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得此刻找一個地洞鑽進去,幸好郝笑笑只是很正常的點點頭,然後說道:「你好,以後便要麻煩你了,現在可以先給我介紹一下學校對這次比賽的態度和所做出的相關決定嗎?」
郝笑笑問出的問題都是校長給他的資料上絕對不會提到的事情,這些問題對外界來說可以說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情。B市一中無論怎麼說都是專註於升學率的學校,而他們也的確是做出了不少的成就,當然這也肯定代表著很多決策和規定都不符合教育局下達的辦校要求。
即使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也不能太明目張膽,該做的表面工作還是要做到位,畢竟教育局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不能兩隻眼睛都閉起來。
雷北的尷尬境地總算是有了可以下的台階,他清清嗓子開始進行了說明:「郝老師您從課程表上應該可以看出全校三十九個班級裡隻安排了十一個班的課程,只有每個班的同學超過十個人報名美術大賽,才會同意開設課程。到時候其他沒有意願比賽的同學可以自己複習功課,不、不需要認真上美術課。」
他說到這裡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心虛的看了郝笑笑一眼。學校今天這麼大陣勢的歡迎她的到來,結果卻讓大部分的學生不用聽課,做與課程無關的事情。換做是誰都會覺得糟心,郝笑笑也不例外。
學生認真聽課是對老師最起碼的尊重,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還有什麼意義。此時她心中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如何解決學生們不聽課的問題,她郝笑笑做一件事情,要麼不做,要麼就要做到最好。這次她到B市一中來教課,也是頂著自己的名譽,冒著風險前來的。
如果這次大賽的成績不錯,那是她應該做的;可若是平平淡淡甚至比以往的成績還要差,那她的能力就要遭到社會上的質疑,重新燃起一場風波……
不過郝笑笑心中明白,學校的決定和雷北無關,他也只是一個局中人和轉述者。所以她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的情緒,一路走到現在這個位置,最熟練的事情就是收放自如的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她平和的說道:「我知道了,你繼續。」
「咳,學校比較追求極致,無論是對升學率還是對這種關乎學校名譽的藝術大賽。據我了解,每年的各種比賽,都會出現極具針對性的政策,最後的成績也幾乎是保持在全市高中學校的前三名,但有一點,B市一中從來都沒有得到第一,每次不是第二就是第三。
然後就是每年這些意願報名的學生先要通過學校組織的考核,確定其有能力可以入圍比賽,才會真正的報名,成為老師們關注的重點。剩下的同學,幾乎都會在最後被淘汰。
郝老師您看一下放在辦公桌右上角文件盒中靠牆的第一份文件,其中統計的便是每個班級意願參賽的同學名單,名字列在前三的是需要重點關注的同學。」
雷北現在說的都是一些已經在學校內部形成的不成文規定,有些學生知道,有些不知道,但都改變不了比賽的殘酷性。還有一點他沒有明說出來,擔心會破壞B市一中在郝笑笑心中的印象——不被老師關注的那些學生,他們的存在就像是為了襯托紅花而配的綠葉,他們的作品幾乎都不會被評委老師真正的關注到,只會放在某個角落裡積灰,然後慢慢被遺忘。
哪怕其中有同學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在考試的時候發揮極好,水平比內定學生的都要高,也不會有什麼作用。很多時候他們的作品甚至因為要省去很多的麻煩,都不會經過評委之手,更別說有機會會被看到了。他們最後的結果便是得到一個編造的答案,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公平競爭和得到成功的機會。
在郝笑笑看來,他現在說的話比今天校長說的所有話都有用。
校長故意把這種拿不上檯面的事情交給雷北去說,為的就是不會親自以校長的身份敗壞B市一中的整體影響,這種話若是從他的嘴中說來,那味道就變了。身為校長本應該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卻為了學校的利益,決定犧牲一部分同學們應該得到的尊重和公平性對待……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嗎?」
「嗯……我現在能想到的就是這些了。」
