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暫且不說,不過在陸爭拜師之前,阮紅衣師妹因著性情活潑可愛,的確是眾多弟子之中最受師尊喜愛的一個,平日里也會時常召見她,指點她。
但是自打陸爭拜師之後,師尊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幾乎每日都會召見陸爭進行指點,平日里在同他們見面時,也會提起要向刻苦勤奮的陸爭學習云云。
因為這個,阮紅衣就有些嫉妒,再加上那陸爭不愛與他們交往,看同門時也與看尋常人差不多,自然就讓阮紅衣更加不滿,在與其他同門相聚時,忍不住就抱怨出來。 而葛元烽始終是跟阮紅衣保持一致的,再者葛元烽作為被同門搭救進而拜師的小弟子,他對同門是都很看重的,結果遇上個後來的,還不尊重前頭幾人,他自然是十分不快。 阮紅衣與葛元烽一拍即合,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那陸爭的不是來。 相較於他們,朱堯三人倒是並無太多想法。 朱堯和夏玉晴彼此有情愫,通常只在法術等遇見瓶頸才需要請求師尊指點,往常都盡量不打擾師尊清修,他們也不覺寂寞。晏長瀾則是除卻必要的修煉資源,連宗門都不常回來,就連需要的指點也能在葉殊那裡獲得,他對荀浮真人尊敬有餘而親近不足,荀浮真人對陸爭的不同態度在他心中也沒留下什麼漣漪。 因此,不論荀浮真人對陸爭如何,三人都是不在意的。 然而阮紅衣和葛元烽到底也是他們看重的師弟師妹,既然他們倆不喜陸爭,還要抱怨,他們也聽著就是。 阮紅衣和葛元烽說了一通後,都吐了口氣。 夏玉晴倒了一杯茶給阮紅衣。
晏長瀾也同樣推給距離自己較近的葛元烽一杯。
朱堯溫和說道:“大約是陸師弟更需要指點,因此師尊才會時常帶他在身邊。阮師妹、小師弟,你二人都莫要太在意了。師尊有他的想法,我等做弟子的,敬重即可。”
阮紅衣嘆口氣:“我就是不開心嘛……”
葛元烽也嘆氣:“師尊偏心阮師姐我是高興的,但是偏向那個陸師兄,我就不高興… …”
朱堯聞言,也只是安撫地看著兩人。
夏玉晴輕拍阮紅衣的背:“莫傷心,我們這些做師兄師姐的,都站在你一邊,小師弟也是如此。”
葛元烽見阮紅衣真有點傷心,也連忙說道:“阮師姐你放心,那個陸師兄才不能跟你比呢,等他之後久久不能進境時,師尊肯定還會更偏愛你的!”
阮紅衣懨懨的。
她當真不喜那個二師兄……
若是並無這個二師兄,而只有如今的同門,那該多好?
只可惜她亦知道,此事已然落定了。
隨即,眾多同門對阮紅衣又是好一陣的勸慰,阮紅衣原本也就是個小孩子脾性,見大家全都哄著自己,漸漸便也不再氣悶了,只是說道:“眼不見為淨,左右師尊最喜歡他,我還是早早約了同伴到別處歷練去!”說著她別過臉盯住葛元烽,“小師弟,你要不要陪我去?”
葛元烽有點為難:“阮師姐要去哪裡歷練?以你我的境界,要是遠了,怕是不安全。”
夏玉晴拉住阮紅衣的手,柔聲說道:“阮師妹,還是再修行一段時日,至少煉氣五層了再出去罷。如今出去,當真是不太安穩。尤其小師弟,還在煉氣三層,沉澱一陣子為好。”
阮紅衣撅起嘴。
葛元烽見阮紅衣這樣,忍不住就說道:“不然我就陪阮師姐先出去走走,大不了暫時別離開太遠不就是了?一邊走一邊修行,要是修為不濟就回來,修為更高了就走更遠,怎麼樣?”
