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姐,一定要幸福啊!」招娣姐的轎子消失在大門外頭以後,吉祥望著那緊閉的以表示新娘子不會被休回頭的院門,默默的祝福著她。
招娣姐出嫁了,院子裡頭還有好些個客人在等著吃席呢,吉祥深吸了口氣,打起精神來應對這一天接下來的繁重任務,利落的進屋換下自己一身漂亮的待客的衣裳,換了一套半新不舊的衣服,吉祥轉頭就去廚房裡忙活去了,還有九桌的客人要待呢,這一天可是忙碌的很呢。
新娘子出了門子,到吉祥家賀喜的賓客們的熱鬧卻剛剛開始,借來的大桌子上擺滿了各色的菜肴,有葷有素份量十足,還有吉祥特製的各色點心零嘴給小孩子們吃,來喝喜酒的賓客一個個的開懷暢飲盡情吃喝,吉祥她們這些主人家的孩子,忙忙碌碌的上菜端盤子幫忙張羅事情,直忙的團團轉。
月上中天的時候,吉祥才結束了這一天的忙碌,拖著疲憊的身子,吉祥躺在自己屋裡頭的炕上,從被摞子裡頭掏出自己做的那雙布鞋,最後的半個鞋面已經縫上去了,吉祥望著那雙鞋獃獃的看了半晌。
「廣安哥,你這一去兩三個月,可得好好注意安全啊。」吉祥看著布鞋喃喃自語,白天裡自家的喧鬧和晚上這如水一般的清冷靜謐,讓吉祥的心中微微的有些發顫,招娣姐已經幸福的嫁人了,自己的幸福之路,還很是遙遠啊。
「啪!」吉祥忽然聽到外頭有些動靜。吉祥心中一顫,忙擦了擦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來的淚水,把鞋子塞進被摞裡頭,有些慌張又帶著期待的往出走。
吉祥走出自己房門的時候,院子裡頭黑漆漆的,今天全家人都累壞了,忙活招娣的婚事,忙活宴請賓客的事情,所以一忙完這些事兒,吉祥家的人都熄了燈沉沉的睡去了。只有回到屋裡頭就開始發獃的吉祥的屋子。還有微微的燈光亮著。
吉祥站在自己的房門口,四處張望著,看院子的小黑聽到動靜也跑了出來,挨著吉祥的腿蹭了蹭。卻並沒有叫。吉祥看到小黑過來了。蹲下來摸了摸小黑的頭。心中淡定了不少。
忽然,小黑十分歡實的往大門口跑去,一邊跑還一邊撒著歡。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吉祥順著小黑的方向,看到一個人影,借著不算太暗的月光,吉祥隱隱約約的看到了一個輪廓,廣安哥?
「誰在那?」吉祥大著膽子往前走了幾步,在離院門約麽有個三四米的地方聽了下來,低聲問道。
「是我……」廣安哥的聲音傳來,低低的聲音不大,卻好似敲在吉祥心上一樣,吉祥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裡頭滿滿的都是這個聲音,心跳如擂鼓一般。
「廣……廣安哥?」吉祥有些磕磕巴巴的問道,卻聽著門外那人低低的笑了聲,然後嗯了一下,吉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樣,呀了一聲,匆匆的走到門口去,想要拉開大門。
「別,吉祥,不用開門的。」廣安的聲音低低的,「要是開了門,我會忍不住把你帶走的。」廣安強抑製住心中的衝動,知道吉祥如果夜會自己,被人知道的話,對她的聲譽有害,也知道,如果吉祥開了門,他會不顧一切的想要把吉祥帶走。
「廣安哥……」吉祥也知道其中的利弊,卻忍不住還想要開門,門卻被廣安死死拉住。
「吉祥乖……」廣安的頭靠在門板上,低低的說道,鼻音有些重。
「吉祥乖,在這好好的跟我說說話,明天一大早我就要去鎮上了,後天早上就會出發往南走……吉祥,你在家好好的照顧自己,天熱了別中暑,等我回來的時候,應該都是秋天了。」廣安的聲音低低的柔柔的,說得吉祥心頭一陣陣的發酸。
「恩,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強忍住湧出來的淚水,吉祥也把臉貼近了門板,「廣安哥也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南邊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你多帶兩件衣裳,身上也帶上些銀子,萬一有個什麼事兒的,也好有銀子防身。」
「好,吉祥你放心。」廣安抬頭看了看夜空,圓圓的月亮在天上,灑下一片銀華,卻越發顯得寂寥。
「廣安哥……」吉祥和廣安,一人在門內,一人在門外,共同望著同一片星空,卻久久無語,離別的情緒如老醋一般酸進了兩個人的心裡頭,「廣安哥,不管你走到哪,咱們看到的都是同一個月亮,都是同一片天呢。」
「嗯……」廣安點了點頭,卻忽然想起來,自己點頭的樣子吉祥看不到,便又說道,「我會記得的,想你的時候,就看看星空。」
