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家一家把麥子什麼的都種下去了以後,因為一直不下雨,只能每日裡頭打著清水河的水澆地,辛苦得很。一般是吉祥大伯、爹爹、大福他們去河邊挑了水以後,吉祥娘帶著柳枝兒和小荷她們在地裡頭澆水,吉祥這樣的小閨女幫不了地裡頭的事情,只能在家裡頭變著法的做好吃的給他們補身子,這一年的春天,比往年過得辛苦了不少。
這一天,吉祥早起準備做飯,一出房門就覺得迎面吹來的風裡頭有不少的水汽,空氣中隱隱有著土腥的味道,天也陰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了,「看這樣子是要下雨了呢……」吉祥鬆了口氣,要是下了雨,就不怕地裡頭的麥苗長不好了,而且自家人也不用像前些日子那麼辛苦的挑水澆地了。
果然,等吉祥做完早飯的時候,就聽到外頭稀稀落落的開始掉雨點下來,雨勢不大,潤物無聲一般的輕輕敲打在吉祥家的磚瓦房上,讓吉祥家出來準備下地的老少爺們兒們都笑得合不攏嘴。
「哎呀,這下雨了,就好辦啦!」吉祥爺爺捋著鬍子笑眯眯的說道,對這下雨的天氣很是欣慰。
「這雨下來的好啊……」吉祥奶奶也應著,念叨著雨下的好,慢慢的往堂屋裡頭走去。
「這回好了,不用去地裡頭澆水了,全家老小都能松泛一下,吉祥,你吃完飯就回去眯一會兒,這些天也累得夠嗆了。」吉祥娘帶著吉祥在廚房裡頭忙活。看著下雨了以後,也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讓自家的小閨女回去休息。
「好嘞!」吉祥爽快的應著,覺得這天氣實在是適合睡覺,笑著把早上的茬子粥端到堂屋裡頭去,準備著開飯了。
「咱們這下了雨啊,就得準備著把水田給收拾出來了,再過兩天就得育苗了插秧了。」吉祥爺爺一邊吃著早飯一邊說道,手裡頭的大餅子面發的不錯,吃起來鬆軟可口。
「哎。爹。我知道了。」吉祥大伯應了聲,現在吉祥爹爹這一輩兒是種地的主力,事事都以吉祥大伯馬首是瞻。
「對了,大哥。轉眼這就要入夏了。招娣的親事兒就在秋天。是不是得好好準備起來了?」吉祥娘捅了捅吉祥爹爹,吉祥爹爹放下咬了兩口的大餅子說道。
「正是這個理兒,咱們家第一回嫁孫女兒。可不能馬虎了。」吉祥奶奶想到這事兒,也一臉認真地說道。
「恩恩,準備著栽稻子前就把招娣接回來呢,只是……」吉祥大伯有些不好意思說,現在招娣在鎮上幫忙呢,生意是老二家的,這說不幹就不幹的話,吉祥大伯覺得對不住自家兄弟。
「啥事兒能有招娣嫁人重要,俺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招娣嫁得好,我們們也跟著高興啊。」吉祥娘笑著說道,讓吉祥爹爹主動提起這事兒,就是怕大伯不好意思讓招娣回來耽誤了她的親事兒準備。
「我們們這在家也歇了不少時候了,過兩天就去鎮上把招娣和招娣娘給換回來,讓她們好好準備著親事,好好的當新嫁娘!」吉祥娘笑著說道,這話跟吉祥已經商量過了,吉祥也同意,也就沒有啥問題了,只等著兩天之後去鎮上。
這天晚上,雨還沒見停,吉祥坐在屋裡頭,望著外頭,自己過兩天就又要去鎮上了,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要是時間長,下回就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看著廣安了。這麼想著,吉祥忽然覺得心中有些低落,嘆了口氣,想著抽空去見見廣安吧,便繼續做著手裡頭的針線活,卻因為走神頻頻縫錯陣腳,卻還不自知。
兩天以後,三福用牛車把招娣娘和招娣從鎮上拉了回來,戴娣卻沒有跟回來。
吉祥看著招娣下車以後滿面紅光的樣子,笑笑說道,「招娣姐姐一看就是心情極好啊,臉上都粉紅粉紅的。」
「哎呀,你個小利嘴兒,連姐姐都打趣……」招娣拉著吉祥的手,左看右看的,「恩,精神頭兒不錯,臉也圓回來了,看來在家養的還不錯。你這樣我就放心多了,要是還像在鎮上時候那樣,小猴子一樣的身形,我恐怕都不敢回來呢。」
「招娣姐……」吉祥被說成小猴子一樣的,當下就不依了,扭著招娣的袖子撒嬌。對於招娣姐,吉祥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她是在自己還傻著的時候就對自己親近的姐姐,還救了自己的性命,為了自己在鎮上開的點心鋪子,不辭辛苦的起早貪黑幫著忙碌……招娣姐對自己的好,吉祥點點滴滴都記在心裡,如今招娣姐回來備嫁了,自己卻要去鎮上忙活,再過個半年,招娣姐就要嫁給力壯哥,成為人家家的媳婦,以後再見面的話,恐怕就沒有現在這麼輕鬆了,「招娣姐,我捨不得你……」吉祥說著說著,眼圈都有些紅了。
