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大姐和董才子處的怎樣?」
進了觀音寺,三娘子偷偷打聽。
程卿很認真總結:「聊得不錯,我看有戲。」
董勁秋沒控制住自己的嘴,和程慧說了一路的話,程慧大方,董勁秋心中卻有了異樣,到了觀音寺,那是再不肯和程慧多說話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表現出一分滿意,只怕董、程兩家就要興沖沖促成婚事了。
程小姐縱是不滿意,也不敢表態吧?
董勁秋不肯過多表現,卻不知恰恰是如此,董夫人心裡已是樂開花——一個話多的人,忽然不愛說話了,可不就是害羞了!
之前還考慮了兩天才答應與程大娘子相看。
這不一眼就瞧中了麽?
早知如此,何必多等那兩天。
董夫人對程家是越發熱情了,兩家人在觀音寺吃了素齋,臨下山前,董夫人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見面禮給大娘子,當然,二娘子和三娘子也有,兩人都得了董夫人自手腕上褪下的玉鐲,大娘子卻得了董夫人一支金釵。
「慧娘這頭髮生的真好,烏黑光亮,正要一支好釵來配。」
董夫人看看柳氏,又看看李氏,見兩人都沒反對,就抬手將金釵插入了程慧發間。
插釵了!
程慧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時下男女雙方相看,若是男方滿意,就會當場給女方家小姐插上金釵,以金釵為訂,這門親事就要進入下一個環節了。
若是沒看中呢,男方就要送上彩緞兩匹,給女方壓驚,以表歉意。
程慧都做好了收彩緞的準備,董夫人卻當場給她插上了金釵!
這下可怎麼辦?
程慧忍不住去看董勁秋。
董勁秋也沒想到母親的動作那麼快,怎都不問問他就表態,現在怎麼辦,他難道衝上去把程小姐頭上的金釵拔下來?
那對程小姐來說,是當場打臉,是奇恥大辱……一想到程小姐經歷過退親,董勁秋的一雙腳就像釘在地上生了根。
其實他是真的攔不了麽。
在董夫人拿出金釵,而不是拿出彩緞時,董勁秋是可以阻止的。
為什麼沒阻止,這恐怕就要讓董勁秋拷問拷問自己的內心了!
董勁秋沒動,程慧詫異。
——所以董才子,其實是同意這樁婚事的?
程慧也恍惚了。
那她還一路和董勁秋聊得那麼多。
董勁秋會怎麼想她啊!
程慧剛才還落落大方,頭上戴了董家的釵,臉都紅透了。
董夫人越看程慧越是滿意。
若不是怕失禮,她今天當場就要問婚期了!
忍住要娶兒媳婦的激動,董夫人表示會擇日上門,柳氏眼角微濕,一口應承下來。
董家再次上門,就是商議『小禮』了,程家要求多少聘禮,董家能出多少聘禮,程家會陪送多少嫁妝,這些都需要走過場的。
這樁親事,要從口頭落到實際。
董勁秋恍恍惚惚下山,程慧同樣是心不在焉。
兩人都以為對方是來走個過場,都等著對方開口回絕,你等我等,等到了插釵!
程卿不僅要默默看著董勁秋當面泡她大姐,還有被強行塞了狗糧的感覺……不止是塞狗糧吧,這明明是把單身狗騙到山上再殺掉!
所以,她大姐真要嫁給董勁秋了?
程卿覺得整個過程都不真切,然而在回城的路上,李氏已經在和柳氏商量起大娘子的嫁妝問題。
「董家是大族,董勁秋又是嫡支的長孫,他要成親縱是倉促了些也會很隆重,董家不會吝惜聘金,嫁妝方面,我們不與董家爭鋒,卻也不能輸太多。「
來時是李氏、柳氏和程慧一輛馬車,二娘子和三娘子坐一輛。
長輩們路上要說這樁婚事,自是把程慧趕到了另一輛車上,方面李氏和柳氏商議。
程慧少不得要被兩個妹妹打趣一番,卻不知在這邊,柳氏兩人已談到了她的嫁妝。
家裡的女兒說親,做父母的怕她嫁的清貧,日後受窮吃苦。
若是嫁的太好,又恐嫁妝不豐厚被男方看輕了,真是左右都為難。
自打李氏若要保媒董家,在等董勁秋點頭同意相看的兩天裡,柳氏已經和程卿盤算過嫁妝。程慧從生母齊氏那裡繼承的五千兩,自然要讓程慧全部帶著出嫁,程卿已經去衙門把那三百多畝地重新轉到了程慧名下。
除了這嫁妝田,程卿會格外拿出五千兩銀子做壓箱銀子,並將香露作坊每年的兩分利都轉給程慧。
有田莊的收入,有現銀,還有作坊的分紅,程卿覺得程慧這嫁妝資產分配挺合理的。
此外她還托何老員外幫忙在最短的時間內買傢具,採購綢緞,又給程慧打頭面,這些加起來又得幾千兩,程卿從讓司硯收絲開始算起,到香露今年的產量翻倍,陸陸續續賺了一萬多兩銀子,嫁一個姐姐就把荷包給榨幹了,等到二娘子、三娘子出嫁時,也不知她是否能重新攢到足夠多的銀子。
柳氏一樣樣算給李氏聽,李氏都驚了:
「卿哥兒這孩子,不聲不響的,倒是挺會經營。」
李氏沒想到程卿一口氣能拿出這麼多銀子來,程卿家剛回南儀時的情況,李氏可看在眼裡呢。
是不是裝窮,李氏和程卿家來往久了也能判斷。
——是真窮。
所以這筆銀子,是在這三年裡陸續攢出來的。
柳氏若有這樣經營的手段,一家子也不至於要租汪布商家的房舍了。
李氏心知這都是程卿的功勞。
怨不得她疼愛卿哥兒,這孩子家裡家外一把抓,著實是太辛苦了。
李氏嘆了一回:「銀錢這方面倒是不用擔心,現在捧著田地和宅子,想送給卿哥兒的人多得是,就看卿哥兒自己願不願意收了。就是他全都拒絕,去京城會試族裡也會負擔路費花銷。」
族裡出的銀子不夠,五房也會出銀子。
李氏如今要說的卻是程慧的嫁妝,她從懷裡翻出兩張契紙塞給柳氏。
柳氏再三推遲不肯要,逼的李氏都發了火:
「這是給慧姐的,不過讓你代她收下,趕緊拿著。」
柳氏為難。
這如何敢收?
一張是宣都府城郊的田契,足有三百畝。
另一張卻是在南儀碼頭的一間綢緞鋪子,南儀碼頭的任何一間鋪子都很值錢,一般人想買都沒門路,再加上鋪子裡的貨物,這鋪子怕是要值上萬兩銀子,比那宣都城郊那三百畝地更值錢,柳氏拿著兩張契紙,手心都在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