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冷靜,這是婉小姐家的門。」
「對對對,要踹也該去踹何二爺家的大門,少爺您等著,小人這就帶人去宣都把何二爺家砸了!」
小磐拉著程卿袖子,武二也苦口婆心勸道。
少爺是什麼身份呀,和何家人計較,太給何家人臉了。
小磐和武二的聲音都很大,院子裡眾人聽得清清楚楚,何二爺大怒,哪裡來得狂人說要去府城砸自家大門?
「何人在門外說大話!」
何婉表情變柔和,「二叔,門外是侄女未婚夫婿,爺爺臨終前,已經為侄女定下了婚事,二叔和二嬸的好意,侄女只能心領了。」
何二嬸大驚:「老爺子給你定親了?他把你定給了誰家,不行不行,這不知根底的親事怎比得上自家人為你尋得親事好,婉娘,你可別犯糊塗!」
不是何二嬸存心貶低何婉,何婉今年已經十九歲了,在南儀這個小地方,十九歲沒嫁人的老姑娘找不出幾個。
再一個,何婉先前還有落水被救的事梗著,再加上何婉這兩年接手了何家老織坊,拋頭露面和一群男人打交道,稍微有點身份的人家哪個不嫌不挑?
唯有紀家,門楣高,紀皓兼祧兩房,聽說之前娶的一房妻子擔不起宗婦的責任,紀家現在想給紀皓找一房比較能幹的妻子。
門當戶對的人家,嫌紀皓兼祧兩房,不願意把女兒嫁入紀家。
紀家挑來挑去,放低了家世要求,挑到了何婉身上。
紀家看重的就是何婉能幹,而且父母雙亡,嫁進紀家後能管好家事,又不至於太強勢逼的先前娶進門的紀大奶奶沒有活路——紀家是去年就有這個打算,剛找人給何二嬸透漏了意思,何婉跟著何老爺子離開南儀了,這件事暫時擱置了下來。
何二嬸一開始也不願意做這個媒,老爺子對何婉很疼愛,紀皓要兼祧兩房,老爺子多半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但何二嬸也沒把話說死,隻說等何老爺子帶何婉回南儀了再議。
這一耽誤,就拖到了今年,三月裡淮南的商路通了,何婉寫信回來說了老爺子病逝的事,何二嬸接到信就覺得此時再和紀家議親已是十拿九穩。
畢竟沒了何老爺子,叔嬸就是何婉最親近的長輩,為何婉的婚事做主天經地義。
除了紀皓是兼祧兩房,不管讓誰來看,都是她這個做嬸嬸的為何婉找到了一門好親事!
兼祧兩房又如何,何婉自己也有缺點呢。
要不是紀家說要問一問何婉本人的意見,而且孝期裡定親說出去不太好聽,沒等何婉回南儀,何二嬸和紀家都能把三書六禮的過程走一大半了!
何二叔也嫌自己親爹犯糊塗,臨終前還要為何婉定一門親。
老爺子是因為長巾賊作祟被困在了淮南那邊,那種環境下保住性命就不錯了,從哪裡抓出個未婚才俊當何婉的夫婿?
何二爺嘴裡罵著胡鬧,讓人把門打開,他要親自看看何婉的未婚夫。
門開了。
一個容貌俊秀的年輕郎君站在門口,何二爺一時還沒認出來。
程卿離開南儀兩年,現在長高變白,五官長開了,和從前面黃肌瘦的樣子大不相同,何二爺和程卿本也不熟,只在程卿中解元時往程家送過禮,認不出程卿很正常。
「何二叔,是你要給婉娘說親麽?不好意思,婉娘和我已經定親了。」
「哪裡來的混小子,胡說八道,你說和婉娘定親就定親?你肯定是見婉娘孤身在外好欺騙,快來人,拿大棒來把這騙子打出去!」
何二爺張口就罵,倒是何三爺遲疑:「你、你是程家的——」
程卿笑笑,「何三叔好,我就是程卿,何三叔沒有認錯人。」
程卿!
人靠名,樹靠影。
程卿的名字在南儀縣和宣都府都家喻戶曉,六元及第的狀元呀,誰家不說生子當如程家郎?
何二嬸瞪圓了眼。
何二爺還有許多奚落程卿騙婚的話,都噎在了喉嚨裡。
罵人的,哭喪的,全都安靜如雞,整個院子裡,無人不在看程卿。
何三爺倒吸一口涼氣。
「你說你和婉娘已經……」
「何三叔沒聽錯,我心儀婉娘已久,只是從前沒有個功名,覺得配不上婉娘,不敢向老員外開口求娶。這次在淮南與婉娘重逢,我未娶,她未嫁,深感我倆是宿世的姻緣,再三求老員外許婚,老員外被我的誠意打動,最終還是鬆口了,我請五皇子做了見證人,和婉娘定下了婚約……可惜老員外不幸辭世,我以後無法孝敬他老人家,很是遺憾!」
程卿一臉認真。
她這兩年一直在樹深情人設,除了何老員外的心腹和何婉身邊的人,別人也不知道程卿曾拒絕過老爺子的許婚。
嘴長在程卿臉上,程卿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她要把傳說中的「心上人」硬安在何婉身上。
何三爺不是很信程卿的鬼話。
但程卿說的太篤定了,何三爺不得不信。
程卿身份造不了假,又請了五皇子做見證人,這門親事比珍珠還真。
何三爺看看程卿,又看看何婉,抬手用袖子拭淚:「老爺子生前最疼愛婉娘,如今婉娘有了好的歸宿,老爺子走得也放心,婉娘,三叔為你高興!」
程卿覺得何三爺的眼淚說來就來,也是個演技派。
何二爺相比之下反應就要慢些,主要是剛剛罵過程卿,罵是罵得痛快了,一下子要轉變情緒不容易。
何二嬸則風中凌亂,恍若被雷劈中。
臉上火辣辣的。
和程卿一比,紀家算什麼好親事?
南儀程氏又不是比不過出過尚書的紀家。
主要是程卿,不知要甩紀皓多少條街。
什麼樣的青年才俊,拎到程卿面前一比,都是程卿欺負別人。
沒辦法,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程卿十七歲就六元及第了,紀皓明年才下場考舉人,拿什麼比喲。
何二嬸剛擠出一個笑容,又想起了家裡在辦喪事,一時都不知該哭還是笑,表情怪異叫了聲「賢婿」。
程卿沒理會這些人,走到何婉身邊,「婉娘,我才剛離開一會兒,就有人欺負你,你別怕,我來給你撐腰了。」
如果程卿是男子,這樣的情話多麼動人?
可程卿是女子,何婉還知曉了真相,再看程卿演繹深情,何婉就必須控制住自己不能笑場。
但不可否認,看著剛才還很囂張的叔叔嬸嬸們全變了臉色,何婉還是感覺到了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