阮紅衣頓時高興起來。
朱堯幾個見葛元烽願意哄著阮紅衣,又說了只是先去近處,也就答應下來。畢竟以如今師尊荀浮真人對那陸爭的寵愛,定是會讓阮紅衣見一次不快一次,長此以往的阮紅衣非得憋悶到道途不順不可。因此,出去散散心也沒什麼不好的。只是阮紅衣太活潑,葛元烽也很倔強,還老順著阮紅衣,要是沒個旁人陪著,也怕他們在外面遇上什麼麻煩……
思前想後的,朱堯也是發愁,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本他覺得四師弟晏長瀾很是穩重,可晏長瀾才多大年紀,且他自己有自己修煉的進程,總不能為了一個擔憂而叫晏長瀾浪費他自己修行的時間罷?而他和夏玉晴好歹是排行在前的,要也走了,豈不是明擺著大家都對二師弟有意見麼,師尊那裡須交代不過去……
夏玉晴與朱堯有情愫,也有默契,他見朱堯如此為難,就知道他心中想法,便主動說道:“年幼的師弟師妹要去歷練,我這做師姐的自然要陪同。”
朱堯一怔,轉頭看向夏玉晴。
夏玉晴眉目溫婉:“我們只在近處走走,很快回來,放心罷。”
朱堯見心慕之人如此善解人意,心中熨帖,慢慢地也笑了笑,對阮紅衣與葛元烽叮囑道:“那就讓你們三師姐陪你們過去,總要帶你們走幾次,才能放你們自己出門。”
阮紅衣知道這是師兄師姐關心自己呢,笑嘻嘻說道:“好呀,我知道啦。”
晏長瀾在一旁雖未出聲,但是見到此事得到妥善解決,心下也是鬆了口氣——對於這些同門,他是頗為在意的,而阮紅衣雖鬧騰了些,可性情純摯,被他是看作姐妹看待的。
隨後同門幾人大快朵頤,晏長瀾特意叫了幾樣他覺得滋味不錯的菜色用食盒帶了,同諸位同門告別,就到葉殊的居處去。
同門們也習慣了晏長瀾時常在外,彼此說笑著回去宗門裡。
·
次日,阮紅衣果然拉著葛元烽,在夏玉晴的帶領下出去歷練了。
因著修為有限,他們歷練的地方仍舊停留在九台州內,並未到州外甚至府城去。如此一來,安全自然就有一定的保障。
晏長瀾在宗門和葉殊居處兩邊來回,每次回到宗門,都能聽說陸爭被荀浮真人帶在身邊教導,他對師尊並無執念,也只是為陸爭喜悅,也為其餘同門略有遺憾罷了。 朱堯性情溫厚,他在宗門里長久待著,自是聽過不少風言風語,但是他對陸爭的態度與從前一般無二,並不曾因著師尊對陸爭偏心,就待他不好。 因此事,晏長瀾對朱堯也頗為敬重。 這一位大師兄或許日後修為會被他們追上,不過從品行上來說,他無可挑剔。 ——接下來的數月間,晏長瀾就持續積蓄法力,習練自宗門得來的幾個法門。 院中。 一道矯健的身影極快地在四處穿梭,每一次閃身都化為一道虛影,而每每形成虛影時都如同狂風捲過,帶著一絲霸烈之感。 大約來回了有半個時辰之久,那身影方才停下來,立在原地。 正是晏長瀾。 隨即,晏長瀾手持長劍,極快舞動。
先只是用了右手,那劍法十分簡潔,每一招都好似帶有殺意,刺出時快若閃電,幾乎能將人眼晃瞎一樣。在舞動數個回合後,他左手抽出了另一把劍,而這把劍也舞將起來,但奇異的是,這左手所使的劍法與右手所使竟然毫無關聯,是截然不同的兩門劍法!
通常來說,一人使用兩門不同劍法是極為困難的,那須得一心二用,而且不同劍法之間未必能夠互補,一個不慎就非但不能將劍法的威力提升,反而要削弱幾分。 可晏長瀾使出來時卻有不同,左手的每一招都是對右手的補充,若是左手先出招,則右手就是收尾,當真是雙劍合璧,將這兩門劍法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 待接連演練了有三四遍後,晏長瀾方才停下來。 坐在屋前的少年抬起眼,點了點頭:“有七分火候了。” 晏長瀾微微一笑:“還是阿拙指點的好。” 這半年來,晏長瀾可不曾閒著,他將原本就已練得不錯的、自七霄宗所得的兩門劍法一門身法都練得透熟,甚至後來他直接將兩門劍法同時使出,增強其威力,還將身法也練得爐火純青,消耗法力更是減少了許多。 除此以外,這幾個月他積蓄的法力也不少。 在葉殊提供的、以及晏長瀾自己所得月例以及狩獵所換取的各類資源相助下,晏長瀾的修為突飛猛進,居然多積蓄了有二十多縷的法力,達到了煉氣三層的巔峰!而葉殊仍舊是比晏長瀾慢,但是也不曾慢過太多,法力積蓄到了三十五縷,還差五縷,就也有突破到煉氣四層的機會。 此刻,晏長瀾才對葉殊這樣笑了笑,孰料突然間他周身氣息一陣湧動,竟然是因著方才練得太順暢,一下子觸碰到突破的契機了! 葉殊立時說道:“盤膝坐下,突破境界。”
