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娘,我不是……」
紀大奶奶吶吶不敢言。
被紀二太太那雙眼睛看著,紀大奶奶心中的邪念彷彿無所遁形。
她害怕極了。
任由紀二太太拽著手出了人群,到了新房之外。
「你想什麼我不管,但我帶你出來時什麼樣,帶你回去時就要什麼樣,放著好好的紀二太太不當,我傻了才被你們連累。」
紀二太太想著以後都是自己帶紀大奶奶出門交際,怕紀大奶奶不知輕重為她惹麻煩,非得要在第一次就把規矩立好,說話也非常不給紀大奶奶留面子。
「不管你姨母和你講了什麼,現在新房端坐著的,是程解元的姐姐,是董舉人拜過天地的妻子,是董家的長孫媳,哪個身份是你這個秀才娘子能惹得起的?你有再多的不甘和嫉妒,都得給我咽回去,不許露出半點端倪。若要怨,就怨你娘家的兄弟不爭氣,他們若也考個解元,你就與裡面坐著的程大小姐一樣了。」
紀二太太的話像刀子一樣,說的紀大奶奶想掉眼淚。
紀二太太手上的勁兒更大了些:「不許哭,你若在別人喜宴上掉眼淚,以後都不許再跟我出門!你雖是紀家長房的孫媳婦,紀家二房還能再給皓哥娶一個呢——」
紀二太太拖長了尾音,沒把話說完,反給人無盡遐想。
紀大奶奶不敢哭了。
那眼淚憋著,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紀二太太嫌棄的要命。
雖未看到喜房裡的程慧長什麼模樣,只看那端莊的派頭,也要甩眼前這個矯揉造作的侄兒媳婦十八條街了。
皓哥真可憐。
丟了珍珠,娶回了魚目。
紀二太太希望紀皓娶第二房妻子時,能挑一個爽利的,哪怕家世再差些,也不要娶什麼小家子氣的庶女。
程慧端坐喜床,聽著眾女眷的調侃,又聽到董夫人的維護,高興更勝過緊張。
不知道人群中有個包藏禍心的紀大奶奶,還沒真正做點什麼破壞喜事,就被紀二太太給嚇飛了邪念。
不過等新郎董勁秋喝的醉醺醺的逃回新房,程慧一下就緊張了。
兩人並肩坐著,喜娘拿起董勁秋的左衣襟壓在程慧的右衣襟上,表示婚後男人該壓女人一頭。
這是坐帳,又稱坐福。
兩人的衣襟剛壓上,董勁秋動了動手,衣襟就滑落了。
眾人哈哈大笑,說董勁秋以後會是個怕媳婦的。
董夫人都笑了:「年輕人麵皮薄,你們別笑他,勁秋是剛成親,毛頭小子嘛,不習慣!」
董夫人話音剛落,眾人笑的更大聲了。
這是親娘給泄了底啊。
沒沾過女人的年輕後生,才叫做毛頭小子呢!
程慧的肩膀都輕輕顫了顫。
董勁秋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忍不住在想紅蓋頭下程慧是什麼表情。
她也覺得好笑嗎?
哪裡好笑了。
有些事怎能隨便和別人做——啊,母親也真是的,偏把這種事拿出來講。
董夫人一點也沒有坑了兒子的自覺。
傻兒子。
初哥有什麼丟人的,你媳婦兒只會更高興。
眾人笑了一場,實在對程慧很好奇,暫時放過了董勁秋。
「快挑蓋頭吧!」
裹著紅紙的新秤桿交到了董勁秋手裡。
眾人鼓動他挑蓋頭,董勁秋的手能提筆寫詩,能潑墨而畫,還能拉弦射雁,這時卻在輕輕發抖。
「新郎官激動了。」
「噓,別說話!」
董勁秋懷了一種朝聖的心情挑落了紅蓋頭。
盛妝的程慧出現在眾人面前。
真美呀。
董勁秋一直知道程慧很好看,但沒想到能美成這樣,他屏住了口鼻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酒氣會熏到程慧。
程慧當然是極好看的。
以至於從前齊延松想悔婚,見了程慧本人,又想著不娶為妻,也可以納回家做妾,那時齊延松還和明月樓的詩詩打得火熱,照樣為程慧的美色動心。
就連崔彥那樣沒開竅的,見了程慧,也曾想過要做程卿姐夫。
崔彥要做姐夫固然大半原因在程卿,程慧的美貌也功不可沒,如果程慧長得醜,崔彥就是開玩笑都想不起這茬。
今日程慧這個新娘盛妝也是極有心機,喜娘原本給程慧化了一遍,程卿一看就叫洗了重新化。
喜娘還嘀咕解元公管得太寬,但按照程卿的指點,化出來的妝容真襯程慧。
不是死白的膚色和大紅臉蛋,沒有千篇一律,而是展現了程慧的優點。
這樣的妝容對直男是一擊斃命的,董勁秋現場表演什麼叫呆雁。喜房裡的賓客中也響起了吸氣聲。
「新娘子長得真好!」
「新郎官有福氣。」
紀大奶奶站在人群最外,紅燭照應下,程慧的明艷灼傷了紀大奶奶的眼睛。
紀二太太也在心中讚歎:這才是當正妻做宗婦的樣貌,不像自己身邊這個,不了解內情的人會以為是紀家納的妾呢。
挑了蓋頭就是喝合巹酒。
喝完合巹酒董夫人就把看熱鬧的女眷們往外趕,說要給年輕人留出點相處時間。
大家笑她維護兒媳婦,董夫人瞪眼:「那是我家兒媳婦,我自然護著。」
護短有什麼不能承認的!
董夫人把人都趕了出去,關門前還對董勁秋眨了眨眼。
董勁秋也頂著一個大紅臉:
「你們也下去吧。」
喜房裡伺候的下人們也魚貫退出。
紅燭很亮,院子裡還有人怪叫,說什麼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之類的話,那是董勁秋一些已婚的好友在開玩笑。
董夫人這個親娘給力,把那些想鬧洞房的人都弄走了。
喜房外終於安靜了下來。
董勁秋望著程慧發獃,程慧叫他看得從頭紅到腳,整個人都熱氣騰騰的。
「程小姐……」
程慧睫毛動了動,「你怎麼還叫程小姐?」
董勁秋清了清嗓子,「那我叫你慧娘可好,慧娘你餓不餓,我給你的桂花糕可還和胃口?」
程慧當然不承認自己在迎親的路上吃了糕點。
董勁秋誤會她是個貪吃鬼怎麼辦?
董勁秋自己很緊張,他也能看得出來程慧很緊張,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他們兩個都沒有經驗,他很想緩解這種緊張,有意逗程慧多說幾句,就說自己不相信程慧路上沒吃糕。
程慧急道:「那你要如何才信我?」
董勁秋看著那嬌艷欲滴的唇,鬼使神差冒出一句,「除非你讓我嘗嘗。」
嘗什麼?
董勁秋直接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