「哎呀哎呀,這小吉祥回家來怎還變得這麼傷感了呢,眼瞅著就要掉金豆子了……」招娣看著吉祥依依不捨的小樣子,心中也發酸,鎮上的鋪子不能沒有人管,原來能管鋪子的,除了吉祥就是自己了,自己這一備嫁,吉祥是說什麼都得去鎮上的,出嫁前兩人見面的時間是少之又少了。這麼想著,招娣卻不能任著吉祥哭出來,到時候更沒法收場了,只能吸了吸氣,逗弄著吉祥。
「才沒有要掉金豆子呢……」吉祥忸怩了下,說話間剛才的煽情氣氛就淡了,吉祥拉著招娣又說了好一陣子的悄悄話。
「你們過來瞅瞅,我在鎮上給招娣置辦的嫁妝。」吉祥大伯娘很是興奮的從牛車上倒騰下來好些個東西,大包小裹的都搬進自家的正房裡頭去,大伯家的正房有兩間,正好有一間大伯和大伯娘住,一間空著放東西,大伯娘就把自己在鎮上買的東西都倒騰進那間屋子裡頭去了。
「這個,瞅瞅,多好的料子,又軟和又好看,這料子我一共買了四塊,準備都給招娣陪嫁過去,到時候她生了娃,也不怕沒有料子做衣裳。」大伯娘從那堆東西裡頭拿出一個油紙包來,攤開來看著裡頭有一疊衣料,看那樣子,至少能做兩身成年男人的衣裳。
「謔,這麼多啊!」吉祥娘自然是知道大伯娘對招娣的好,伸手摸了摸那衣料,覺得入手確實十分的軟和,「這料子多少錢一尺?摸著是真挺軟和的。」
「二十文呢……」大伯娘怎怎嘴說道,「就這些料子,就花了我一兩多的銀子呢……這要照原來,哪捨得花這些銀子?」
「你可真疼招娣……這也是孩子們爭氣,咱們花銀子花的也痛快。」吉祥娘摸著那軟和的料子,想象著以後吉祥要是嫁了人,也得給她陪嫁這樣的好料子,到時候吉祥生了小娃娃,小娃娃就能用這料子做衣裳,怎麼想怎麼讓人覺得愛的慌,當下臉上的笑容更勝了,「這料子我看買的好啊,到時候招娣有了孩子,這料子軟和又舒服,正好給小孩子做衣裳。」
「二嬸兒……」招娣在一旁聽著,本來說著嫁人就臉紅的不行了,竟然還說到了小娃娃,招娣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小號的自己或者是力壯哥,頓時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不好意思的很,軟軟的叫了句二嬸,想讓吉祥娘嘴下留情。
「哈哈……新娘子害羞了……」吉祥娘也從閨女時候過來過,笑了兩聲以後就扯開話題,看旁邊的東西去了,只見招娣娘給招娣準備的東西,樁樁件件都是好的,不由得贊道,「你這真是用了心了,這東西一件件的,都是又好看又好用的,費了不少功夫才買到的吧?」
「我這頭一回嫁閨女,自然是什麼好的都想填給她!」招娣娘面露得意之色,細細的說著這東西怎麼怎麼買的,那東西怎麼怎麼買的,整個屋裡頭有說有笑的十分熱鬧,吉祥和招娣在一邊聽著,笑意盈盈的。
招娣娘說了好久以後,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傷感起來了,「這養了十來年的閨女,到頭兒上是別人家的媳婦了,這麼一想啊,我的心就……」說著,招娣娘嘆了口氣,眼角泛起瑩瑩的淚光來了。
「呦,你可別這樣,這可是好事兒……」吉祥娘看著招娣娘轉眼間就要掉眼淚,忙勸道,「招娣嫁的又不遠,就在本村裡頭,你要是想她了,在咱們家喊一聲,她啊,保準溜溜的就回來吃飯了不是?以後啊,說不定還帶著一串的小子閨女回來呢,到時候一群小娃子叫你姥姥,你啊,就美著吧。」
「噗嗤……」一想到招娣帶著一串兒子閨女的回來吃飯,小孩子們圍著自己叫姥姥的情景,頓時是轉憂為喜,隱隱有些期盼起來。
旁邊剛才跟著著急的招娣看到娘親好了,這才放下心來,當下也顧不上害羞了,「二嬸兒說得對,到時候娘你可別嫌我煩,你拿棍子打我都不帶走的……」說著還用頭在自家娘親肩膀上蹭蹭的撒嬌。
「你啊……」招娣娘看著自家閨女的樣子,心情也就好了不少,當下露出了笑臉,又跟著吉祥娘一起說招娣的嫁妝去了。
當天中午吃完了午飯,吉祥和吉祥娘收拾了東西,又把家裡頭的事兒託付給柳枝兒她們,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了清水河,又往鎮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