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千樊抬手拿掉了方默生的眼鏡，拿起來透過眼鏡看了看。

「沒有度數。」他笑了一聲，手上更用力的將他往下一壓。

「是因為長了這麼一雙凶相畢露的眼睛，所以要用眼鏡來擋一下？」余千樊垂眸看向方默生。

沒了眼鏡的方默生，眉眼上挑，一雙琥珀色眼睛裡透出幾分兇狠的光。

相由心生這四個字還真是是對得起他。

「呵……。」方默生突然笑起來，「余千樊，做事是要講證據的。」

「我並沒有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

就算被抵在桌子上，他眼底的瘋狂反而更重。

「你動不了我的！」他篤定的說。

余千樊笑了一聲，將眼鏡丟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裡，「你要是再敢在栗錦身邊晃悠，你看我動不動得了你。」

他鬆開手，方默生凳子一滑坐倒在地上。

「方默生，下次要裝模作樣之前先管好你自己的手。」余千樊瞥了一眼他放在腿上的手。

「明明都害怕的發抖了。」

方默生神情難看的用另一隻手壓住了不斷發顫的手。

旁邊的保鏢為余千樊拿來外套，他不再管方默生，越過他走人，黑色的皮鞋在地上踩過，卻乾淨的留不下一個腳印。

直到傳來關門聲，留下方默生一人的時候，他才彎下腰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余千樊也好，栗錦也好……還有裴瑗也好。

就算是上學的時候，當時的他只能穿已經穿過一年又一年的舊球鞋，但是裴瑗的鞋子從來沒有重複過，永遠乾淨嶄新。

那一天下了大雨，他被困在教室裡出不去，是裴瑗讓自家的司機順路捎帶了他一程。

他永遠記得當時自己的鞋子踩在車內白絨墊子上留下兩個黑色又臟汙的泥水印。

那是與生俱來的差距。

他近乎瘋狂的愛慕裴瑗，又自卑到極端的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那是要天下最優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的裴瑗。

可惜……直到那一天，裴瑗牽著那個窮小子栗亮的手出現在他面前……。

方默生深吸了兩口氣，將回憶都驅趕出去。

他勉強撐著手臂坐起來，掏出手機給那些人打電話。

「我們被人盯上了，近段時間不要再聯繫我。」

至少得等余千樊的眼睛從學校挪出去了再說。

方默生咬牙，神情扭曲的想道。

栗錦正在接受最後一段時間的加練，其他一起出演的同學看著她一遍又一遍的在鏡子前面矯正自己的舞姿，不由得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驚嘆說：「栗錦她都不會累的嗎？」

「不是不會累。」林靈走過來在每個人頭上挨個兒敲了一下，「是比你們更迫切的想要往上走。」

「孩子們，機會不是站在這裡看著別人努力就會有的。」

幾人吐了吐舌頭，也連忙卻抓緊自己的訓練了。

裴家，裴天華和裴安圍坐在裴蒼海的面前，面前放了一張門票。

「我不會去的！」裴蒼海非常大聲的嚷嚷說：「我才不會去一群戲子在上面丟人現眼。」

裴天華攤手，「我和裴安都會去的，錦兒今天會上場，女主演，您要不要去就看您自己。」

他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收拾東西，「走了裴安，去晚了就錯過了。」

兩人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的，直接拎起東西就走人。

裴蒼海重重的哼了一聲，見兩人走了，才重新把視線落在桌子上的門票上。

過了大概半分鐘，裴蒼海悄悄的喊，「老李？」

李管家已經戴好了手套從房間裡面走出來，「車已經準備好了。」

「誰說我要去！」裴蒼海一把抄起旁邊的票子，「我就是陪你去！」

老李默默點頭，背起了這口鍋。

下午四點，栗錦化好妝容，在休息室閉目養神等待上場。

觀眾席上烏泱泱的坐滿了人，有本校的學生，當然更多的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外面買票進來的觀眾。

以前A大也是有迎新表演的，但是從來沒有連票都搶不到過。

那些年紀稍大的觀眾看看自己的左邊，是捧著應援牌的小姑娘。

再看看自己的右邊。

是拿著熒光棒的姑娘。

老齡觀眾：？？？？

難不成這是演唱會嗎？

當然是A大以栗錦為噱頭做出的廣告，這裡來的不少都是栗錦的粉絲。

「我們老公什麼時候上台啊？」

「好像是第三個節目！」

「什麼？居然不讓栗錦的節目壓軸？沒眼光！」

「看完我老公的節目我就走，哼！」

一群年輕人嘰嘰喳喳的。

裴蒼海因為差了半分鐘，差點沒擠進來。

裴安和裴天華給他留的是最靠前的位置，他開始眼巴巴的看著舞台上。

第一個節目出來了，大合唱。

裴老興緻缺缺。

第二個節目出來了，舞蹈。

裴老開始打哈欠。

第三個節目……裴老瞪大了眼睛。

栗錦一步步的從舞台上走出來，神情，語氣，都是裴老從來沒見過的樣子。

他不由自主就綳直了脊背。

這是融入了歌舞的表演，時間不長，畢竟不是專門的話劇場。

當戰火的背景音樂在舞台上燃起，栗錦雙腳跪地將每一份沉重的悲情都融入舞蹈裡的時候，裴老看的愣住了。

那是他的孫女嗎？

他從未看過這種現場的表演，那不是隔著一層電視屏幕能感受到的震撼。

栗錦的表演在他的心口點起了一把火。

那火灼燒過老一輩固執的偏見，凝化為她們珍貴的夢想。

那種熱情裴老明白，就像是他年輕時期，第一次聞到顏料的香氣，五彩的水墨在紙張上暈染開，他覺得世上不會再有比畫畫更美好的事情了。

所以他讓孩子們也畫畫。

讓外孫女也畫畫。

可他忘記了，那只是他一個人的感覺而已。

就在這時，隨著栗錦最後一個動作的完成，身後那些年輕人紛紛舉起了自己的應援棒。

「栗錦！栗錦！栗錦！」

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是瘋狂到極致的喜歡和熱愛。

裴老久久不能回神，整個場館的熱情和高亢的興奮將他整個人包圍起來。

「謝謝大家。」栗錦身上都是汗，但此刻站在舞台上，那些汗水彷彿成了鑽石，那是每日每夜不懈排練的兼任。

每天多比別人練一個小時，在舞台上，觀眾的視線就會多在你身上停留一分鐘。

觀眾台上似乎有個年紀不小的女人，算是栗錦的媽媽粉。

她扯著嗓子，拚命的喊。

「栗錦！！！女兒！！你是媽媽們的驕傲！」

裴老緩緩閉上眼睛，壓下湧出眼眶的滾燙。

站在舞台上的外孫女。

讓他這個老頑固引以為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