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宮!
皇后是一國之母,她所居住的坤寧宮,地位僅次於皇帝的乾清宮,是鳳權的象徵。
搜宮對皇后來說是極大的侮辱。
但不搜宮,所謂的徹查又成了笑話。
皇帝沉著臉:
「那就搜宮吧,朕也想知道那些藏在暗處的鬼魅小人,為了陷害皇后還安排了什麼後招。」
皇帝對皇后是維護的,雖同意搜宮,卻提前定下了基調,即便是從坤寧宮裡搜出什麼不妥的東西,也是別人的提前準備好,用來陷害皇后的「物證」。
皇后身邊的大宮女是人證,現在可不就缺了物證?
外臣是不入后宮的,除非有極特殊的情況,比如現在。
程卿就被蕭雲庭帶著直奔皇后娘娘所居的坤寧宮。
孟懷謹和五皇子則留下來負責皇極殿這邊。
事已至此,千秋宴也沒有繼續進行的必要,皇帝想讓朝臣和宗親們散去。
孟懷謹頭腦清醒,當下就決定了幾件事:
第一,說「鳳凰泣血,不祥之兆」的禦史必須暫時收押,孟懷謹懷疑這個禦史被人收買,有故意引導風向的嫌疑。
第二是昏迷的宮女,交由錦衣衛看管,等她醒來,必將接受錦衣衛的拷問。孟懷謹希望錦衣衛要確保這個宮女活著,死人肯定問不出線索。
「微臣怕聽到服毒自殺,或刑訊致死的消息。」
這簡直是在侮辱錦衣衛的職業素養,駱竣自然不能忍,在皇帝面前打了包票。
一起被帶走的還有摔壞的八個內監,他們也有嫌疑。
要程卿說,所有參與千秋宴籌備的官員和宮人都有嫌疑,這些人都該被控制起來。
不過也不要緊,每個環節是誰負責,都是有畫押簽字的,查到最後,做過壞事很難跑脫。鴻臚寺的官員之前還嫌程卿是拿著雞毛當令箭,管得太寬,現在又十分慶幸程卿那樣幹了。
想想漢武帝晚年因「巫蠱之禍」牽連被處死的人,鴻臚寺的官員不寒而慄!
「第三,請皇上恕微臣不敬之罪,奇石由四殿下獻上,微臣有些事要詢問四殿下,在真相大白前,四殿下也不適合與外人接觸。」
話說得委婉,意思卻表達很清楚,這是要連四皇子一塊兒收押了。
還沒來得及離開皇極殿的朝臣們都覺得孟懷謹有點太飄了。
這件事鄴王世子攬過去調查事出有因。
五皇子是彰顯孝心,孟懷謹卻主動摻和。
摻和就算了吧,鐵面無私,連四皇子都一起收押?
皇帝還沒開口呢!
快步走出皇極殿,程知緒叫住了程六老爺:「六叔,您看程卿這事兒……」
「回去再談。」
程六老爺打斷他,叔侄倆並肩趕路。
章侍郎也想找人說說話,程卿可是他得意門生呢。
扭頭找了幾圈,只看到梅大人。
哼,算了,再看看形勢吧,和姓梅的說話容易觸霉頭!
俞大人則心事重重。
兒子俞三棄文從武,入了錦衣衛,俞大人已經快被氣瘋了,今日在千秋宴上見著俞三穿著錦衣衛衛官的衣服站在禦前,精神奕奕,俞大人一點都不驕傲,反覺丟人,生怕同僚問起這事兒。
可等鳳凰奇石摔碎,俞三奮不顧身護駕,被那不明液體濺了一臉,俞大人心都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再不孝的逆子,也是親兒子,能不擔心麽?
俞大人離開皇極殿時都在想禦醫怎還不到,一回頭見俞三沒心沒肺的站著,一個眼神都吝嗇分給親爹,俞大人又覺得臭小子應該沒什麼大礙。
……
孟懷謹要收押四皇子,四皇子老老實實接受了這安排。
「兒臣沒做過什麼,兒臣願意接受孟大人的調查,奸人作祟陷害母后,兒臣也想還母后一個清白。」
難得四皇子如此懂事,換了往常,皇帝早就不吝惜對四皇子誇讚了,此時卻沒什麼心情。
孟懷謹不僅要收押四皇子,還要把四皇子交給五皇子看管。
五皇子明顯一愣。
「殿下若覺得為難——」
「不,我可以。」
五皇子看著跪地不起的皇后,堅定點頭:「為了母后能沉冤得雪,我看管四哥不算是不敬兄長。」
四皇子壓抑住想冷笑的衝動。
原來在這裡等著他呢。
真是小看了五弟呀。
五皇子沒有與四皇子視線相對,直接和錦衣衛一起把四皇子帶離了皇極殿。
皇帝看孟懷謹快刀斬亂麻,處理的非常好,群臣也散去了,皇后還跪地不起像什麼話,又親手去扶起皇后,這次皇后沒拒絕。
皇后頭髮披散著,人也不年輕了,卻仍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度。
好像不管從坤寧宮裡能搜出什麼,她又是否會被廢,都無法影響到她。
皇帝忍不住去想:她是真的不在乎這個後位,甚至是早就渴求擺脫?
不行。
皇帝命人修建的帝陵,是要和皇后合葬的。
皇帝重新握住皇后的手。
皇后的手很涼,也很瘦,皮膚鬆弛了,臉上保養得再好,手也會暴露真實的年紀。
這樣的手握起來,感覺自然不如年輕鮮嫩的小嬪妃,她們的手是真正柔弱無骨。
但皇帝自己也上了年紀。
和小嬪妃在一起,皇帝能感受到她們的青春活力,彷彿自己也會被她們感染了。
和皇后在一起,皇帝要面對自己也同樣衰老的事實。
這事實是如此殘酷,又詭異般叫皇帝感到安心。
皇帝一時情難自禁,低聲喚了皇后的閨名:
「……你再信朕一次,朕不會負你。」
皇后沒說話,距離這樣近,皇帝能看見皇后臉上的皺紋。
每一條都是歲月的痕跡,皺紋裡寫滿故事,是大魏這對最尊貴夫妻已經攜手走過大半生的見證。
群臣和宗親們散去,皇極殿頓時就空了,駱竣也沒那麼緊張。禦醫們趕來,有人為帝後檢查身體,也有人去驗看地上的液體。
帝後倒是沒問題,金吾衛和錦衣衛都是受過訓練的,第一時間就要護駕。
俞三被澆了當頭一臉。
皇帝隨手指了一名禦醫給俞三看傷。
「你叫什麼名字?」
「卑職俞顯,錦衣衛總旗!」
俞三單膝跪地,因太興奮了,連眼睛好像都沒那麼痛了。
皇帝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哦,駱竣的外甥?
駱竣無兒無女,便找了一個表外甥來接班,皇帝微微頷首,是個忠君的年輕人,便吩咐了禦醫兩句,好好給俞三檢查眼睛:
「不要留下隱患。」
「微臣遵旨。」
這位俞總旗運道不錯,顯然是被皇帝給記住了,今日發生的事會牽連許多人,同樣也有一批人會因此脫穎而出。
俞總旗就是其中之一,禦醫哪敢敷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