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維納斯音樂學院,這個時間點,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郝笑笑微微咬牙,看著學院的匾額,微微一愣,還是走了進去。
國外的大學並沒有圍牆一類的東西,基本上除了宿舍區和圖書館這些地方之外,都是開放式建築。
郝笑笑直接閃進了校園,直接朝一棟教學樓跑過去。
校園裡地形複雜,有著監控,想必對方並不敢輕舉妄動,郝笑笑捏著手機的手中沁出了冷汗,連頭髮絲兒都繃緊了。
夜晚的教學樓黑漆漆的,並沒有什麼人,郝笑笑咬牙,還是壯著膽子跑了進去。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脫掉了手中的高跟鞋,儘可能不發出聲音,小心翼翼往前走著。
眼見背後的黑影越來越近,郝笑笑已經走到了樓梯口的窗戶邊,正準備翻窗進去,卻沒想到,身後驀然出現了一隻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別出聲!」身後的女聲很是輕柔。
郝笑笑心跳地很快,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卻奇異地寧靜了下來——這個聲音說漢語甚至有些生澀,但是卻是郝笑笑所聽過的。
身後的黑影跟了上來,那人帶著郝笑笑,直接躲進了一間廢棄的鋼琴教室,那裡面除了一架特別大的三腳鋼琴,便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對方二話不說,直接走到了牆角,摁動了牆上一個古怪的凸起,門輕微響動,一道長長的樓梯顯現出來,二人直接閃進了這條密道。
身後的牆應聲關上,郝笑笑神色仍然緊繃。
「放心,他們找不到這裡!」那女聲淡淡道。
郝笑笑打開手機,借著微弱的光看清了對方的面容,不由得一愣。
「是您?!」面前的女子神情冷肅,但是一張臉卻是極美,正是圖雅!
圖雅點了點頭,看著郝笑笑,低聲道,「跟我來吧!」
穿過長長的旋轉密道,圖雅帶著郝笑笑直接來到了一間環境優雅的房間之內。
郝笑笑一愣,四處打量著房間,這房間顯然就是在教學樓內部的,而且是圖雅的私人住所。
面前的圖雅,與馮可嘉口中的老教授重疊在一起,逐漸融合成為了一個人。
「我是這學院的院長,幾乎從不出面,在這裡養老養慣了。」圖雅淡淡道,拿出一雙拖鞋遞給郝笑笑。
郝笑笑恍然大悟,「可嘉告訴我,他們學校的教學樓,夜裡經常能傳來鋼琴聲。」
圖雅微微一笑,「原來是那個小姑娘!」
「所以……這維納斯音樂學院,是您的?」
郝笑笑還是不可置信,維納斯音樂學院其實並沒有多麼悠久的歷史,在世界各大大學之中的排名也並不算高,但是卻能在巴黎最為繁華的街道佔有一席之地,背後的院長必定是個大人物。
郝笑笑不禁想起那街角民族服裝小鋪之內的手工服裝,又想起教學樓廢棄教室裡放著的那間鋼琴,桌上散落的精神藥物……怎麼也不能把面前的景象聯合到一個獨身的異族老婦人身上。
「別這樣看著我,我這院長,不過是個掛名,學院真正的管理權在洛拉那裡,你們今晚應該見過!」圖雅淡淡一笑,「她是我的忘年交,在我最落魄的時候,給了我莫大的支持。」
郝笑笑再次受到一輪暴擊,整個人已經麻木了。
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端起桌上的紅茶,「不論如何,還是多謝您!」
圖雅呵呵笑了起來,端起茶杯,看著郝笑笑,引出的話題卻讓郝笑笑愣住。
「聽說,郝小姐曾經修復了藝術家K的遺物?這段時間,還去了薩日小鎮?」
郝笑笑手一頓,沒想到圖雅居然會問這個問題。
她修復K的遺物已經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現如今K的遺作基本上已經都問世了,而薩日小鎮,知道她去的人也並不是很多。
「是!」郝笑笑沒有反駁,「K先生的遺物現如今放在博物館內,想必您已經看過了。」
圖雅笑了,漆黑明媚的眸子盯著郝笑笑,「我不是問遺物,我是說,薩日小鎮裡,郝小姐有沒有聽到什麼傳說或者別的東西,比如,扇形玉佩?」
郝笑笑一愣,悚然看向圖雅。
「我在看到郝小姐的第一天,便讓人去查了你的行蹤,你們去了薩日小鎮,去了那裡後山的石礦,並且跟另一隊人起了衝突。」圖雅淡淡道,「但是不要誤會,我和那些人並不是一夥的。」
郝笑笑警惕地看著對方。
「看來你是找到了,也是個有緣人,那塊玉佩,是我當年放進去的。」圖雅微微一笑,說出來的話卻石破天驚。
郝笑笑看著面前的女人,背後不由得沁出了一絲冷汗。
為什麼對方會在異國他鄉開一家民族風格的小鋪,為何對方見到鏡子中的自己時,會突然發作,為何對方會在這樣的情況下仍舊選擇救自己。
因為面前的圖雅,就是當年薩日小鎮的第一十八位聖女!
