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預祝你大戰告捷!」
程卿把酒飲下,俞顯低頭藏住了嘴邊的笑意。
他不怕打仗,他怕不知自己為誰在打仗。
在認識程卿前,他肆意妄為,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理想與追求是何物,認識程卿後,喜歡上這個人,他曾困擾不解,曾迷茫痛苦,為她喜為她憂,忽然有一天,他什麼都懂了,有了理想,有了追求,亦有了責任。
程卿要女扮男裝做官,那便做吧!
遼闊的邊疆,他要給守好,守牢了,讓大魏再無戰事,舉國太平,讓程卿隨心所欲做她想做的事。
俞顯早就下了決心,見到程卿後,他不會把這些話說出口,那種激烈的情緒卻在胸腔處橫衝直撞。
他內心有一片火!
從外表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俞顯調侃自己:俞三爺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了!
俞阿蒙面前沒有鏡子,他看不見自己與程卿喝酒時,臉頰的傷疤都變柔和了,他以為自己已經非常克制,殊不知炙熱的情感是壓製不住的。
兩壇酒喝完,又要了一壇,低度的就能讓人不知不覺中招,程卿醉了。
手肘撐著桌面,手掌撐著臉,搖搖欲晃。
俞顯也快醉了。
寬大的官袍下,藏著窈窕的玲瓏身軀。
俞顯的眼角都染上了春意。
大牢裡,程卿曾當著他寬衣解帶,他嚇壞了,嚇愣了,竟未瞧的真切。現在又有了機會擺在他面前,程卿喝醉了……俞顯搖搖晃晃站起來,揭開外袍,走近程卿。
他把外袍蓋在了程卿身上。
他並不是聖人,可那是他心愛的人,他不會趁人之危。
拉開門時,冷風讓俞顯顫了顫。
原來他的臉頰這麼燙呀!
「俞千戶?」
一個人提著燈籠站在廊下喊他。
俞顯站直了身體,「伯母,程卿喝醉了,您找個人進去照顧她吧。」
柳氏鬆了口氣。
生怕兩人獨處,俞顯窺破了程卿的秘密,兩人喝酒到半夜,柳氏就守到半夜。
至於照顧程卿的事,小磐留在了蘭州城,柳氏不放心別人。
等柳氏進屋看了程卿趴在桌上,身上還披著俞顯的外袍,不免愣了愣:小郎和這個俞千戶的關係,或許沒她以為的那麼壞。
俞顯在秦安縣隻住了一夜,第二天不等程卿酒醒,俞顯就帶人走了。
與俞顯同行的幾個兵卒一臉倦意,俞顯精神卻特別好。
兵卒們覺得千戶大人遇到了喜事,俞顯笑而不語。
程卿是信任他的,所以才會在他面前醉倒,他怎能不快活?
……
程卿宿醉酒醒,頭隱隱作痛,柳氏絮絮叨叨,說程卿行事不小心。
程卿一點都沒有不耐,等柳氏說完了才問她:「娘,您在秦安左右無事,何不幫幫婉娘?朝廷和鄴王府都有訂單給織坊做,婉娘未來一月必定十分忙碌,有您幫忙,她也能輕快些。」
柳氏擺手,「我怎行?我做不好的!」
程卿很認真告訴她,「不行就學唄,您能生出我這麼聰明的孩子,又豈會愚笨?」
程卿不要臉自誇,柳氏被逗笑了。
想找出借口推諉,程卿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說自己若在秦安縣政績不佳就永遠都調不回京城。
程卿對西北的風沙不在意,然遠離京城,就是遠離了親朋好友,終是有遺憾:「您就不想二姐、三姐她們呀?」
程慧跟著董勁秋外放,程慈和程慜還在京城。
手心手背都是肉,柳氏怎會不想呢,罷了,便是不求回京,卿卿開口讓她幫忙,柳氏也不會拒絕。
「那娘便學一學。」
程卿笑的點頭。
柳氏在大魏雖已到了做外婆的年紀,程卿以現代觀念看,柳氏這年紀仍是十分年輕,柳氏對程知遠癡心一片,根本沒有改嫁的想法,程卿深知程知遠是個連枕邊人都騙的渣男,對柳氏給他「守節」的事很膈應。
再嫁不再嫁,不重要,男人什麼的,有是錦上添花,沒有也不至於活不下去。
但外面的天地很大,程卿要提高大魏女子的地位,更不會眼睜睜看著柳氏困守後宅!
俞顯走後,何婉才從蘭州城趕回來,她告訴程卿,蘭州那邊可能又要打仗了。
「米面都比我上次去漲了些,商路已經通了,是軍隊把糧征走了!」
所以鄴王蕭雲庭才下了那麼急的訂單。
再加上朝廷的訂單,何婉的織坊是超負荷在運轉。
何氏紡織機經過這段時間的改進,紗錠由幾個增加到了二十多個,是第三代改進版本。
程卿問何婉蘭州城內民眾情緒如何,何婉笑道:「城裡百姓雖然嘴上抱怨米面漲價,卻仍有閑錢逛織坊開在蘭州的店鋪,鄴王和俞千戶不是收回了幾個城池嗎?再打仗,蘭州城也不會直面戰火了。」
一年前程卿來赴任時可不是這樣,那時一路都能遇到逃戰亂的人。
不僅是蘭州城,其他地方民心漸漸也穩了,來秦安縣的商人越來越多,便是證據。
程知遠若還活著,看著西北民心穩定,一定會很生氣,這與程知遠的計劃是背道而馳的!
何婉一回秦安縣,就如程卿所言,全心投入到了織坊的事務中,既然知道兩軍即將開戰,朝廷和蕭雲庭的訂單都是緊急的軍需,能早日交貨,也算為抵禦外敵出力了!
柳氏雖然怯場,還是硬著頭皮跟在何婉身後幫忙,整個秦安縣一片欣欣向榮之態,給織坊做工雖然累,女眷們卻很快活。
再遇到婆婆刁難,丈夫呵斥,女人們也能說幾句硬氣話。
她們也在為家裡掙錢,憑什麼還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婆家若欺凌太過,她們乾脆學那常娘子,帶著孩子投奔織坊,從臨時僱工,變成織坊的長期僱工。
在織坊裡沒人會打罵她們,有吃喝有住處,一群女子住在一起,聽說不上工時,何小姐還讓她們上識字班呢!
自來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織坊裡一群做活的女工會識字又如何,還不是要做女工日日做活。
說這話的男人們語氣酸溜溜的,還被自家婆娘唾了一臉:
「誰說識字無用?那位常娘子,便是在織坊的識字班裡表現優異,被何小姐提拔成了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