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沉默了很久,奧古斯丁回頭,看著地上的少年。
他承認,剛才因為一些事情,他對這個少年升起了那該死的同情心。
只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少年,他的內心卻是充盈的。
而自己從小一直敬愛的親生父親,卻能對自己棄如敝履。
奧古斯丁的思緒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自己當時與助手庫克掉進了流沙,他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裡。
流沙下面,是個巨大的刀陣,因為被觸碰了機關,開始瘋狂旋轉著。
自己情急之下,只能踩在庫克的肩膀上,拚命地逃了出去。
他的臉被暗器刮傷,血肉模糊。
逃出去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到白虎閣的那些製香元老。
畢竟,從小接受著父親嚴厲的教導,他是蘇丹家族最為優秀的繼承人,是H&T未來的首腦,是父親最驕傲的兒子。
然而……等他一身狼狽,回到白虎閣的時候,卻只聽到了閣主跟自己父親的通話。
在那通電話裡,父親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犧牲而感到半分憐惜,反而只知道痛罵自己是廢物……
那一刻,奧古斯丁甚至想仰天大笑。
最終,他咬著牙,憑著一身倔強沒有求助。
不過一個多月,自己的妹妹無縫接任了自己之前的位置,不過那麼短的時間裡,曾經深愛著自己的女人再婚……
他從小接受著最為高等的教育,什麼事情都努力做到最好,最終在父親眼中,也不過是個完美的工具。
他一路瘋了一樣逃出了z國,靠著自己以前手下少的可憐的殘餘勢力,一路走到了南美,並且依靠著擁有的一些毒品配方,成功做起了煙土生意。
不過半年時間,復仇幫的名字,已經響徹了整個裡約。
他用這種方式,發泄著心中的憤怒。
一直到前些日子他得到消息。
自己的父親,最終死在了沙漠中。
那一刻,他沒有哭,反而升起了一股濃濃的自豪。
奧裡斯估計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曾經一心培養的最完美的工具,居然能比他活得還久!
他要讓已經死了的奧裡斯睜大眼睛看看,他到底放棄了什麼!
但是,正在這個時候,這個耿直的少年卻問他,你是被什麼重要的人背叛了麽?
是背叛麽?或許是吧。
從小將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自己的父親,勵志要將自己培養成最優秀的人。
但最終,在得知了他的死訊之後,卻沒有痛心沒有惋惜,甚至沒有一點點憐憫,只是痛罵他是個廢物。
這種感覺,比背叛更為難受。
他不知道前方還有什麼是自己能抓住的,他能做的,便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將礙眼的東西,統統毀滅……
好一會兒,奧古斯丁終於收回了思緒,回頭一看,那小少年不知道為什麼,卻已經趴在地上睡著了。
奧古斯丁眼神微動,什麼也沒有說,只出門,吩咐諾德好好照顧對方。
……
夜深了,郝笑笑卻夜不能寐。
「你說……希爾會不會有事……」郝笑笑的眉宇間滿是擔憂。
風涵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那小子很聰明,知道怎麼樣裝可憐使得自己利益最大化,不會有事的!」
話是這麼說,但是卻也只是自我安慰罷了。
第二天,郝笑笑和風涵起了個大早,跟著其他幾大家族的人,一起去往裡約市中心的拍賣會。
這一次的拍賣,是塔爾家族主辦,三大幫派承辦的。
為的,便是順利打開屬於納爾家族的南美市場。
納爾先生因為日理萬機,前幾天沒有空來這邊,趕著今天早上的飛機到了。
一見面,就跟風涵來了個熱情的擁抱。
「納爾叔叔!好久不見了!」風涵笑了笑。
另一邊,霍建北也朝納爾握了握手,「納爾前輩,上次大和家族一別,可是有些日子了啊!」
納爾看著霍建北,微微一笑以示友好。
北辰集團這些年的影響力也同樣不小,就憑他們能拉攏到周啟一,就值得讓納爾先生重視。
只不過,上一次的時候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郝笑笑與幾位頂尖雕刻師身上。
因此,這一次,納爾先生才開始認真打量霍建北。
霍建北被這樣的目光看著,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納爾看著一表人才的霍建北,計從心來。
他之前一直很屬意風涵那小子當他的女婿,但是現如今人家已經結婚了,自然不好再考慮。
眼前的霍建北倒是一表人才,或許……可以撮合一下?
