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驄說道:“晏師弟,我們又見面了。”
晏長瀾也道:“請周師兄指教。”
兩個人這樣客套一句後,周方驄已拔出劍,縱身而來。
晏長瀾同樣並不客氣,他手腕一轉,將瀾風劍拔出,和周方驄過起了招。
這兩位都稱得上是白霄宗的天之驕子,在對戰的時候劍法十分精妙,叫很多弟子都看得如痴如醉,如晏長瀾修習風雷劍法之人固然沒有,但和周方驄修習一般劍法之人卻頗有一些。因此,兩人交戰的時間越久,劍法施展得越多,就越能讓他們學習到更多的妙處。
當下就有不少人忍不住比劃起來,更有一些人期盼兩人對戰得更久些,也好叫他們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晏長瀾此刻則是比較謹慎。
周方驄不愧是被白霄宗宗主精心培養的天才,哪怕是晏長瀾每天都在山崖狂風裡刻苦練劍,比起浸淫同一套劍法好幾年之久的周方驄而言,還是要遜色一絲的,好在晏長瀾也是被葉殊仔細指點過,在適應了周方驄的劍法之後,居然就很快追平了這一絲的差距,並且完全化為實際的戰力,給周方驄帶去了巨大的壓力。
晏長瀾這邊不敢大意,周方驄那邊也是非常小心的。
比起晏長瀾這點感慨來,周方驄在煉氣三層這個境界一直都處理領先地位,幾乎沒有同境界之人可以跟他相比。現在來了個晏長瀾,比起並沒有太多包袱的晏長瀾來說,周方驄更憂慮自己一旦戰敗,會給自己的名聲帶來不小的影響。
在發覺晏長瀾比他似乎差一絲時,周方驄心裡微松,但等晏長瀾迅速提升,甚至還在與他的對戰中不斷有所感悟後,周方驄的心裡就生出了一種極強的威脅感,叫他隱隱約約有些不安。
周方驄眼神一冷,已不願有任何託大之舉。
下一刻,他就抽身後退,說道:“若論劍法,我二人不相上下,想來是分不出勝負了。”
晏長瀾聽到這話,雖說覺得自己並不如何吃力,卻也給周方驄留了面子,點點頭:“周師兄說得是。”
與此同時,在外旁觀的葉殊唇邊,浮出一絲冷笑。
——分不出勝負?不,若這般鏖戰下去,勝出者必然是晏長瀾。
但並非所有人都有此等眼光,哪怕是那些築基真人,他們修為雖高,劍法卻未必極為高明,更不會想到晏長瀾對劍法的領悟力如此之高,至於那些旁觀的弟子便更瞧不出來,反倒覺得兩人都極有風度,正該再顯露出其他的本事來。
唯獨白霄宗宗主,愛子的劍法是他一手傳授,他本人也極了解愛子,一聽愛子如此說,就知道愛子是並無把握,為保住臉面而這般提議。
當下里,他瞇起了眼。
身為宗主,他自然願意在宗門裡多出幾個天才人物,但是作為父親,卻不願意瞧見外來之人壓制了他愛子的光彩……尤其是,此子還並非在他門下。
緊接著,周方驄取出了一枚印章。
晏長瀾一眼便認出來,這正是葉殊煉製,他用來懸賞的那一枚,先前這位周師兄找到了他的仇人,他自然是將懸賞給了對方。
周方驄此時也有點尷尬。
這一枚印章乃是他自晏長瀾手裡得到,而今卻被他拿來對付晏長瀾,這著實有些……不過他很快便拂去了尷尬。
既然此印章給了他,自然就是他的法器,在他與人對戰之時拿出,正是天經地義。
周方驄提醒道:“晏師弟,小心了。”
晏長瀾手持雙劍,目光堅定:“周師兄請。”
下一刻,周方驄毫不猶豫打出了這枚印章!
印章上,禁制被激發出來,在打過來的剎那,儘管它瞧著不到巴掌大,但伴隨而來的卻是一股令人窒息的重壓,彷彿直接將晏長瀾定在原地一般!而且,若是晏長瀾真被這印章影響,哪怕他很快脫身出來,周方驄也可以抓住空隙,去將晏長瀾擊敗!
但是,周方驄用了印章,晏長瀾卻很清楚印章的作用。在印章被打出的瞬間,晏長瀾也將他兩把長劍上,那半個重力禁制一起激發,來抵消印章帶來的重壓影響。而他自己因為時常處於重壓之下修行,對於這些壓力卻還能扛住,竟不曾被其壓制,反而雙劍擎起,行動如常。
周方驄在打出印章時已再度持劍而來,晏長瀾飛快閃過印章,不叫它打中自己,隨後雙劍一抬,接住了周方驄的攻擊!
兩人在這重壓之下拼殺了幾記,周方驄不被重壓影響,但是晏長瀾若是持續下去,消耗必然很大……所以,晏長瀾迅速後退,並飛快地將兩臂轉動,左手快速打出一招,右手緊接而上,兩劍相合,正是風雷劍法第三式!
這一式,晏長瀾從不曾在之前顯露過,而此招威力太難領悟,就算是晏長瀾悟性不俗,這樣短的日子裡,也只能讓風雷融合個一二成罷了。
不過,在交戰雙方都僅有煉氣三層境界時,一二成也足夠用了。
只見一道狂風飚出,迅速化為一道風捲,而雷電融入那風捲之中,居然形成了一個並不甚大、卻蘊含著恐怖力量的雷暴!