「好,我今天要上的第一堂課是在高二三班,你了解班級中意願參加比賽同學的大概情況嗎?」郝笑笑打開了統計到的學生名單,高二三班的大標題的下面,第一個名字就是黃丹屏。
「抱歉郝老師,我沒有教過高二三班的學生,也只知道表格上的基本信息。」雷北說完頓了兩三秒,等郝笑笑還有沒有什麼疑惑需要解答,看對方沒有說話,便接著說道:「郝老師,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先去上課了。」
「好,你去吧。」郝笑笑對雷北的表現還是比較滿意的,說話簡潔明了,沒有廢話,也沒有刻意討好的花花腸子,他做自己的助理很多信息處理起來也會順利的多。
郝笑笑花了很多時間去看所有意願報名同學的資料,不僅僅只是對黃丹屏或者是所謂內定名單的學生有刻意的關注,作為設計師和藝術家深知難以遇到第一個伯樂的煎熬,哪怕還是青少年的時候也是一樣。
尤其是B市一中的學子,業餘愛好和興趣基本上是不被認可的,「有時間畫畫還不如多做幾道題」是學校的中心思想和蔓延在每個人身邊的氛圍。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堅持自己喜歡的興趣,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學校不給一點發展興趣愛好的機會,卻要在比賽的時候立馬就讓學子們拿得名次,也是B市一中的一大教學特色。由於這樣的種種原因,學生在參加第一次校內的選賽時,發揮不好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畫畫也和學習一樣,要每天鞏固和複習,然後再此基礎上學習新的知識和技能。
郝笑笑不想明知故犯,既然今年是她帶這些孩子們,就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挖掘他們的潛力,能夠在這次比賽中取得好成績,不放棄自己心中的夢想。
當然,黃永翔的委託她並沒有忘記,否則也不會要求把她的第一堂課安排在高二三班。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校長請郝笑笑嘗了學校食堂的飯菜,讓她重新感受了一番學生時代的食堂歲月。
郝笑笑看見眼前經過一個個稚嫩的臉旁,心中不免有所感慨到:「不知不覺,自己已經變成了兩個孩子的母親,成為了艾維設計公司的創始人,陷入了隱藏在社會黑暗角落的風波——不過、幸好自己沒有變成當初純真時代最討厭的人。」
然而感慨過後,還留在心底的記憶和想法只有當年重生過後,暗自發過的誓言。
校長絲毫沒有察覺到身邊的人壓根就沒有聽他發表長篇大論,而是在想著心事。一直到他們坐下來,郝笑笑的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校長才停止了彩虹屁和自誇的輸出。
「校長好呀~」
校長看到冒昧打斷他和郝笑笑「談話」的學生,不僅沒有生氣,臉上堆著的笑意反而更加深了。
「哦呵呵呵,原來是可嘉啊。」
馮可嘉的成績從高一到高三從來沒有掉出過第一的範圍內,校長這幾年來嘴邊掛著最頻繁的學生名字便是她了。無論是接見領導還是給老師們開會,總會提起她說:「可嘉是我帶過最聰慧的學生之一,不僅頭腦好,而且自控力極佳……」
再加上她總是大大咧咧,可愛又討人喜歡的性格,校長和大部分老師的偏愛來的就是如此輕鬆。
「校長,我想在吃飯的時間和郝女神說兩句話,這樣就不會耽誤接下來的學習計劃啦。」
若是換做別的學生敢向他提出這麼無禮的要求,早就呵斥回去了,什麼時候輪到學生讓校長離開親自接待的人,只因為想要與其說兩句話?但誰叫他對馮可嘉有著格外的偏愛呢?
「好好好,你們聊,只要不耽誤你的學習計劃就行。」校長接著對郝笑笑說道:「郝老師,那我不多打擾了,可嘉是個好孩子,也是真心崇拜您,不會給您找麻煩的。」
郝笑笑說了這一路上第一個字:「嗯。」
校長離開以後,馮可嘉沒有說多餘的廢話,直截了當的問道:「郝女神,你認識黃丹屏嗎?」
郝笑笑愣了一下,沒想道竟然能從她的嘴中聽到這個名字,還對自己提出這種問題,難不成是她知道了些什麼內情。
「為什麼這麼問?」
「今天早上你到來之後,所有人都很興奮,但是只有她的表現很怪異,還一副和你有著深仇大恨的樣子。」馮可嘉一邊低頭快速吃飯,一邊接著說道:「如果郝女神你也不知道並且感到為難的話,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
「處理?你想要怎麼做?」郝笑笑這麼問並不是真的打算要把這件事情交給她,只是想從她的口中套出一些東西出來。
人多的地方就有目的相同相互抱團的人,便能形成一定的勢力和相互壓製和製約的行為。把這個規則表現的淋漓盡致的大概就是初高中的校園裡了,因為成年人的社會中已經知道了什麼叫做偽裝和趨於利益的決定,只有心思簡單的青少年們才會把喜歡什麼和厭惡什麼充分的在自己的行為中表現出來,一點都不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