「哈哈哈哈,你跟風涵是朋友,就跟他一樣,叫我叔叔就行!」納爾先生哈哈大笑。
霍建北:「這……」
「爸爸!您說什麼呢!」一旁的雅蘭達直接拽過自己父親的袖子,「我們可跟北辰集團不熟,不用攀關係!」
這般直白的話一說出來,眾人都奇妙地看著對方。
其實這話若是放在生意場上來說,並不是很留情面。
但是這一次,霍建北居然沒有生氣,只是飛快地看了雅蘭達一眼,隨即很快低下了頭。
只是,耳根卻悄悄紅了。
「雅蘭達!不可無禮!」納爾先生呵斥著自己的女兒。
雅蘭達跺了跺腳,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面上也出現了一抹濃重的緋紅。
納爾先生頓時有些奇怪,看了二人一眼,像是知道了什麼一樣,不由得心情大好。
「走吧!會展要開始了!」
郝笑笑與風涵相視一笑,一起跟了上去。
這一次的拍賣會展廳並不大,甚至請來的只有很少的藝術界內部的人。
但是別看人少,來的幾乎都是全世界頂尖的珠寶商和藝術家。
郝笑笑沉沉吐了一口氣,挽著風涵的手臂。
現場已經坐了不少人。
納爾先生作為主辦方,自然是坐第一排的,而第一排相應的,還有著三個空位,分別是三大幫派的。
哈林朝眾人點了點頭,坐在了納爾身邊。
郝笑笑的目光,卻敏銳地集中到了第一排其他兩個空位上。
騰烏幫的幫主已經到了,是個看起來一臉橫肉的傢夥。
他們主要做的是咖啡進出口,但是這些年,就郝笑笑所知道的,全世界的咖啡商競爭很大,騰烏幫在其中並不佔優勢。
因此,在三大幫派中,似乎有處於墊底的趨勢。
郝笑笑帶著風涵在場內坐了下來。
沒等一會兒,門口出現了一陣騷亂,一個身披著寬大鬥篷的人,大步走了進來。
郝笑笑眸子一頓。
這人有些奇怪,一張臉上戴著黑色的面具,將面部遮擋的嚴嚴實實。
而他身後,跟著個小尾巴,正是希爾。
郝笑笑的眸子深深眯了起來。
今天的會場,作為安保的烏雀與王飛龍並沒有來,反而帶了哈林幫的人,隨時準備將希爾與他的奶奶救出來。
但是……事情似乎有點出乎了郝笑笑的意料。
希爾現如今是得到了復仇幫幫主的信任,但是……對方似乎過於信任他了,居然將他帶在了身邊!
郝笑笑眸光沉沉,心中暗道不妙。
如果是這樣的話,之後的營救難度將會變得非常大。
沉吟之間,拍賣會已經開始了。
首先拍賣的,是一尊七尺琉璃燈,是以一整塊的翡翠雕刻而成的,是唐家唐書桓這一次帶來的拍賣物品。
唐書桓現如今也算是藝術界的大人物了,去年日本玉佛問世的那一次,讓其名聲大噪,這一次能夠代表唐家前來,也變相說明了對方的實力。
這尊琉璃燈一出,立刻引起了周圍人的興趣。
穆琳坐在郝笑笑身邊,還有些緊張。
「笑笑,我說,那物件要不直接報你的名字算了,我的名字,我怕別人不認!」
穆琳此刻緊張地搓著手。
那尊松鶴延年是她和郝笑笑一起雕刻的。
但是自己只是個木材商,雕刻雖然有自己的底蘊,但是這些年從來都沒有想過出名。
畢竟人怕出名豬怕壯……
「放心啦穆姐,不會的!」郝笑笑安撫著拍了拍穆琳的手。
那尊七尺琉璃燈,唐書桓作為展出者,已經彬彬有禮地上去介紹了。
「眾所周知,我們唐家在亞洲的雕刻界很出名,但是,我現在作為唐家的現任家主,要告訴各位的是,這一尊翡翠七尺琉璃燈,卻並不是我雕刻的。」
「它來自於我們上一任家主,享譽世界的藝術大師,唐博誠先生!」唐書桓一身人模狗樣的西裝,站在台上,說出的話,卻讓在座的人心中都掀起了驚濤駭浪。
連郝笑笑和風涵也是一驚。
因為唐博誠自從右手受傷之後,基本上已經處於退隱狀態了,再也沒有新作品問世。
就連郝笑笑他們,也都以為唐博誠是真的回家去照顧唐琴鳶那個孕婦了。
但是……現在唐書桓卻說,這個……這尊燈,是唐博誠雕刻的?
底下已經有了不少竊竊私語。
唐書桓站在台上,微笑道,「我完全理解各位的疑問,我可以向各位解釋的是,這尊琉璃燈,是家師在右手殘疾之後,重新用左手拿起畫筆和刻刀,不斷恢復,不斷練習,從而雕刻而成!」
此話一出,全場一片嘩然。
郝笑笑心中敬重之意油然而生。
一個年過四十,在藝術界已經取得了巨大成就的大師,在遭遇了坎坷之後,並沒有選擇退隱或者是退居幕後,反而重新拿起了刻刀。
這份努力,本身就足以令人敬佩。
還沒等郝笑笑開口,身邊的風涵已經舉起了牌子。
「四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