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這時的黃毅看著倒比進去的時候，要陽光一些了，他們兩人坐在一起卻是一言不發，直到黃毅將手中的水全部喝完，這才站了起來，黃洋看著手中的水，微微笑了一下，那瓶水在他的手中，一直沒有打開。

「也該走了，今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了了吧。」

「不能再拖了。」黃毅目光柔和的看向前方，「哥，我也到了該坦白的時候了。」

「什麼？」黃洋意外的看向身邊的黃毅。

「你知道的，其實我一直都想說的。」

「我明白了。」

兩人不再說話，他們只是一前一後的離開了醫院，走之前，黃毅還回了一趟自己的辦公室，他將自己的所有東西全部裝進一個紙箱中，抱著紙箱走出去的時候，還遇到了一通從對面辦公室出來的同科醫生。

「你這是？」

這個人同樣是黃家人，不過他就沒有黃洋黃毅這樣的幸運了，他們家只是黃家宗親中的人，都不是住在黃家宅院中的人，這人都還是黃毅在醫院工作之後才認識的。

「我以後就不在這了。」黃毅淡淡的向對方解釋道。

「你們這個打扮，難道是要脫離黃家麽？」對方驚訝的看著他們一樣的裝束，這件事還是他從自己的父母口中聽說的，在黃家一旦有人穿著這樣的裝束，那就代表自己自願脫離黃家。

不過這也只有本宗中的人才能做得事情了，畢竟作為一個黃家中的邊緣中，存在或不存在的意義都不是很大了，沒有特大的事情發生，本宗中的人也懶得管他們，也就不用刻意如此。

「你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裝束吧？其實我也是，看著很驚訝吧？」黃毅先是苦笑了一下，這才故作輕鬆的看向對方，「以後你就刻意告訴主任讓他吧這件屋子收回去了，以後你們就不用被我打遊戲的聲音干擾了。」

「那是必須的啊。」

兩人閑聊幾句，黃洋這才在黃毅的身邊用三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提醒他，「該走了，不然就要過時間了。」

「我也要先忙了，就不打擾了。」那人立即識趣拿起手中的病案向兩人展示了一下，便離開了。

「我們也走吧。」黃毅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這件辦公室，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即將要離開這裡了，心中不免覺得無味雜陳。

他們很快就將東西搬乾淨了，坐在車上的時候，黃毅還是面無表情的看向窗外，外面一直灰濛濛的天空現在竟然已經飄起了小雨，黃毅想要開窗看看外面的雨，卻發現自己這邊的車窗打不開。

而在他放開手，正要發問的時候，黃洋已經打開了他那邊的車窗，一點點的小雨滴從窗戶的縫隙裡瞟了進來，黃毅這才意識到黃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偷看著自己，便面向黃洋那邊向他展開了一個大大的微笑，而黃洋卻是目視前方，並沒有看向他。

可只是幾秒鐘之後，黃毅如願以償的在黃洋的側臉上看到了一個微笑，他這才放心的轉過頭，看向繼續看向窗外，任憑小雨滴從窗戶中飄進來，打砸在臉上，不一會兒，雨滴就像是水流一樣順著他的臉頰慢慢流了下來。

原來雨滴滴在臉上之後，也會是溫熱的啊。

黃毅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在朦朧的雨色中，將外面的一草一木盡收眼底，這條路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走的機會了，在路不停往後倒去的途中，黃毅也意識到他們的目的地已經越靠越近。

最後他還是選擇將車窗關上，靜靜的窩在汽車的軟座裡，看著離他們越來越近的莊園，這條路似乎變長了，又似乎沒有變，目的地來到他們面前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也讓黃毅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地方似乎有些遠。

直到黃洋將車的手剎向上拉起，黃毅也終於意識到他們是時候該下車了，黃洋拿出一張紙巾遞到黃毅的面前，黃毅只是靜靜的將臉上的水痕擦乾，便打開了車門，黃洋卻拉住了他。

「雨大了，不帶傘麽？」

「不用。」

黃洋這才對著他，慢慢彎起了一側的唇間，「我也不用。」

兩人一同走下車，黃洋站在雨中將鑰匙收好，便冒著已經下大了的雨，將自己的衣服整理的一絲不苟，而他在雨中站了多久，黃毅就在雨中等了他多久，磅礴的大雨將他們的衣服打濕，熨平，直到一個褶子都看不到的時候，他們這才邁開雙腿走進了黃家大宅。

而宅內的人們也早就接到了通知，都在門口看著他們，等到他們慢慢邁開腿的時候，眾人這才給兩人讓開了一條路，家中的小孩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拽著大人的手，站在門口仰望著兩個大哥哥，或是叔叔。

