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借口了!
程卿這話雖是被逼急了脫口而出,可說出來她就覺得自己太機智。
她需要一個莫須有的「心上人」存在。
找別的借口遲早會被戳破,哪怕說先立業再成家,那奮鬥到哪種程度算立業?
考上舉人不算,中了進士算不算?
再怎麼拖,拖到了二十歲,什麼借口都會被用光。
今天是何老員外想嫁孫女給她,她拒絕,何老員外頂多是不與她親近,以後換了不好說話的高官顯貴,她每拒絕一個豈不就要得罪一家!
程卿越發堅定自己的想法。
二十歲以前,她可以一直癡等那個莫須有的心上人。
二十歲以後,再有人想嫁女,她大可宣稱心上人已嫁給別人,而她已哀莫大於心死,不願意再成親。
癡情的人設一旦立穩了,慢慢也就無人會關心她的婚事。
在大魏,女子不嫁人會承受許多攻擊,男子不娶親,別人會覺得古怪,可只要男子父母不拿孝道出來逼婚,別人也不會真的插手他的婚事。
父母拿孝道逼迫在程卿這裡完全不成立嘛,柳氏是除開程卿自己,唯一知道程卿女扮男裝秘密的人,又怎會逼程卿娶妻!
程卿前腳離開何府,一個小丫頭後腳跑向了何婉的院子。
「小姐,老太爺設宴果是請了程小郎!」
何婉一指點在小丫頭額頭,「什麼程小郎,沒規矩,現在別人都叫他程案首,程三元。」
伺候何婉的幾個婢女都咯咯笑起來,何婉莫名臉熱。
笑什麼!
她可不是為程卿說話,是怕外人知道了笑自己屋裡的婢女沒規矩。
一個婢女輕輕推了跑腿的小丫頭:「好啦,老太爺設宴請程案首,你有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麼?」
跑腿的小丫頭做別的都笨手笨腳的,卻有一項天賦,隔著幾間屋子都能聽見別人的低語,耳力遠超常人。這種能力若能好好利用,收集情報什麼的倒很好用,在尋常後宅卻是遭主人忌諱的,何婉不在意,其他人還會在意呢,誰願意說點悄悄話都能被人聽去?
小丫頭沒心沒肺的,不懂得掩飾自己的特殊,在人前顯露後被何婉警告,讓這丫頭以後不要再刻意聽別人的私密談話,也嚴禁知情的婢女們再議論小丫頭的特殊。
小丫頭得了警告,縱是不經意聽到什麼也是埋於心底,再不敢炫耀。
直到這次,何老員外設宴邀請程卿,何婉身邊的婢女們操心著小姐的婚事,慫恿著小丫頭去偷聽。
這一次,何婉是默許的。
不止是婢女們,就連何婉也很想知道爺爺的打算。
從去年起,何婉就在隱隱猜測,爺爺大概是想將她許給程卿。
去年為何沒提,一來是程卿未出孝期,二來是程知遠的案子懸而未決,熱心腸的何老員外涉及到寶貝孫女的終身大事,也難免有私心,不想害了何婉。
今年,應是沒有顧慮了。
程大人沉冤得雪了!
程卿也出了孝。
朝廷的聖旨一下,爺爺就親自帶她去楊柳巷賀喜。那一天,她認識了程夫人,結識了程卿的三個姐姐。
從楊柳巷回來,爺爺還問她程夫人的脾性如何,程家三位姐姐是否好相處。
這麼明顯的暗示,何婉又不是傻子,自然聽懂啦。
至於程卿——和何婉預想中的未來夫婿不同,個子不高,長得也不太俊,但程卿聰明上進,說要科考入仕,很快就連中小三元。對外撐起門戶,對內又孝順母親疼愛姐姐,未來姐夫有不妥,並沒有為著名聲就推姐姐進火坑,而是當機立斷退掉了在當時對程家來說極好的婚事。
所以外表和家世都是虛的,有當然最好,是錦上添花。
品行才是最要緊的。
何婉從抗拒到不以為然,再到試著發現程卿的優點,又到如今,程卿的缺點慢慢變得不重要,優點卻一個接一個的蹦出來……總之,何婉根據自己對親爺爺的了解,覺得爺爺今天宴請程卿不同尋常。
別人的爺爺要嫁孫女,不會去問程卿本人的意見,如今本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直接找程夫人柳氏就行了。
可自己爺爺,卻是一定會問程卿的。
何婉的諸多心思,身邊的婢女們應是猜到了幾分,所以才讓小丫頭去偷聽。此時,何婉本人也耳根發燙,故意移開視線,並不刻意去看那個小丫頭。
小丫頭扛不住催促,支支吾吾了半天。
「老太爺和程案首一直在說小姐,說小姐女紅好,又會管家算帳,要把小姐許給程案首……」
轟!
何婉的臉一下全紅了。
爺爺真的提了!
幾個婢女想給老太爺搖旗吶喊,老太爺真的提了呀,果然是老太爺能幹出來的事兒。
穿棗紅衣服的婢女清清嗓子:
「老太爺真是謙虛,小姐豈止會管家算帳,便是四書五經,小姐也學過兩年,吟詩作對咱家小姐哪樣不會,不愁與程案首沒話可聊!你快別賣關子了,老太爺既提了,程案首可一口應下?他也是見過小姐的……」
何婉的臉色鮮紅欲滴,想捂住耳朵,又忍不住想聽。
小丫頭越發支吾,被逼近了,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
「老太爺是提了,程案首沒同意!」
什麼程案首,就是個程笨蛋!
小姐哪裡不好啦?
能幹又善良,年年都要給窮人施米送粥,這耳力驚人的跑腿小丫頭,也是被親生父母插了草杆子要賣,叫何婉給買回來的。來的時候九歲了,卻瘦瘦小小像六七歲大的女童,何婉說是買回來做婢女,卻給小丫頭吃飽穿暖,隻叫先養兩年身體,小丫頭如何不偏向何婉?
程卿拒親,小丫頭憤慨。
伺候何婉的其他婢女也愣了。
沒同意?
自家小姐哪裡配不上那程小賊!
難道是程知遠大人得了朝廷追晉,程卿又連中小三元,看不上何家了?
呔!
忘恩負義的小賊,也不想想程大人案子懸而未決時,人人都對程家躲避不及,唯有自家老太爺是雪中送炭,小姐也屢次為程小賊說話——
幾個婢女都快氣炸了。
程卿一下從程案首變成了程小賊,連程小郎都不配當啦。
何婉臉上的紅意未退,不過此時可說不好是羞澀還是怒意,頭一下轉了過來:
「……他說我哪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