「我猜的沒有錯,您果真沒有死。」郝笑笑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
氣氛陷入了沉默,很久之後,圖雅才輕聲道,「我知道,那塊玉佩並不是只有一塊,所謂的日月為鑒,星辰為盟,都是假的。」
「你想必聽過我的故事……在那之後,我確實逃了出去,直接逃到了後山,趁著沒人的時候,逃出了草原。」
「草原那麼大,我一直走,一直走,幾次差點死在半路上,但是最終,我活了下來,我碰到了來中國採風的洛拉,她收我做了她的模特。」
郝笑笑聽著這話,不由得沉默了,即使圖雅的語氣依舊輕描淡寫,但是這其中,卻寫滿了一個女子在絕望之中拚命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後來,我就定居在了這裡。」圖雅臉色落寞,「再後來,我聽說他自殺了,他是法國人,我跟著洛拉定居在了這裡,也算是……守著他。」
「那您為什麼說,日月為鑒,星辰為盟都是假的?」郝笑笑不解道。
「他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其實我早就知道,那玉佩不是一塊,而是三塊……他告訴我,那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玉佩……那其他的呢?他會不會送給其他人?我苦等了那麼多年,最絕望的時候他也沒有來……」圖雅淡淡道,「我不怪他,但是我也不想原諒他。」
郝笑笑懂了。
圖雅是愛著K的,但也僅僅只是愛著對方,知道那玉佩並不是只有一塊之後,便產生了懷疑。
圖雅慘笑,「我身為村子裡的聖女,卻沒有守護好自己的貞潔,本身就是孽……我只能苟活在這裡,默默地祝福著他們……」
郝笑笑看著圖雅,聽著這話,不由得有些奇怪。「你覺得,是你當年背叛了你的族人?」
「難道不是嗎?」
「不是的!」郝笑笑站起來,看向圖雅,一字一頓道:「您並沒有錯!」
圖雅一愣,看向郝笑笑。
「您沒有錯!錯的是薩日小鎮的村民!是他們!不是您!」郝笑笑語氣不容置疑,乾脆將自己暗訪薩日小鎮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圖雅。
「是他們的愚昧制度在吃人,您只不過是反抗而已!!」
圖雅一愣,如遭雷劈。
「每一任聖女根本不是在任期滿了之後便卸任了,而是被他們以各種方式活埋!以保證永恆的貞潔!」郝笑笑捏著拳頭,恨恨道。
圖雅完全獃滯在原地,顯然還有些無法消化這樣的信息。
從小鎮上出來久了,圖雅也是學過一些知識的,她知道了那所謂的祭拜,不過是居民們的信仰,但是她還是覺得,是她辜負了他們的信仰。
她拿這件事不斷催眠著自己,因此才導致了一些精神疾病的出現。
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說,他們才是錯的,而你,沒有錯!
圖雅將臉深深地埋在了掌心之中,久久沒有說話
「其實……K先生也並沒有背叛您,他也許是有更重要的使命,您還記得……我修復的他的遺作嗎?那三重機關的模型圖。」郝笑笑低聲道,「它內部機關重重,精美無比,但是當我把所有機關零件的位置全部畫在圖紙上,用線連接起來之後,那些機關位置的零件,變成了一幅畫,那副畫……是一個虔誠祈禱的女子,一開始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是現在我明白了,那是您的樣子!」
圖雅一愣,眼淚再也綳不住,滂沱的淚水混合著十幾年的苦痛,年少的遺憾,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