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三嘴裡說著不在意,表現出來的也是漠不關心的態度。
程珪皺眉:「我們都是南儀書院出來的,又是國子監的新人,如果不團結些,今日他們欺負程卿,改日為了別的原因,也許又會欺負我們!」
俗語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在南儀縣時就算有爭端,到了京城卻要惦念同鄉情誼。
俞三身子往前湊,「你想幫程卿,也要人家肯領情才好。他若想與你做好兄弟,怎不和你一起住到尚書府去?你都沒有弄懂他是因為何事得罪了人,就要出頭,這裡是天子腳下,不是程氏一家獨大的南儀縣!」
幫忙?
幫得了麽。
在南儀時,自己親爹是四品知府,宣都府下轄著南儀縣,自己身為知府公子,當然能橫著走。
到了京城,一根房梁塌了,可能都要砸死好幾個當官的,四品京官算什麼呀!
何況——
俞三斜眼笑,「程卿的跟班都沒行動,你急什麼呀?」
周恆的手在袖子裡握緊。
周恆很想和程卿一起來國子監報道,有什麼刁難他不怕和程卿一起面對。
然而程卿偏要讓他假裝不熟,劃清界限,讓他當什麼『臥底』。
為此,周恆還早了一天來國子監報道。
程珪、俞三和周恆三人,俞三是最先進國子監的。
俞知府調任上京後,俞三也回了原籍參加鄉試,那邊離南儀縣路程遙遠,離京城卻不遠,俞三鄉試高中後立刻啟程進京,九月下旬就已進了國子監。
程珪是十一月中旬進的國子監,也比周恆早大半個月。
周恆一個新監生,又是南儀的籍貫,國子監這些人要對付程卿,哪裡會和他通氣呢。
所以臥底當得很失敗,也沒打聽出什麼有用消息,還因隱忍而被俞三嘲笑。
如果俞三出馬,肯定能幫上忙。
俞三這人混帳歸混帳,卻有一種『朋友遍天下』的本事,進入國子監才兩個多月,已經混入了『蔭監』的圈子。
走『蔭監』路子的監生都是勛貴和高官子弟,俞大人平調進京,還是個四品官,俞三一個四品京官的兒子,還能與一群勛貴、高官子弟稱兄道弟……要為難程卿的,恰好正是這群人。
周恆剛這樣想著,教舍中就有人點了俞三的名:「俞三好像也在那什麼南儀書院待過,你也認識那個姓程的吧,你過來給我們講講!」
說話的是靖寧伯的小兒子。
俞三嘴裡的草杆子換了個方向,弔兒郎當抱著手臂:
「不就一個嘴巴兩個眼睛,有什麼好講的。」
就他這欠揍的態度,靖寧伯的兒子也不生氣,真是紈絝碰上紈絝,臭味相同,對俞三特別包容了。
報信的監生喘著氣:
「小伯爺,那姓程的是由翰林院的孟學士領著來國子監的,他身邊還站著咱們國子監的董勁秋,三個人看起來很熟!」
「董勁秋?董勁秋不是回去鄉試了麽……是了,董勁秋老家好像在宣都府呀!」
所以董勁秋是幾個意思,明知道他們要整程卿,還要和程卿走得近?
翰林院的孟學士肯定是指孟懷謹了。
翰林院的侍講學士,這兩年比較得聖寵,今年已經奉詔為皇子講課——
有孟懷謹在要麻煩些,然而也不影響大局。
翰林院的侍講學士,管不到國子監頭上,孟懷謹不可能時時刻刻跟在程卿身邊!
靖寧伯兒子冷笑,「請誰來都無濟於事,三日之內,若趕不走他,就換我走!」
唰唰唰!
三道目光同時落在靖寧伯兒子身上。
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總覺得靖寧伯兒子在國子監待不了太久了怎麼辦?
俞三一下笑出聲:「今晚咱哥倆去喝兩杯,我請客!」
靖寧伯兒子莫名其妙,不過俞三要請客,他是不會拒絕的,立刻同意,教舍裡又響起幾道聲音,都要一起去的。
俞三很是大方,「一起去,一起去,人多才熱鬧。」
給靖寧伯的兒子踐行,人太少不夠排場。
俞三也很好奇,靖寧伯的兒子準備怎麼把程卿趕出國子監。
不會又誣陷程卿作弊之類的?
那也太沒有新意了。
而且程卿是絕不會作弊的。
這些人如果這樣乾,肯定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些人也不傻,要趕程卿出國子監的風聲早就宣揚出去,當眾卻絕不提『程卿』二字,隻用『姓程的』來代替。
程卿畢竟是皇上下旨恩蔭進入國子監的,又有一個做二品尚書的叔爺,大刺刺的說要趕程卿離開國子監容易被抓到把柄……程卿太狂了,到了京城卻不住進程尚書府,讓外人忍不住猜測程卿和程尚書是否有嫌隙,沒有程尚書撐腰,這群勛貴子弟做事更肆無忌憚。
程卿該如何破這個局呢?
俞三竟對接下來三天要發生的交鋒,是十分期待。
教舍這邊還在說『姓程的』,俞三一看窗外,程卿已由國子監祭酒大人陪著,慢慢往教舍這邊走。
王祭酒臉上都是笑,一時和左邊的孟懷謹說話,一時又與右邊的程卿說話。
國子監祭酒只是從四品,卻是國子監最高管理者,把國子監看做朝廷官辦的最高學府,王祭酒就是這所學府的校長!
祭酒的官位不大,卻足夠清貴,便是國子監這些勛貴高官子弟,見了王祭酒都要老老實實問好。
靖寧伯的小兒子看見了王祭酒,也看見了孟懷謹,更認出了董勁秋。
那麼,走在這三人中間的,就是程卿了?
就這麼個身材單薄的黃臉小子,竟敢招惹柔嘉縣主,是無知所以無畏,小地方出來的解元,腦子只有一根筋吧?
不過,王祭酒那一臉的笑又是為什麼。
難道孟懷謹已經厲害到需要王祭酒去拍馬屁了?
俞三也有幾分吃驚,程卿這麼快就走通了王祭酒的路子?
不對呀,王祭酒很有些迂腐,不是那麼好討好的人。
程珪和周恆都不解。
靖寧伯的兒子也想不通,王祭酒莫不是瘋了吧,瞧瞧這笑出的一年老褶子,連祭酒的面子都不要了!
王祭酒當然沒瘋。
他的笑也是真心的。
王祭酒還無需討好孟懷謹,他對程卿這樣熱情,只因孟懷謹對他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