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血光並不濃重,但與那蠍殼搭配著,不知怎麼的就給人一種森然詭異之感。
葉殊說道:“果然是喝血去了,這一夜過去,想必喝了不少。”
晏長瀾感嘆:“它個頭雖小,似乎沾染了一些妖氣?”
葉殊點頭:“恐怕昨夜它當真喝過妖獸的血……才剛出殼不幾日,竟然已有這樣的本事,看來,它的潛力比我所想的還要更高一些。”
晏長瀾情緒有些複雜:“然而它這樣兇,再如此下去,也不知是好是壞。”
葉殊道:“若是能駕馭,便只有好的。”
晏長瀾聽他這樣說,也就不再盲目憂慮了:“那日後若是行至荒郊野外,倒是可以叫它來守夜,但凡夜襲的妖獸,皆可為它口中之食。”
葉殊道:“確可如此。”
晏長瀾不禁又笑了笑:“只是它未免浪費了些,這吸食獸血後,若是可用的妖獸材料也要採集才好。”
葉殊挑眉:“這倒也是,日後當好生將它操練一番。”
那小蝎子渾然不知,此時趴在桌上一動不動,有些懶散模樣。
葉殊和晏長瀾就任他趴著,兩人起身後,葉殊隨手將小蝎子拿了放進袖子裡,便走出門去。
晏長瀾道:“該回了。”
葉殊點頭:“該回了。”
兩人取了馬,就要離開這一座城池。
出去的時候也很順利,大約行至百餘里路後,便暫且停下,修整一番。
晏長瀾下馬生火,說道:“先前獵來的妖獸肉還有剩餘,如今省了狩獵的工夫了。”
葉殊坐在他身側,“嗯”了一聲。
架火燒烤,這是兩人做慣了的事,他們動作麻利,很快已各自拿了一串吃起來。
原本吃過之後就要離去,然而他兩個才剛吃了一半,從葉殊的領子下便突然爬出了一隻小蝎子,搖頭擺尾地鬧個不停。
葉殊眉頭一皺。
晏長瀾急忙問道:“怎麼了?”他也瞧見了小蝎子的異狀,猜測道,“可是它又渴血了?”
葉殊微微搖頭:“似乎並非如此……”驟然間,他思及從前有人收了獸寵之類,往往會因預知危機而提醒其主,如今小蝎子如此不安,是否也是因此?
因心裡有了這念頭,葉殊寧錯亦不肯放過,他當即止住晏長瀾的發問,釋放出神識,極快地朝著四面八方延伸出去——若是有危險,他要立即找出根源才是!
晏長瀾見葉殊如此,登時有些明白,心裡也是一緊。
與此同時,他並不多說什麼,只是手指放在了雙劍劍柄之上,隨時可以拔劍而起。
隨著葉殊如今法力漸漸增多,神識外放也從五十丈達至百丈,故而如今他能探尋百丈之內是否有那危機存在。而這一查,他果然便有所發現。
樹木掩映之間,有一團黑氣正穿過重重葉片荊棘,朝著這個方向而來,那人身上帶著一種陰冷之感,其來勢洶洶,應是來者不善。
葉殊瞇起眼。
那人分明並非路過,而是確信一處目的而行……他是奔著他們過來的?
而後葉殊又思忖起來。
他和晏長瀾修為還未至煉氣四層,這樣低弱的境界,應不至於得罪那人才是——觀那人修為,至少已在煉氣九層巔峰,理應一隻腳踏入築基期了!但一轉念,他又想起了什麼。
——那個山谷,還有山谷裡的陰煞石!
