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來富老爺忍受了『嚴刑拷打』後交待,除了這半屋子金磚,他真的沒藏下其他私房銀子。
崔太太半信半疑。
崔老爺想指天發誓,偏偏連手都抬不起來。
「真的,這些都是給彥哥留下的,我是真沒料到這孩子如此會念書啊!」
科考不行的話,還能捐官。
一般的捐官都是虛銜,要謀實缺……那就捐更多的銀子,把銀子推得像小山一樣高,運作好了,總能謀到實缺嘛。
崔老爺是生意做的越大,越沒有安全感,越希望崔家能出一個當官的,就是怕崔家被誰給盯上了,也有個轉圜的餘地,甚至崔家若能真出個官兒,擠進了士紳的圈子,崔家的生意慢慢收手也行。
哪知計劃不如變化快。
崔彥比崔老爺想的更會讀書。
崔鵬也比崔老爺想的更有野心。
崔家的災禍,來得比崔老爺想的更快。
崔老爺想到這裡又唉聲嘆氣,把崔太太的心都嘆軟了。現在追究崔老爺的風流韻事有什麼用,重要是一家四口以後該如何生活,有這半屋子金磚,崔太太的心安定不少。
不管崔老爺把金磚藏在這裡是要幹什麼的,現在人還癱著動不了,這些金磚都是她的!
想到崔老爺的小金庫被自己收繳了,崔太太快活的很,臉上也不由流露出笑意。
崔老爺一看崔太太笑了,頓覺這一番『嚴刑逼問』都值了。
崔太太笑,他也笑。
他這一笑就犯了崔太太的忌諱,崔太太馬上沉了臉。
崔老爺笑的太開懷一時收不住,那笑僵在臉上十分怪異。
「我、我能笑不……不笑了,不笑了!」
崔太太沒好氣瞪他,「崔來福,你又哄我,別說半屋子金磚,就是一屋子金磚,我眼下能撬起來用?」
那當然是不行的。
剛演完凈身出戶,這邊馬上又過上了奢侈的生活,崔鵬會怎麼做不說,就是三皇子也會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
崔太太把自己的擔心一說,崔老爺馬上拍馬屁說夫人英明。
直到崔太太又罵了他,崔老爺才老實不作妖了。
「這些金子是我們翻身保命的本錢,現在不能動用,不僅是怕三皇子,讓彥哥知道了,他心裡那口氣就鬆了!」
崔彥現在心裡憋著一股狠勁。
很想快點在科考上取得成績,快點中進士做官,庇護父母和妹妹。
崔太太心疼兒子,又罵了崔老爺一頓。
然而罵歸罵,她也明白崔來福這個老不修說的很對,把金子撬出來給兒子不是好時機。
夫妻倆勉強就此達成共識,把金磚的事瞞下來。
崔老爺保證,只要自己能下床,就努力去做做賺錢又不惹眼的『小生意』,絕對不會讓崔太太吃苦。
剛說完,崔老爺的肚子就禮樂齊奏,臭味瀰漫在金磚砌牆的屋裡,它也變不香啊!
崔太太嫌棄的看著他,崔老爺很是訕訕:
「辛苦夫人,辛苦夫人,為夫下半輩子當牛做馬報答夫人……別掐,咳,輕點掐?」
……
崔家發生的事,程卿不知。
崔家安頓好,程卿就回了南儀。
楊柳巷的程家已經打掃一新,披紅掛燈,程卿回來自然是最好,她要是在婚禮前趕不回來,程氏又不缺兒郎,多得是人背程慧上花轎。
然而遺憾肯定是有的嘛。
幸而,她趕上了。
要出嫁了,程慧忐忑不安,她不捨得離開母親、兩個妹妹,還有程卿。
嫁了人,她就是董家媳婦,是董程氏,不能再日日侍奉在柳氏身前。
程卿給程慧做婚前心理疏導,告訴她任何事都有解決辦法:
「這有什麼難,你和董姐夫婚後要上京,我也要上京,我們兩個都走了,又怎會把母親她們留在南儀?自然也是要上京的,不過且等一等,我們先去京城安頓好了,再接她們過去!」
程慧是真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
但對程卿來說太正常了。
哪裡是家?
房子能代表家嗎?
不是的。
家人在哪裡,哪裡才是家。
房子麽,去京城可以再買一套,可能沒有楊柳巷的這套宅院大,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董家在京城肯定有房,你和董姐夫住哪裡,我就在你們隔壁找一處房子,買不起就租唄。」
只有一牆之隔,那還叫遠離娘家麽,根本不算嘛。
程卿從前常聽說「一碗熱湯」的距離,就是子女和父母的住所,端一碗湯出門到了對方家中湯還沒涼是最好的,有獨立空間,又能相互照應。
程卿說的理所當然,程慧卻哭了。
「小郎——」
程慧完全不知該說什麼呀。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出嫁女在受委屈時能得到娘家人的支持,就是很受疼愛的了。
程慧還沒聽過,有誰家小娘子嫁了人,娘家兄弟馬上把家搬到小娘子夫家隔壁去呢!
在程慧眼裡,程卿是弟弟,又更像哥哥……整個大魏最好的,獨一份的,誰也比不上的小郎。
「哎,明天就要上花轎了,現在可別哭,要哭也要留著明天上花轎時再哭呀!」
時下是有哭嫁的風俗,新嫁娘上花轎前都要哭,沒人會當這個是晦氣。
程卿把程慧逗得破涕而笑。
這一夜,二娘和三娘極想與程慧擠一張床睡,程慧卻抱著被子說要和柳氏睡。
柳氏心都軟了。
想起程慧三四歲的時候,也經常抱著被子鬧著要和娘睡,把程知遠都要擠得去睡書房。
柳氏新嫁,自己都還是個年輕姑娘,就要學著照顧一個奶娃娃。
柳氏不是生了自己的親生女兒才學會了當母親,她是照顧程慧時,慢慢學會了如何當一個母親,這是原配齊氏生的女兒,也是柳氏的女兒……一點點養大,小時候怕程慧涼了餓了病了,長大後又擔心嫁不到良人,柳氏那個操心喲。
一下下摩挲著程慧光滑似緞子一樣的頭髮,柳氏也哽咽難言:
「慧姐兒一定要過得好,過給我看看,也要過給你娘看看。」
程慧把頭靠過去,「您就是我的娘。」
自己何其有幸,能擁有兩個娘呀!
一個賦予她骨血,將她帶到這人世間來。
一個養她愛她,把她教養成人。
母女倆相依相靠,夜,漸漸深了,在宣都府等著迎親的董勁秋,也是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