可兩人不管宗人的看法，都是邁著端莊的步子一點點的前進，中途有幾次黃毅受不住大家的目光，低下了頭去。

宗人就這樣跟在他們的身後，一直來到了放置祠堂的院子，直到這裡宗人才不再跟下去了，而黃洋和黃毅兩人則是在祠堂院門外，就開始三拜五叩直到來到家族祭祀時，他們所跪拜的位置這才罷休。

兩人在雨地中跪坐在祠堂外面，在祠堂中除了黃永翔以外，還有黃毅的父母，因為黃洋的父母早逝，所以不在祠堂中等待，黃毅的父母在看到跪在雨地中的孩子時，母親的眼淚就忍不住的往下流淌。

黃毅不像是黃洋那樣跪的端正，一直低著頭不敢直視祠堂中的人，黃洋端端正正的跪著，一雙眼睛在雨水的擊打下，連眨都不眨，只是那樣緊緊的盯著端坐在祠堂中黃永翔的眼睛。

現在的黃永翔背對祠堂中的靈牌，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在院子中跪著的兩人，一句話也不說，臉上已經沒有平日裡的和善，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他添了許多威嚴和怒色。

「家主，黃毅不是有心的，一定是被人蠱惑了，你就放過他這一次吧！」

兩人在大雨中跪了有十來分鐘，黃毅的母親已然受不住了，立即哭著向黃永翔求饒，黃永翔卻是不答，只是依舊與黃洋對視著，黃毅的父親急忙拉住慌了神的妻子，現在可不是能慌的時候啊。

大約又跪了十多分鐘，黃毅的母親已經哭成了淚人，受不住的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在嘴上說著求饒的話，黃毅父親的眼睛也已經慢慢濕潤。

「他若是被人蠱惑，這麼長時間也該自己站起來了，你看他在下面一動不動，想必已經想好了。」黃永翔眉毛向上抬起，兩隻眼睛也眨巴了幾下，「跪在那裡，可不是被人逼的。」

他的話已經給黃毅的事情定了調，黃毅的母親顯然不接受這樣的說法，在黃永翔說話時，就在不停的搖頭，嘴上說著「不」，在黃永翔說完後，更是直接跑到了大雨中，拉著黃毅的手，就要將他往上拉起。

卻是怎麼也拉不起來，最後一個趔趄竟和黃毅一起跪在了地上，母親的眼淚和叫喊就在耳邊，母親原本溫暖的手，只是在大雨中澆淋了幾分鐘，就已經變得冰冷，在最後打在黃毅身上的時候，都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氣力。

黃毅自己跪在大雨裡倒是無所謂，可現在母親陪在自己的身邊，他的心裡不免開始動搖。

「黃毅，如果你現在退出的話，就脫下外衣回去吧。」黃洋的聲音透過雨聲傳到他的耳邊，黃毅卻只是抬起手蓋在了母親的手上，「不，我不回去。」

黃毅轉而看向母親慘淡的面容，手上的力道不由的加大，母親從未見過他如此堅定的眼神，「我絕對不會回去。」

「啪！」

一陣清脆的響聲，黃毅的手這次並沒有蓋在自己的臉上，只是依舊堅定的看向，正捂著嘴看著自己流淚的母親，可能她也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吧。

「我是不會回去的。媽，我有一件想了很久的事情想要告訴你，我其實是同性戀，我一直都很難過，我不能給黃家抹黑，我不能說出這句話，可現在不同了，從今天起，我就再也不會給黃家抹黑了。」

說著說著，溫熱的液體再次從黃毅的眼中流淌了出來，為了這一天，他已經等的太久了，久到他都要覺得自己不正常了，他終於等到這一天，終於可以沒有負罪感的說出這句話了，花叢口中說出來的那一刻，一瞬間的釋然向自己襲來，這世間有什麼比放過自己更能放鬆的呢？

母親捂著嘴看著黃毅不停的留著眼淚，突然母親向黃毅猛的撲過來，抱著了已經渾身濕透的黃毅，溫熱的眼淚落在兩人的肩頭，透過冰涼的衣服，灼燒在雙方的皮膚上。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母親靠在黃毅的身上，不停的點著頭，嘴裡一直不停的重複著一樣的話，「我知道的！」

這些話不停的觸動著黃毅的心，顫抖的聲音從他的咽喉中慢慢的擠出，「你，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的。」母親還是不停的點著頭，眼中的眼淚更是從黃毅的脖頸，滑落進了他的心田，原本已經乾涸的地方，慢慢變的濕潤……

「不管你是什麼樣的，都是我的兒子，你才沒有給黃家抹黑呢！」

濕潤的心田中突然湧現出了一股力量，黃毅伸手將母親慢慢的抱入自己的懷中，感受著那股力量在自己的心中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