晏長瀾也顧不得旁的,當即就坐了下來,口中含了一顆葉殊給他的凝露丹,就此開始運轉法力,來捅破那個三層到四層的薄膜。
葉殊站起身來,取出了一個小瓶子。
這小瓶子裡放的是一滴混沌水,正是他因著晏長瀾隨時可能突破煉氣四層而早早備下來的,如今眼見晏長瀾當真要突破,自是要給他服用的。
煉氣期的突破並不很困難,只要法力積蓄到位,失敗的可能不大,就算失敗了,之後恢復一番,也可以再繼續突破的。但是,勉強突破與順利突破還是有所區別,葉殊不知風雷靈根在突破時需要多少天地靈炁,可該準備的東西,他也都會準備妥當。 晏長瀾一邊突破,一邊感覺到一股精純的力量順著喉嚨落入腹中,這是丹藥的力量,而後他的唇邊遞過來一個小瓶子,他張口喝下里頭微甜的水珠,就感覺到自己四肢百骸都生出了一種極為熨帖的感覺,彷彿內外都被滋潤了一遍一樣,吸收起天地靈炁來,似乎也更快了一絲。 凝露丹定然無有那等效用,那麼能給他這種感覺的,必然就是那一滴水珠了……他心中知道這恐怕是一種極珍貴之物,卻被摯友阿拙毫不猶豫地給他吞服,他能想到阿拙身上怕是有些不能對外人言道的隱秘,他受之有愧,但決意堅守本心,不去探問。 葉殊見晏長瀾突破頗為順利,將那聚靈陣盤也取出來,放在旁邊給他佈置下去。而晏長瀾在多種助力之下,與尋常修士至少要花費數個時辰時間突破不同,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已順利晉入了煉氣四層! 從此,晏長瀾就走到了煉氣中期這個境界了。
煉氣期除卻那傳說中的第十層外,前面九層每三層為一個分水嶺,突破時會更困難些,從第四層開始,的的確確就是煉氣中期,且到了煉氣中期後,別看只是一層的差別,但是其能施展的法術的威力,比起先前來都要強上太多了——甚至是,煉氣的前三層時,壽元是凡人理論上也可以達到的一百歲,而到了煉氣四層,則壽元增加二十,若是修士不因種種意外而磨損壽元或直接隕落,那麼就可以真正活到一百二十歲!
晏長瀾睜開眼。
葉殊目光緩和:“恭喜。”
晏長瀾笑道:“多虧阿拙幫我。”
葉殊搖頭:“若是你不苦修,我相助也是無用。”
但毋庸置疑,晏長瀾的突破當真是一件大喜事。
接下來,就是葉殊要全力衝刺煉氣四層這個境界了。
晏長瀾說道:“阿拙,如今我到了煉氣四層,身上的法力還需適應,要出去歷練一段時日,而你需要積蓄法力,怕是不會出去……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可以告知於我,我這次出去順便找來。”
葉殊也不同他客氣:“我資質尋常,要想能迅速進境,需要藉助大量外物。眼下我有凝露丹和一些其他資源,可是它們能支撐我修行不慢,卻還有所不足。因此,我欲栽種一些能提升法力的靈草,就得有許多種子或是幼苗方可。你此番出去,可為我蒐集這幾樣的種子或幼苗。”
說罷,葉殊就給了晏長瀾一本冊子。
晏長瀾接過翻開一看——
這冊子裡圖文並茂,圖上繪製的是栩栩如生的草藥形貌,而文字則是將其仔細描述,不論外形藥效還是生長之地,任何細節都不曾遺漏。
哪怕是對草藥一竅不通之人,看了這冊子也能找到同樣之物,晏長瀾見了這冊子,自是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何物了。這些草藥都不是普通之物,對於煉氣期的修士而言算是較為珍貴罕見了,若是在商行里購買,買是能夠買到,但是價格昂貴,想要大量服用絕無可能。
晏長瀾就明白,自己此行最好是能帶回有種子的成株,不然單獨就只是幼苗或者種子亦可……他既然要歷練,就乾脆往這些藥材時常生長的幾處去罷。
看過之後,晏長瀾將這冊子好生收起來,說道:“此番出去,我定會多加留意。”
葉殊點了點頭:“有勞。”
晏長瀾笑道:“我會盡快回來。”
葉殊再微微頷首。
一日後,晏長瀾就告別葉殊而出發。
葉殊留在院中,看著還在長時間練習鐫刻禁制的僕從們,開口說道:“今日我要煉丹。若有興致者,可來煉丹房旁觀。”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愣。
——煉丹?旁觀?!
