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爭心裡一悸, 以為是因著等了自己讓那駱駝妖獸跑慢了,當下說道:“晏師兄, 葉大師, 不必理會我,你二人先走罷, 我為你等開路!”
晏長瀾立時說道:“哪裡要你來做這事。”
恰此刻, 駱駝妖獸到底支撐不住, 徑直往前一栽——
葉殊神情不動, 卻是一揚手, 打出一道黑光。
那黑光在前方迅速化為一頭龐然大物, 足有十余丈長, 數丈之高。
葉殊道:“隨我過去。”
晏長瀾一見, 面色微喜:“是凶面。”
旋即,他順手就朝陸爭一拉。
陸爭怔了怔,但被晏長瀾拉了一把後, 也身不由己縱身而起, 與前頭兩人一起落在了那龐然大物堅硬的背殼上。
——這龐然大物,乃是一頭凶戾無比的巨蠍!
與此同時,他察覺後面有風聲起, 一條極長的蠍尾順著掃蕩而出, 就叫周遭遍地沙蟻盡數化為了毒水、肉泥。
陸爭雖認得這隻巨蠍,曉得它乃是這位葉大師所禦使的凶物,也知曉其威能必然不俗……但此刻他仍舊很是訝異。
那蠍尾一擊,竟至於如此!
無數沙蟻, 似乎隻不堪一擊……
待陸爭再低頭看時,就見饒是凶面蛛蠍凶悍得很,卻還有些沙蟻爭先恐後爬出來,對著凶面蛛蠍於地面飛快行走的硬足啃咬,但是它們再如何使力,竟也不得不自其上滑落下去,而那硬足卻不見半點損傷……
這一刻,他心中大定。
承載他們三人的這巨大蠍子很快就掙脫了蟻群的包圍,並將那些還在不斷追來的沙蟻遠遠甩在了身後,縱然有沙蟻意圖襲擊,也總是被這巨蠍迅速殺死。
陸爭越發看出,那些蟻群再多,氣勢再凶,也根本不是凶面蛛蠍的對手!
果不其然,在不斷奔行了近半個時辰後,身後那如同潮水般的沙蟻終於停了下來,再不追了。
他們也因此,逃出生天。
而後,巨蠍腳程慢了下來。
陸爭才有心思開口:“多謝葉大師救命之恩,這凶面果然威力非凡……。”
葉殊並未多說什麽。
晏長瀾已開了口:“凶面天性暴戾,阿拙為能將它禦使起來,可是花費了不少功夫,好在它不負阿拙之望,極為強大,平日裡若是阿拙獨自出去,有凶面相伴,我也總是放心些的。”
陸爭點點頭,此刻再看蛛蠍形貌,心境與頭一次見時截然不同。
此蠍通身黢黑,幾乎無有光芒能投注其上,如若是有,亦好似被其吸收一般,不能反映出半點微芒。其身形極是龐大,後背寬闊,上面隱約有細密粗糲之感,坐於其上時,隻消下盤穩當,倒也不懼被拋甩出去。
除此以外,這巨蠍妖氣極為厚重,可它似乎又能盡數收斂起來,其威壓極重,哪怕並不如何動作,但只要它用那八隻蠍目注視一方時,便仿佛讓人神魂都定住了,動彈不得。
此蠍,當真是他所見最凶之物!
陸爭身為男子,對凶面蛛蠍的喜愛比忌憚多,故而對葉殊也尤為羨慕,不自覺便生出一念,日後他定要想法子也弄到足夠凶猛的妖獸來驅使才好。
略想過後,前方古城近在眼前。
凶面蛛蠍劃拉著硬足,極快地就來到了城門之下。
這偌大的凶獸,自是立時引起了城樓上守衛的注目,而那守衛之人,修為亦是在築基期。
見狀,葉殊拍了拍凶面蛛蠍的頭,說道:“我等下去罷。”
晏長瀾和陸爭自都是聽從他的吩咐,立時自凶面蛛蠍後背躍下。而後葉殊心念微動,凶面蛛蠍龐然身軀便簌簌遠去,消失在黃沙之中。
陸爭見狀,不由微怔。
晏長瀾壓低聲線,道:“叫它自行去,以免引人注目。”
陸爭了然,瞬時反應過來。
葉殊也不曾多言,隻靜靜往周遭城牆上看去。
晏長瀾則是揚聲說道:“我等來意欲進入古城休息一番,還請守門的道友通融一二!”