這雷暴,直衝周方驄!
周方驄看得大駭,他不斷後退,將那印章收回,往身前一攔——
劇烈的轟鳴聲響起之後,那印章被炸得黯淡無光,而周方驄雖說連續用劍削弱這道力量,卻最終被不斷衝擊,直至兩隻腳都踏出了場地之外!
居然是……周方驄輸了。
整個場地外,鴉雀無聲。
白霄宗宗主的面色微沉,然後一嘆。
周方驄深呼吸,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晏師弟,是我敗了。”
晏長瀾神情如常,抱拳道:“周師兄,承讓。”
到此刻,塵埃落定。
前十之中,晏長瀾排列第四,周方驄排列第五。
若是以往,哪怕只是排列第五,對於周方驄而言也是極佳的成績,偏生還有個晏長瀾,他的排名更高!
一時間,內門之中議論紛紛。
無數人都覺得,周方驄似乎比晏長瀾當真要遜色一些……
外門也留下了不少觀戰之人,其中有兩個看著勝出後平靜離開場地,回到葉殊身邊的晏長瀾時,也不由感慨:
“晏兄如今大不相同了。”
“我等早知晏兄日後前途遠大,沒料想他竟這樣快,已然將我等遠遠拋在身後。”
這二人,自然是羅子堯與付宣兩個。
他們先前買下了大量資源,已然是獲取了不小的好處,順利引氣了。但銀子不禁用,他們仍舊很是節省,日後的修行約莫還是會慢下來……饒是如此,比大部分的新弟子也要好上太多。此時,他們見到故友這般風光,難免有些羨慕,可更多的還是為其喜悅的。
回去台上,葉殊又為晏長瀾解說餘下幾場煉氣四層弟子之間交戰的招式手段,晏長瀾不驕不躁,還在仔細聽,肖鳴也同樣在繼續偷師。
等餘下的場次盡皆打過之後,前十的排名便都出來了,賞賜也是頗為豐厚的。
前十名次,每位弟子賞銀十萬兩,可自宗門所出的幾十樣東西中挑選一樣;
第五名弟子,除卻賞銀十萬以外,再加十萬,可選兩樣東西;
第四名,賞銀除卻十萬以外,再加二十萬,可選三樣東西……
前三名自然是更多的,而晏長瀾作為第四名,就總共能得三十萬的賞銀,外帶三樣想要挑選的物事。
晏長瀾和其他幾個前十的弟子一起,跟隨一位長老前往宗門秘庫之內選擇。按照早先與葉殊說定的,晏長瀾挑選了一門劍法,又挑選了兩件能煉製法器的天材地寶。
得了東西,晏長瀾興沖衝將兩件天材地寶都送給了葉殊,自己則是翻閱劍法,與葉殊一同參詳起來。
大比已然過去,於晏長瀾而言,過去之事,就不必再多想了……
但是,晏長瀾雖是這般想,旁人卻未必如此。
·
白霄峰。
白霄宗宗主周守賢瞧了瞧緊閉的房門,開口喚道:“驄兒,是為父。”
很快門開了,周守賢走進去,便見到正沉默坐在桌面的愛子。
周方驄從未輸給同境界之人,如今輸給剛入宗一年的晏長瀾,心裡很不痛快,自然他就將自己關在屋中,以免在外失態。
周守賢用手拍了拍周方驄的肩:“驄兒,莫要多思。”
周方驄閉了閉眼:“孩兒無用。”
周守賢搖頭道:“並非是你無用,而是晏長瀾太出風頭。”
周方驄苦笑:“他有這本事,莫非還怪他資質太好不成?只是敗給了他,孩兒的名聲大不如前,對我周家的計劃也很不利。”
周守賢皺起眉:“他的進境的確太快了,若是長久下去,怕是……”
周方驄道:“父親不必顧及孩兒的臉面,其實無須長久下去了,再過上個一年半載甚至更短日子,孩兒就會徹底被晏師弟取代。”
周守賢有些猶豫:“若是驄兒你實在不願見他,為父倒能想個法子,讓他'意外'身故。既然是個死人,自然就再不會與吾兒爭鋒了。”
周方驄急忙說道:“父親不可!雖說孩兒妒忌他的資質,可若是只為一場敗北就將他除去,孩兒恐生心魔。”
周守賢仔細瞧了周方驄一會兒,見他神情懇切,才捻鬚一笑:“很好,驄兒你識大體,如此才能勝任宗主之位。”
周方驄一怔:“父親方才在考孩兒?”
周守賢頷首: “身為宗主,自身榮辱固然重要,為宗門考慮也十分重要。那晏長瀾資質絕佳,卻恐怕不能勝任宗主之位,也不見其野心……驄兒,他或許在修煉上勝你幾分,但其餘之處,則未必及你。為父先前考你,是憂你因敗北而損了心性,若真如此,你日後的路子怕是越走越窄,最終大道無望。好在,驄兒你不曾讓為父失望。”
周方驄籲口氣:“讓父親擔心了。”他頓了頓,“晏師弟如此天分,日後成就必然不小,有他在,對我白霄宗也有極大的好處,若孩兒要成為宗主,的確不能如此短視。”
周守賢點點頭:“不過,若是有他在,我白霄宗的資源怕是難以更多分配到吾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