「好……」吉祥捂住嘴,靠在門板上,漸漸的滑坐在地上,任淚水默默的流出來,卻不肯哭出聲。
「吉祥……吉祥你還在麽?」廣安聽到門那邊悉悉索索的有聲音,吉祥卻一直沒有說話,不由得惴惴的問道,聽到吉祥嗯了一聲,廣安這才又說道,「吉祥,等到了有驛站的地方,我會往家捎信報平安的,你放心。」說到這,廣安有些不好意思,「我現在會的字兒還不多,等我多跟帳房先生學學,就能給你寫信了。」
「廣安哥,你學寫字了?」吉祥聽到這消息很是驚喜,離情別緒都沖淡了些。
「嗯,學了些,總不能比未來的娘子差不是?」吉祥會寫字兒,這是廣安之前就知道的,自從喜歡上了吉祥,廣安就想著也要學認字寫字,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自從到了鎮上,跟了商隊,和會寫字的管事和帳房先生混熟了些以後,廣安便抓緊了一切機會學習,如今已經能寫不少簡單的字兒了。
「你說什麼呢!」吉祥有些忸怩,覺得臉上熱熱的心裡甜甜的。
「呵呵,吉祥,跟我說說你在鎮上的日子吧……」月色下,吉祥和廣安兩個,一個人在門這邊,一個人在門那邊,兩個人靠著門板說著話,溫馨寧靜,渾然不覺時間飛逝。
「吉祥,我得走了……」眼見著天已經蒙蒙亮了,廣安忽然驚覺自己已經在吉祥家門口待了這些時候。
「廣安哥……」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心思,在聽到廣安說要走的時候,陡然激蕩起來,淚水瞬間就湧了出來,吉祥慌忙的擦著眼淚,卻發現淚水根本止都止不住。
「吉祥,別哭,我現在出去,等過兩年就能當管事了,到時候風風光光的把你娶進門,咱們倆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嗯……嗯……」吉祥連連點著頭,卻沒有辦法止住淚水,「廣安哥你在這等我!」吉祥忽然想起自己給廣安做的鞋子,「等我下,我去去就回。」吉祥說著,踉踉蹌蹌的就往自己屋裡頭跑,視線被淚水模糊的厲害,吉祥一不小心絆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
吉祥跑進屋,從被摞子裡頭掏出自己做好的鞋子,找了一塊不起眼的棉布包上,匆匆的又往門外跑。
天已經微亮了,村裡頭起的早的人家都已經開始做飯了,吉祥看到這情景也知道廣安不能再多留,把大門打開來,將鞋子遞到廣安的手上,「這是我給你做的鞋子,路上道遠,你替換著穿。」
「吉祥……」廣安看著兩眼哭得有些紅腫的吉祥,心疼的不行,左右看看沒有人,一把把吉祥拉進了懷裡緊緊的抱著,「吉祥,等我回來!」
「好!」廣安的懷抱很暖很暖,吉祥在他懷裡猛點頭,應承著。
眼見著天色越來越亮,廣安不得不離開了,「吉祥,等我的消息!」
「好……」看著廣安漸漸遠走的背影,吉祥流著淚達到,眼見著廣安的背影已經遠的看不見了,吉祥這才失魂落魄的關了大門,如遊魂般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之後的這一天,吉祥在炕上睡得昏天黑地,吉祥娘進來看了她好幾回,看著她臉色不好又十分疲倦的樣子,以為是招娣的婚事讓吉祥忙的太累了,想著再過幾年,吉祥也會嫁人,就不由得心軟下來,也就放任著吉祥休息。
等到吉祥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吉祥從炕上爬起來,覺得自己頭重腳輕得很,心裡也空落落的,還有說不出的酸酸的感覺,嘆了口氣便坐在炕邊發獃。
「吉祥,你醒啦?」吉祥娘正想叫吉祥起來,進了屋看著吉祥正坐在炕上發獃,眼睛紅紅的,嘆了口氣,走上前來嘮叨著,「都多大的丫頭了,還不知道自己照顧好自己,爬起來就披件衣裳再坐著啊,得了,你趕緊起來吧,洗把臉去吃飯去了。」
「好……」看著娘親有些囉嗦的說著話,滿是關心的語氣,吉祥覺得心中鬆寬了些,點了點頭,順著娘親的意思,下地洗臉。也不知道是睡了一天身子虛還是昨夜在門口蹲的腿腳不靈便了,吉祥剛一下地就覺得腿一軟,倒在娘親的身上。
「傻孩子,睡一天哪有不腳軟的,你緩緩的再起來!」吉祥娘白了吉祥一眼,幫她揉了揉腿,看著她洗了臉,又幫著她梳了頭髮,吉祥娘看著已經到了自己下巴高的吉祥,不由得感嘆道,「咱們家的吉祥長大了啊,都快有娘親高了。」
「娘,吉祥再大,都是娘的閨女啊!」吉祥抱著暖暖的香香的娘親,覺得心中充滿了溫暖,因為廣安離開的空落落的感覺,也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