但下一刻,所有人立刻歡喜起來。
對於煉器一道,他們其實也稱不上如何執著,只是既然有機會學,哪怕知道自己來日里做不到極好,那也想要會一點傍身的手段。
煉器一道如此,煉丹一道自也是如此。
早先眾人對於煉丹房的存在心裡就都有些猜測,眼下發覺這位主家當真全能,心中的激動不知如何言說。
但是他們自然要旁觀!哪怕只能看會一點,日後也說不得有用處!
如此想著,在葉殊進入煉丹房後,幾人也都極快地跟了進來。
這幾人中,也包括肖鳴和王敏——因晏長瀾遠行,他們兩個就依照晏長瀾的吩咐到葉殊這裡幫忙,不必到宗門苦守。兩人在葉殊這裡雖不及晏長瀾自在,但也因能學到不少東西,都十分願意。
現下果不其然,他們也有機會學習煉丹!
煉丹房裡。
葉殊坐在那巨大的丹爐前,看了眾人一眼:“陣符器三道我皆知道一些妙處,但對於煉丹一道,我卻只是粗通。因此,丹道上的所知有限,也並不能每一爐都順利成丹。你等能學到多少,都看你們自身,之後我便難以如同之前煉器一般指點你等了。”
眾人聽葉殊這樣說,非但沒有失望,還有些受寵若驚——他們可不敢非得期盼指點不可,只要能像煉器時那樣多看一些時候,他們就已然能心滿意足。
“多謝公子,公子請。”
“不必理會我等。”
葉殊朝他們微一點頭,而後就將早已準備好的藥材取了出來,開始將其一一處理。
不同的藥材煉製時所需的部位不同,若是到了境界高的時候,煉丹師往往可以將整株藥材都丟入丹爐之內,不需要的直接以本命火將其焚化就是,可在低境界時,他們並未生成本命火,想要將凡火如臂使指,讓它將不需要的藥材部分焚燒乾淨根本不可能,故而也就只能事先處理,以免煉丹時出現意外了。
葉殊的手法也很利落,他快速地將所有的藥材處理好,就打開爐蓋,將第一種藥材丟了進去,而後小心控制火候,來讓這藥材充分被熱力所侵,能迅速地融化……
眾多旁觀之人,已然看得是如痴如醉。
——這還僅僅是粗通麼?分明每一個動作都極有韻律,一分不差一絲不多,叫他們看得精神振奮,恨不得也能自己上手煉製一番。
好在癡醉是癡醉,眾旁觀之人還是知道自己如今最重要的是能多記下些東西便多記下些,待記得了以後縱然不懂,日後也可以慢慢揣摩。
沒多久,葉殊已然放進去最後一樣藥材,接著就將那爐蓋封起來,並用慢火開始在連丹爐下方長時間地炙烤,叫裡面的藥材發生反應,盡快地在他丹訣牽引之下,慢慢地形成丹藥。
丹訣和火候控制,又是煉丹中的兩樣難點了。
另外是藥材藥性的識別、丹方、不同藥材之間的反應……同樣是極為複雜的。
煉丹和煉器一樣,基礎都是無數的材料。
丹藥有藥材,煉器有煉材,若是不能通曉諸多材料,在這兩道之上也不會有所成就。
現下丹藥在慢慢形成時,要消耗的時間不短,但因著前頭之事已然完成,那麼後續只要火候與丹訣不出錯,一爐丹藥應當可以順利煉成。
而葉殊也抬頭,看了看這些人的神情。
王敏的神色若有所思,但比起先前煉器時要輕鬆一些。
她或許真與葉殊曾經所言那樣,在丹道之上要比在煉器一道上更有前程。
但是除了王敏以外的其他幾人就不然,他們正是一頭霧水,對於煉丹的感覺還不及煉器,看了那許久,不說記下什麼,壓根就沒看出個什麼名堂來。
如此一來,這些人自然就知道,自己與煉丹無緣。
葉殊等了片刻。
還是王敏鼓足勇氣,問了個方才不解的問題。
葉殊見她果然敏銳,就提點了幾句,讓王敏不由得蹙眉沉思,一時間望乎所有。
大約一個時辰後,葉殊收丹。
凝露丹三十三粒,下品,也算是不少了。
接下來,葉殊說道:“王敏,你之後到我書房來。”
王敏猛然挺直背脊:“是,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