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程卿來幫忙包紮?
瞧瞧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沒準兒就吐了。
谷宏泰頗為懷疑,下令把水匪滅口,和親手接觸到傷口是兩回事。
俞三好言勸他:「你也受了傷,先別管我,讓程卿給我包紮,你把自己的傷裹一裹。」
「我這點傷不礙事!」
谷宏泰特別筆直,俞三雙眼殺氣騰騰,谷宏泰後知後覺,唰一下挪開屁股:「哎呀,我的胳膊好痛,必須要馬上包紮!」
自己真是愚笨,竟忘了百戶大人的虛榮心。
百戶大人是正六品,程卿是從五品。
百戶大人是錦衣衛,程卿是清貴的翰林院侍講學士。
讓程卿親自給百戶大人包紮,百戶大人多有面子?
谷宏泰要成全俞百戶的虛榮心,騰位置特別快,跑旁邊去看小磐給人治傷去了。
這小丫頭真是賊大膽,拿一根彎彎的針縫合人身上的傷口,眼睛都不眨。
谷宏泰騰出了地方,程卿便坐下。
先拿酒精擦了手,才拿起工具幫俞三縫合。
她用剪刀剪開俞三的袖子。
「有點疼,你要忍不住,嘴裡就咬著帕子。」
「別、別廢話,小爺豈會怕這點疼,你剛才可有看小爺是如何殺水匪頭子的?」
程卿用酒精給俞三傷口消毒,俞三喉嚨裡嘶嘶抽氣,嘴上卻不肯喊疼。
程卿無奈的同時又想笑。
俞三太幼稚了,竟然拿殺匪的事向她炫耀!
程卿能理解俞三的小心思,自然界的雄性求偶,都要向雌性展示自己的強大……可她現在也是「雄性」啊,俞三這貨,這幾日有越來越放飛自我的趨勢了。
小夥子,你要控制下自己的感情啊!
程卿怕他太飄,就給他澆了點涼水:
「我都讓人把水匪頭子砍成了那樣,你要還贏不了,我看去水匪窩裡當三當家都懸!」
「你——」
「我怎麼啦?我這個人向來隻說實話!」
程卿長這麼大,連縫扣子的機會都沒多少,說起針線活她肯定不會,但給人縫傷口,她的動作雖然笨拙,手卻很穩。
膽大、心細,眼利和手穩,這些基本素養程卿是有的。
她是遠不如外科醫生,但在普通人中,程卿是很聰明的一小撮人,原理明白,真正上手時並不慢。
前幾針還很生疏,慢慢就比較順暢了。
比不上小磐或程慧動手縫合時那麼整齊,卻也勉強能看。
程卿把線打結,發現俞三不知何時開始異常安靜。
疼暈了?
沒有暈啊。
眼神躲躲閃閃的,並不與她對視。
程卿雖不確定俞三腦子裡具體在想什麼東西,也能猜到大概範圍。
年輕人真是血氣方剛啊,都快失血而亡了,還有心情亂想?
「先縫肚子還是背?」
俞三走神,程卿乾脆自作主張。
俞三的小腹上也有傷,不過沒有劃破肚子,除了流血多些,他今晚的運氣著實不錯。
然而不管是小腹的傷口還是後背傷口,穿著衣服都很礙事,俞三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血浸透,裡衣和皮肉牢牢粘在一起,程卿乾脆拿著剪刀把裡外上衣都給剪掉了。
俞三上半身,大大小小的傷口有七道,僅僅是後背就有三道。
如此坦誠相見,雖然甲板上還有別人,俞三的臉頰也燙得可以煎雞蛋。
特別是程卿縫他背後傷口時,要站到他身後,俞三看不見程卿的人,卻能感覺到程卿的手在按壓他的傷口,時不時觸碰到他傷口旁的皮膚,冰冰涼涼的,另有一種言語難訴的刺激……飄飄然,飄飄然,俞三的魂兒被河風捲起,吹到了半空中,久久不能落地。
消毒很痛?
縫合很痛?
一開始是痛了下。
後來完全沒了感覺。
俞三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程卿縫合完上半身的所有傷口,也覺得不對勁,忍不住摸了摸俞三的額頭:「你是不是發燒了?」
傷口感染,也不至於這麼快出現癥狀啊!
不是發燒,那就是俞三在胡思亂想。
年輕人,你這樣血氣方剛,咱們這才縫完上半身的傷口,這下半身的傷口還縫不縫?
有一道傷口,好像在大腿內側……程卿都有點尷尬,那得俞三把褲子撩到大腿根兒啊,她倒是不介意,可以大魏的風氣來看,她看了俞三的大腿根兒,豈不是要對俞三負責?
雖然她現在還女扮男裝,套著個性別馬甲,俞三顯然已是彎了,程卿覺得自己繼續撩俞三是要遭報應的。
「腿上的傷,我讓谷宏泰來給你縫行不行?」
俞三眼睛泛著水光,亮晶晶的,很害羞,又不敢承認自己害羞,胡亂往身上裹了件袍子,同意程卿的提議。
大庭廣眾之下,他可不敢讓程卿的手碰著他光溜溜的腿。
不是俞三古板,是他心中有數,怕自己丟醜。
他都夢見過程卿了,現在真的容易失控啊!
谷宏泰被叫過來給俞三縫傷口,結果縫出來的傷口歪歪扭扭的,被俞三嫌棄手藝太次,谷宏泰委屈。
嫌他縫得不好,繼續讓程卿縫就好了嘛。
程卿縫到一半使喚他,完了還要嫌棄他!
夾在俞三和程卿中間,谷宏泰覺得自己有點多餘,因為這兩人好像當他不存在,自顧自說著話。
俞三說那個死掉的水匪頭子要舉薦他做『三當家』,那人自己多半就是『二當家』。
「還有個大當家今晚沒來。」
「他說是被人利用了,你信不信……要真是這樣,水匪後背豈不是還有人?」
「是不是那個許老爺勾結水匪!」
「你們三個剛才明明去了底艙,怎麼一眨眼又到了水匪的船上。」
「是誰喊得船進水了……」
俞三有十萬個為什麼等著程卿解答,程卿覺得這貨是沒話找話,不過她和俞三眼下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今晚俞三也著實勇猛,瞞著俞三真說不過去。
「行了,你問題這麼多,我也不知道先回答哪個,你若好奇,可以把許老爺捉來問問。」
程卿雇的船已是不能用了,雖然底艙沒有進水,卻被水匪的船撞破了船身,這樣的船暫時沒下沉也有非常大的安全隱患,程卿已經決定要霸佔水匪的船,正讓人把自己一行人的行李從那邊搬運過來,包括昏迷的許老爺和當縮頭烏龜的船老大、船夫們,一起提溜到了這艘船上。
這艘船,血腥味衝天,甲板上擺滿了水匪的屍首,程卿大馬金刀坐著,船老大一邊抖,一邊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
這是一個愣頭青富少嗎?
分明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棍!
水匪來搶程少爺,卻被程少爺黑吃黑了。
眼下程少爺又要找他們算帳,船老大如何不怕?
許老爺被一桶水潑醒,看著一船的屍首,眼睛一翻,再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