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花煙!」
身後那兩個工作人員立刻就衝過去將花煙從浴缸裡面抱出來。
栗錦鼻腔裡面都是血腥味,人被往後面拉靠在了余千樊的胸口。
那些人的腳步聲遠去,大概是帶著花煙去醫院了,余千樊用手攬過她的腰身,將人輕輕一提,栗錦已經站在了房間外面。
耳邊傳來余千樊把酒店房間的門關掉的聲音。
「好了。」他把手移開了。
栗錦看著重新被關起來的門,緩了緩心神。
「花煙能救回來嗎?」
她看起來比余千樊想象之中的要鎮定多了。
「不知道。」余千樊其實心裡知道她救不回來了,因為唇色蒼白,而且那兩個男人背起她的時候沉到幾乎站不起來。
只有死人才會那麼沉。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想太多。」余千樊想到花煙給她留下來的那封信,「她在信裡說什麼了?」
栗錦重新拿出那封信遞給余千樊,她靠在牆上,突然很想抽根煙。
「我知道她的死和我沒關係,上次她找我只是想給我這份U盤。」
余千樊展開信紙,上面花煙的字跡乾淨清秀。
「栗錦你好,等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請不要自責,也不想多想,我之前屢次想要找你不是想要告訴你我在這個骯髒的世界已經活不下去了,你也沒有錯過拯救我最佳時間,畢竟你救不了一個一心想死的人,我只是單純的想要告訴你一些事情而已。」
「就算那時候余千樊沒有出現,你願意聽我說,我說完這些事情也會走到最後一步的,到時候你應該會在新聞上看見我的吧。」
「扯遠了,可能將死之人就是這樣,話太多又囉嗦。」
「我想你應該認識你們班的教授方默生,你可能不太了解這個人,他總是會誘騙一些沒有背景的表演系的孩子讓她們去給那些老闆和小導演做情人,以此來謀取自己的利益。」
「那些醒悟過來想要脫離他的人則是會被那些小老闆們用偷偷派下來的不雅視頻照片作為威脅,我也是其中一員罷了。」
「我沒有勇氣在活著的時候將他告上法庭,也不想我千瘡百孔的經歷被廣為告知,我想火,但不想以這種方式。」
「所以我懦弱的選擇了死亡,死後我才有勇氣將這個人渣告上法庭,那些視頻照片我也不在乎了,反正我已經成了黃土地裡的一把灰,等警方調查起我,麻煩請你把我留下的U盤交給他們,裡面有我留下來的部分證據。」
「或許你看到這裡不明白我為什麼在這麼多人偏偏選中你,我曾經有一次去過方默生的家裡,在他的書房裡,但凡是遭受他迫害的女孩子他都為她們畫了一幅畫。」
「但是很奇怪的是,我在他的那些畫裡看見了你媽媽,我不知道他和你媽媽之間有什麼關聯,只是覺得這件事情應該讓你也知道,說來慚愧,我是你媽媽的畫迷,在你還小的時候,我曾經看見過你媽媽帶著你出現在畫展。」
「你真是長得和小時候一樣漂亮,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你了,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媽媽的那副畫作『希望』,曾經它一度成為我黑暗日子之中的精神支柱,可惜現在我已經看不到那副畫了。」
「親愛的栗錦,我沒辦法看見方默生和那些壞蛋被繩之以法的那一天了,也希望你能繼續站在舞台上發光發熱。」
「我多希望有朝一日,這個圈子能重新變得乾淨又美好,希望越來越多有實力的人能出演到自己想要的角色,希望那些素未謀面的看客們不要再對我們惡言相向。」
「祝你好運,小姑娘,最後……如果你找到了我的屍體,請不要直視我,因為那大概是非常可怕又絕望的樣子。」
余千樊看完這段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花煙的字裡行間都透出獨屬於這個人的溫柔。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被人欺負,被人無視,最終走向了死亡。
她對方默生的憎惡恐怕到了恨不得吞他血肉的地步,但是她留給栗錦的這封信仍舊是溫柔的。
甚至沒有用上任何不美好的字眼。
栗錦久久的站在原地不說話。
想去死!別活了!
這樣的想法她在地下室的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出現。
她甚至連怎麼死都想好了。
可她最終還是忍住了,不是害怕,而是不甘心,可能她骨子裡就是比花煙更狠的一個女人,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惡人尚且獨活,沒做錯事的人為什麼要死?
她怎麼能留這些人在世上暢快無憂的活著?
很快余千樊的電話響了,余千樊按下免提鍵,裡面傳來兩個工作人員遺憾的聲音,「千樊老師,人沒救回來。」
「警察已經過來,你們來做個筆錄吧。」
栗錦聽到這話後緩緩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
她捏緊了手上的U盤,「走吧。」
她看了眼身上的紅色外套,轉身木著一張臉對余千樊說:「下樓的時候順便陪我買件黑色的衣服吧。」
余千樊什麼話都沒說。
栗錦看起來並不需要安慰,反倒是眼中有灼熱燃燒的火,以從亂葬墓地白骨之中散出的怨氣和悔恨為引,成了眸光裡那一點永不熄滅的亮。
工作人員正守在病床上,上面花煙的臉已經被蓋上了,兩個工作人員有點不忍心。
「栗錦還是個小姑娘呢,被嚇到了吧?」一人嘆息說。
另一個人想到當時浴缸裡的那一幕,也難過的搖了搖頭,「才多大的小姑娘,估計這事兒都要成為她一輩子的心裡陰影了。」
兩人正說著,走廊鏡頭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遠遠的兩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走過來,兩人的神情都很冷靜,栗錦懷中還抱著一大束的白菊,黑色高跟磕在地上發出冰冷的脆響。
兩個工作人員都愣住了,因為栗錦沒有半分恐懼或者怯懦的樣子。
懷裡的那束花在她手上就彷彿成了武士的刀。
整條走廊都成了她的戰場。
他們不清楚一個小姑娘怎麼會出現這樣的表情的,但是等栗錦走近了,這種壓迫感就變得更加濃烈。
她將花束放在了床的旁邊,握住了花煙從被子的一角露出來的手。
她緩緩拉下被子,花煙像是一幅失了顏色的畫。
隻留下暗色的黑和寂寞的白。
栗錦緩緩蹲**,對她說:「你說的那副『希望』我也很喜歡。」
兩個工作人員是聽見了她溫柔的聲音。
但是他們從栗錦的眼神之中看見的卻不是這樣。
她彷彿還說了另外的話。
我應邀而來!
走進你的戰場!
拾起你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