全力保護。只要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訴我，立馬就可以申請到軍隊的力量，一直到相關人物全部入獄，徹底沒有了危險之後他們才會撤退。」

朱興文苦口婆心的勸說著老孫，但是對方卻只是冷冷的看著他，然後冷冷的說道：「如果你能向我保證會有一支軍隊一輩子都保護我的家人，那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

「什麼？一輩子？威脅你的人都已經被抓到了監獄裡，還有誰會傷害你的家人？」

「朱律師，你根本不了解H&T真正的勢力。新聞我看過了，郝笑笑告訴你的那些只不過時九牛一毛而已，你們都太天真了，以為這樣就可以和他們對抗了嗎？

少了一個舒英縱之後，便會立馬出現無數個舒英縱，我可不覺得警察能夠抓到他們每一個人。」老孫頓了一下，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朱律師，既然你無法告訴我、我想要的回答，那我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H&T的階級分層十分的明顯，什麼級別的人會對應知道相當級別的機密，也會得到組織內部同樣級別的財力和人力。層級越高的人知道其身份的人就會越少，我加入H&T這麼多年來，連命令我們給我們任務的接頭人是誰都不知道。舒英縱也是一樣，他們聯繫的時候從來不會暴露真實的聲音和面容。

我們現在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組織認為需要我們知道的，也是和交代下來的任務息息相關的信息。其他的，連一個字也不會向我們透漏。

當然，組織的冷漠無情我就不多控訴了，舒英縱應該比我更清楚，有機會的話你可以親自去問問她。

還有組織的性質，並不是你們在新聞上報道的那樣，是一個新興的敲詐勒索詐騙組織。H&T存在的歷史差不多要比現在活得最久之人的歲月都要長。所以他裡面盤根交錯的人物關係是永遠都無法理清的，這麼多年來我還有很多的事情都不明白也看不透，只是糊裡糊塗的過了許多時間。

我唯一清楚的一點就是，組織裡每一個人的命運都和其他所有人的命運是聯繫在一起的。所以這一次我入獄之後，他們才會如此迫不及待的來警告我。」

朱興文聽罷後，若有所思的說道：「你的意思是引一發而動全身？」他對事情的複雜程度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做了這麼多年的律師，什麼大風大浪早就已經見到過了。聽到這裡，他也能夠大概明白，郝笑笑為什麼沒有把事情的全部真相告訴自己——其中牽扯到的人肯定是連她都會有所忌憚和防備的。

「沒錯。」老孫點點頭，說了今天的最後一句話：「他們不是你我能夠觸及到的人，更不要說與之抵抗，讓其得到正義的製裁了。」

朱興文沒有在意老孫的提醒和警告，而是趁機問道：「你都已經告訴了我如此多的真相，何不一次性說個痛快？」

此時老孫低下了頭，任朱興文說什麼，都絕不會再說一個字。一直到探監時間過了為止，老孫的視線也再也沒有回到朱興文的身上過。

老孫再次回到監獄裡以後，表現得過於老實和聽話，獄警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獄友讓他做什麼他也做什麼。

腦子裡一片空白的時候，時間過的最快，同時也留不下任何的痕跡。對老孫來說，幾乎只是經過了彈指一揮間，深夜就降臨了，寂靜也是。在獄警剛剛結束最新一輪的巡視過後，老孫的手裡突然多了一塊鋒利的碎木板，那塊碎木板也突然從他的手中落在了他的心臟上——等到有人發現他的時候，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痛苦的情緒，會讓人有一種木板刺穿心臟並不是什麼太糟糕的體驗。

老孫自殺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就傳到了郝笑笑、朱興文和舒英縱的耳朵裡，那時恐怕是他們三個人最有默契的時候，因為心中立刻就想到了他為什麼這麼做的理由。

後來朱興文為了給郝笑笑一個交待，他去查了老孫自殺的事情經過，雖然早已經料想到大概，但還是多跑了一趟，從中知道了當時監獄的食堂正在裝修，工人走的時候沒有把留下的廢料清理乾淨，導致了這場悲劇的發生。

舒英縱在得到消息的這一天，叫上了所有的兄弟，拿著錢和水果糧食去了老孫的家裡，親自告訴了他們這個消息。他的家人還什麼都不知道，就突然失去了生活中最重要的人。

兩個小時後，舒英縱帶著一幫人又走出了老孫的家門，不同的是回去路上的氛圍要去去的時候更加死氣沉沉。

隊伍中有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舒老大，老孫怎麼就突然自殺了呢？不就是坐幾年牢嗎？真是有什麼想不開的，就算是遇到了什麼難處，也應該先跟兄弟幾個說一聲啊！唉，連句話也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