是了。葉殊了然。
那山谷每逢夜間陰氣迸發,縱然平日里少有人來觀察,可是對於修煉那邪門歪道的修士而言,若是仔細些,未必不能發現。陰煞石對他而言乃是煉製本命法器的一件材料,但上頭陰煞頗重,對於一些鬼道邪道的法門都頗有好處,稱得上是絕佳的資源。
若是因著他們取走陰煞石而令後來者撲了個空,由此對他們生出恨意來也是理所當然。此行那人恐怕不止是想要奪走陰煞石,也想將他們兩個都殺死罷。 只一瞬,葉殊已將此事來龍去脈想了個通透,然後迅速對晏長瀾說道:“有個修行鬼道的修士來了,怕是要找你我的麻煩。如今有數件事你須知道,一者那人並非是鬼身修行,因此雖可以施展鬼道法術,但那些法術相較真正鬼修來要遜色不少;二者此人修為遠勝你我,乃是近乎築基的修為;三者鬼道法術素來懼怕雷霆,便是他並非鬼身也不例外,且人身修鬼道,於七情六欲上必然有所偏執,你我有七殺陣,又有雷霆子,應當可以一搏。” 說話間,葉殊已然將足有上百的雷霆子都交給了晏長瀾。 晏長瀾當然是連忙接過來。 他此時也不再用劍,因著他雖自認劍法在同境界中算得上不俗,可再如何精妙的劍法,面對之人高過自己數個大境界後也是無用,不如用上其他傍身之法。
葉殊見狀,很滿意他的態度,就一邊迅速取出陣盤,佈置七殺陣,一邊說道:“他已知你我氣息,你我易容換形之法也不夠完備,如今你我想要逃走是不能了,而且他修為勝過你我甚多,有這樣一人惦記你我,難免叫人睡不安穩,不若干脆先下手為強,把他的性命留在此處!” 晏長瀾與葉殊一樣,都是銳意進取之人,聽葉殊此言並無異議,毫不猶豫地應諾:“之後要如何施展,我都聽阿拙你的吩咐。” 葉殊道:“七殺陣佈置之後,我在陣眼進行操縱,你則聽我之言,在其疲弱時,每次打出數十雷霆子,削弱其力量,可明白否?” 晏長瀾道:“明白了,阿拙放心。” 不多時,葉殊就已將七殺陣佈置下去,四十九面陣旗無聲地射出,被分佈在方圓數丈之內。 葉殊握著那嵌合在一起的七殺陣陣盤,凝神道:“他來了!” 晏長瀾也集中精神:“阿拙,小心。” 很快,兩人已看到一個詭異黑影飛速襲來。 葉殊十分沉穩,劈手打出了一把靈幣碎塊,極為精準地分別落在了那四十九面陣旗上! 剎那間,七殺陣激活了! · 魏鬼飛速前行,面上是清晰可見的殘忍。 他原名魏貴,自幼資質四靈根,儘管生在修行的小家族裡,在不能容忍自己成為雜役弟子的情形下,也無法拜入合適的山門。而因小家族資源有限,不可能將大量資源耗費在他身上,後來他不忿之下,只得離開家族,成了一名苦苦追尋資源的散修。
一次機緣中,他得了幾門威力奇大的法門,據說是來自於鬼術,何為鬼術他並不明白,但自打習練那幾個法門之後,他修為進境頗快,而且只要他找到合適的陰魂、陰氣,突破起來竟不比那些宗門弟子慢。尤其是有一個法門告知他,若是他能汲取血親的魂魄與精血,更能助他突破,他就在一日返回家族,想法子在族中廚房裡下了藥,將全族上下所有與他有親緣關係之人精血吸乾,魂魄煉化,果然修為一下子上了煉氣六層,竟然是連續跳了好幾個小境界! 從此以後,魏貴認為自己與這鬼術極為有緣,就將名字改為魏鬼,自此只習練鬼術,謹慎之下小心修行,慢慢地距離築基也只有一步了。 再後來,魏鬼找到了那處能讓他增強法門,甚至給他帶去築基機會的山谷寶地,卻被他人搶先一步,讓他如何能夠不怒?而幸好他學的鬼術中有一門可助他追踪氣息,他辛苦追尋了好幾日,才終於找到那奪他機緣之人,且他稍微感知,便發覺那竟然只是兩個煉氣三層的小崽子……他心中獰笑不已,早已想了無數種要折磨他們的法子了!眼下,他馬上就會追上他們,到時候,他是先將他們抽筋剝皮,還是先抽魂煉魄?一時間,他竟有些難以抉擇起來。 這樣想著,魏鬼只覺得自己離兩個小崽子越來越近,而後他一腳踏出,就清楚地看見了小崽子們臉上那驚恐交加的神情。 剎那間,魏鬼心裡湧現出一股強烈的喜悅。 他毫不猶豫地先抓住那個年紀更小的,手上長出長長的指甲,直接刺破了他的頭皮,慢慢地,在對方的慘叫中將對方的臉皮剝了下來…… 魏鬼越發喜悅了。 那樣的慘叫,那樣的恐懼,真是……真是讓他太高興了! · 晏長瀾站在陣眼處,就見到那團裹著黑氣的人影一下子進入了七殺陣內。
然後,陣中似乎泛起了層層詭異的漣漪,而來人站在陣中,手指拉伸,居然開始做出種種奇怪的舉動來。與此同時,在那人淡青色的臉上出現了非常奇異的笑容,好像非常開心,又好像是被強行扭曲出來的神情,叫人滿心都是古怪,看著便十分的不適。
晏長瀾不禁問道:“阿拙,他這是被七殺陣中的喜殺之陣所迷吧?”
