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魯王蕭雲斐在焦急等待。
一個人影終於出現在官道上。
「伴伴!」
蕭雲斐從馬車中躍下,張內監跪在蕭雲斐身前:「王爺,快走,立刻去山東。」
蕭雲斐愣在當場。
這是失敗了……
到了此時,蕭雲斐狂熱的心才逐漸感覺到害怕。
張內監羞愧難當:「待護送王爺到山東,老奴便自我了結,絕不拖累王爺。」
張內監的內疚,不是因為刺殺行動失敗,而是刺殺行動本就是張內監告知賢妃,賢妃又向皇帝告密——一場註定了會失敗的刺殺,蕭雲斐、柔嘉和長公主都被瞞在鼓裡,張內監隻對蕭雲斐一個人有歉意,因為蕭雲斐是皇子,是王爺,也是張內監護著長大的孩子!
如果不是賢妃反對,張內監願意拚了命幫助蕭雲斐奪位。
張內監都搞不懂賢妃的想法。
柔嘉跌跌撞撞衝過來,「母親還在京城呢,王爺,我們帶母親一起走!」
刺殺行動失敗,柔嘉擔心母親長公主會受難。
蕭雲斐將她拉住:「我們不能回去!」
刺殺失敗,所有刺客都會自盡,皇帝要刨根究底深查需要一段時間,趁著這段時間,蕭雲斐和柔嘉便能逃到山東。
長公主交給蕭雲斐的可不僅是一點刺客……蕭雲斐覺得自己還有翻身希望,也顧不上失落了,立刻要帶著柔嘉啟程。
一來對柔嘉有幾分夫妻情誼。
二來有柔嘉在,蕭雲斐才是長公主的女婿,沒有柔嘉,蕭雲斐指揮不動那些人,所以蕭雲斐必須帶柔嘉一起離開。
這兩人還不知皇帝已經把長公主府的牌匾摘下,又下旨令長公主帶髮修行,讓長公主餘生都在皇家寺廟中渡過!
張內監倒知道,因為刺殺失敗後,張內監逃出京城,並沒有立刻離開,又偷偷溜了回去。
張內監害怕皇帝會不守承諾追究蕭雲斐。
如果是那樣,張內監便殺個回馬槍,再次刺殺孟懷謹——既然自己親手照顧長大的蕭雲斐不能活,皇帝看重的孟懷謹也不能活,不管賢妃娘娘為何不支持蕭雲斐奪位,張內監除掉孟懷謹,再自殺謝罪,不必在賢妃和蕭雲斐母子間搖擺,也算是解脫!
幸而宮裡很快有了動靜,處置了長公主,沒有提魯王,張內監這才稍稍放心。
當然,這些事現在是不能讓蕭雲斐知道的,張內監心存愧疚,必須要護著蕭雲斐到山東,若皇帝要追究蕭雲斐的責任,張內監至少可以保住蕭雲斐的命!
在張內監的好意隱瞞下,蕭雲斐心存希望,不顧柔嘉的反對,立刻啟程離開了通州。
「等到了山東,我們再派人回京與嶽母聯繫。」
如果平平安安到了山東都沒事,說明他和柔嘉就安全了,不會因為這次失敗的刺殺獲罪。
柔嘉撲在蕭雲斐懷中痛哭。
就算被褫奪縣主封號的那段時日,柔嘉都沒有這麼狼狽過。
因為那時候柔嘉還有母親長公主可以依靠。
長公主不倒,誰都不能小覷柔嘉!
可現在算什麼呀。
自己可是要做太子妃,要做皇后的人。
雖然蕭雲斐不住安慰柔嘉,說到了山東仍然有機會東山再起,柔嘉卻不是很信。
像喪家犬一般匆匆逃走,能有什麼東山再起的可能?
如今想來,便是死了幾年的程蓉,都比她更有「皇后命」……可那時,柔嘉就算得不到蕭雲庭,也只會在幾位皇子中挑選夫婿,選不到孟懷謹身上。
孟懷謹長得再好看再有才華,僅是寒門子弟,根本配不上長公主的獨女!
誰能想到,孟懷謹會是皇后「早夭」的兒子。
柔嘉想到這裡就很驚恐。
孟懷謹二十多歲了還不娶妻,可見是對程蓉難以忘情。
等孟懷謹登基,肯定會清算她。
還有個程卿,現在被貶去了西北當縣令,孟懷謹登基,自然會招程卿回京許以高位!
一念至此,柔嘉把蕭雲斐抱得緊了。
「王爺,妾身怕。」
蕭雲斐此時亦是迷茫痛苦,打不起精神安撫柔嘉。
柔嘉想不通的事,蕭雲斐照樣想不通。
明明兩三年前,自己還形勢一片大好。
隨後四皇子被圈禁,大皇子造反被誅,二皇子不成器,唯有五皇子值得警惕,可這短短幾個月裡,形勢便急轉直下,自己不僅離那個至尊無上的位置越來越遠,如今竟要倉皇逃命!
……
京城。
老百姓們聽到長公主要去皇家寺廟帶髮修行,為已逝的太后念經祈福,不知長公主是權力鬥爭的失敗者,大讚長公主純孝,是孝女表率!
能放棄京城的榮華富貴,去廟裡修行,這是多麼大的犧牲呀。
稍微有些見識的人,亦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近一兩年,京城真是太亂了。
如今長公主帶髮修行,魯王離京去了封地,成年皇子們個個都有著落,儲君之位也該定下來了。
程慧抱著女兒小妞妞,與母親柳氏在門前站著,聽人議論長公主之事,心中高興:
「母親,這下您可以放心留在京城了,小郎很快就會回京的。」
長公主都倒了,那便是孟懷謹勝出。
以孟……不,現在該叫大殿下了。
以大殿下和程卿的交情,怎會讓程卿在西北吃苦?
幾個月前,程卿被貶,程家上下惶惶不安。
幸而崔家不踩高捧低,堅持在國孝之後迎娶三妹程慜。
如今程慜和崔彥已經成親,柳氏操辦完程慜的婚事,正打算去西北,程慧勸她再等等,別和程卿在路上岔開。
母女倆正說著話,小妞妞把手裡的藤球掉在了地上。
藤球咕咚咚滾到了街對面,小妞妞的奶娘趕緊去撿球。
一隻手先幫忙撿起了藤球,遞給了奶娘。
那是個面目普通的中年人,身邊還跟著個同伴。
中年人朝這邊看了一眼,正好與柳氏眼神相撞。
奶娘道了謝,中年人也就走了。
柳氏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一直到中年人和其同伴消失在街角,柳氏都還在發怔。
「母親?」
程慧叫了兩聲,柳氏才回神,有點精神恍惚:
「好,就依你說的,等一等再去西北。」
程慧問柳氏剛才在看什麼,柳氏搖頭:「覺得給妞妞撿球的人挺眼熟,細一看又不認識。」
程慧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柳氏晚上翻來覆去沒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