葉殊點點頭:“眼力不錯。”
晏長瀾喉頭微動:“既然事先便知道這是七殺之陣,見他反應,自能猜出。”
葉殊看著那人,說道:“此人比我原先所想更為淺薄,一身鬼道之法很是虛浮,儘管已然即將築基,似乎意志也不夠堅定,可見其力並非踏實修煉而成,反倒多為取巧。再看他身上似有血光孽力,應是曾做過許多大惡之事,尤其那反沖心脈的血光,應是有弒親之舉……倘若其血親曾經辜負于他,想要先害他命,那血光並不會反沖,既然反沖,便是他先辜負血親。”
晏長瀾聽葉殊說了這些,面上不由露出幾分厭惡:“無故弒親?”
葉殊點頭:“邪道之中,此舉並不罕見。”
晏長瀾怒道:“如此狼心狗肺之輩,百死也不足惜!”
葉殊贊同:“世上之人,能有血緣之親,實屬緣分,若能不負,當多多珍惜才是。”
兩人說了這幾句後,都更明白來人是何等窮凶極惡。
對方為能修行,連血親都不放過,若是並非血親之人,還不知被他害了多少過去。
葉殊又道:“他現下陷入喜殺之陣,但畢竟只是第一陣法,你我暫且只看下去,待其一魄被殺滅,進入第二陣法時,再來計較,以免他受驚,反而脫陣而出。”
晏長瀾正色道:“我明白。”
·
魏鬼在剝下了那年輕些的少年臉皮後,意猶未盡,竟是連對方的整張皮都給剝了下來,之後他覺得還有不足,就將地方的筋骨抽出,看著少年一抽一抽地疼痛,當真是得意至極。
這還沒完,他慢慢地折騰,等那少年真沒氣了,他才用一門鬼術抽出了對方的魂魄,看著少年魂魄一臉絕望,竟然連死都不能逃脫他的掌心,便越發高興,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然而,魏鬼似乎忽略了另外一人。
那名高大的少年好像有一些壓箱底的手段,竟然打中了他的手,讓他一時間不小心將原先那少年的魂魄給放走了。這下子魏鬼憤怒極了,他立刻去追殺高大少年,可那高大少年實在是太過靈巧,竟然連番躲閃,生生地沒能讓他抓到。
魏鬼不甘心,太憤怒。
竟然連一個區區煉氣三層的少年他都抓不到?!這不可能!他可是已然快要築基了!
但更讓魏鬼惱怒的事情發生了,那高大少年對魏鬼怒目而視,似乎因為魏鬼折磨他同伴之事怒極,手掌一翻就拿出了一塊讓魏鬼非常眼熟的石頭。
那是陰煞石!
魏鬼立刻就要衝過去抓住,然而那高大少年躲開之後用力一捏,就把那陰煞石給捏成了粉碎!
這下子,魏鬼更怒了。
他覺得前所未有的惱火,那種如同岩漿般灼熱的怒意已經衝爆了他的腦子,讓他完全想不到別的,只想要抓住高大少年,用更嚴酷千百倍的手段,把他生生死死地折磨!
抓住他……一定要抓住他……
抓……
·
葉殊看著似人似鬼的那傢伙面上的喜色突然消失,轉而換成了可怖的怒意,那一張臉上充滿了暴突的筋絡,紅到可怕的血色遍布他整張臉,讓那人彷彿要被沖爆了似的,在陣中左突右衝,像是要剿滅什麼,要摧毀什麼!
晏長瀾原本覺得在喜殺陣中,那人的表現已然很是讓人不適,沒想到對方到了怒殺陣中時,怒意沖頭之後,表現得才更為可怕。
但他並未覺得對方可憐,反而覺得那人在陣中定然是想到了什麼極為不好的東西,否則那人不會顯得那樣陰邪,而且每一個舉動都好似咄咄逼人,充滿了惡意。
葉殊說道:“長瀾,砸過去數十個雷霆子!”
晏長瀾立時照做。
數十個雷霆子過去,瞬間就圍著那人炸開。
巨大的力量洪流左突右衝,並未沖開佈置好的七殺陣,反而是在那陣中包圍住那人,並且將他的軀體炸了個破破爛爛。
但是,那人居然沒什麼反應,彷彿並不知疼痛一樣。
他更深地沉溺在七殺陣裡,尤其是在喜殺陣中被殺死一魄後,引動他怒氣時就更加容易,同時也讓他對於外界的刺激更遲鈍……
葉殊看到那人血肉橫飛還在不斷努力的情景,微微點頭:“暫時不動了,第二魄即將殺死,等他進入第三陣——哀殺之陣中。”
晏長瀾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