城門上的守衛見那凶獸消失了,便回道:“一人一塊下品靈石!”
晏長瀾自然是立時交了三顆。
陸爭在一旁皺眉道:“資料上所言不錯,當年荀浮真人可自行入城,如今此地卻已被人佔據,若想入內,是索要入城費了。”
晏長瀾微微點頭:“此地距離荒漠邊緣不算極遠,來往的修士多半要在此處落腳,佔據下來大有好處,自是有人要做。”
陸爭也知曉這個道理,先前不過只是遇上一說罷了。
兩人說幾句話間,城門開了。
那守衛說道:“快進來罷,眼看著天要黑了。”
確實,如今又冷了起來,先前趕路時還不覺得,眼下安靜下來,自然就覺得冷風割面,讓他們身上被寒意包裹。
晏長瀾與陸爭都迅速取出大氅披上,然而晏長瀾朝一旁看去,卻見葉殊在觀察城牆上若隱若現的許多紋路,知道他是一時沉浸其中了……當是時,晏長瀾就走過去,輕聲說道:“阿拙,將大氅取出來。”
話音落下時,葉殊手裡出現了一件青色皮毛大氅,但他自己卻未回神。
晏長瀾也不在意——如此的景象,從前他也並非全不曾遇見過。
故而他在大氅就要落地前接住,小心給葉殊披上。
霎時間,葉殊因冷風而微微有些泛白的面色,登時好轉許多。
陸爭瞧見,不由震動。
修士俱有本能,那位葉大師居然在沉迷其他時對晏師兄毫不設防,且應了晏師兄的話語自然反應時,依舊不曾醒來?
這、這該是何其信任,方會如此?
晏長瀾見葉殊暖和起來,也放了心。
他並不知曉陸爭心中所想,若是知曉,怕是要苦笑了——阿拙待他信任,何止於此?多年來兩人相依為命,阿拙厚待他極多,叫他生出那等不軌的心思,偏生又日日沉溺,根本不能自拔。
尤其是……阿拙待外人素來冷淡,再如何欣賞之人,信不過三分,然而對他之信任越過十成十,這般與眾不同、另眼相待……他又如何能不心中暗喜,越發著迷呢?
接下來,那守衛催促一句。
晏長瀾就走到葉殊身邊,將他輕輕拉住,引他自城牆前走開。
約莫走了七八步後,兩人再看不到城牆上紋路時,葉殊轉頭,隨晏長瀾入城。
陸爭看得奇異,腳下步子不慢,也極快地跟了他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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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處處為一種奇異石料、一種奇異木料建築而成。
因著年代久遠,叫人難以認出來,但毋庸置疑,三人在城外時,心中始終有縈繞不散的威脅之感,但進入這城裡之後,這種威脅感便瞬時消失……正是被這偌大的城池護持住了。
先前在古廟時也一般無二,進入古廟之後,哪怕是廟門沒來得及關上,那令人恐懼的黑沙暴也不能入內,更無法傷人。
如今葉殊四處看過後,便能察覺實則這些古廟、古城乃是上古陣紋石搭建而成,成城後紋路自然形成陣法,與天地共情,生於天地的黑沙暴自是無法侵蝕。
三人一邊走,葉殊一邊將此事說了,又道:“陣紋石極其難得,如今幾乎不能一見,而陣紋石上諸多陣紋極為繁複,若是不消耗足夠光陰,也無法將其刻錄下來。然而,一旦將這些陣紋刻錄,細細體會,於陣法時而言,則必然大有增進。”
晏長瀾聽他這般說,心中微動,便問:“阿拙可是想要在此處多停留一些時日,將那些陣紋盡數刻錄下來?”
葉殊微微點頭。
陸爭在一旁說道:“這倒是無妨,左右荀浮真人之事過去那許多年,若是當年有蛛絲馬跡留下,如今必然仍舊可以看見,而若是無有那蛛絲馬跡,停留些時日也不礙什麽。”
晏長瀾聽陸爭這般說,也道:“正是。”
葉殊略沉吟:“既如此,你二人就在城裡尋一尋那蛛絲馬跡,我便先將那些陣紋刻錄出來。”
晏長瀾和陸爭都是答應。
三人在這古城裡行走,可發覺每一處建築皆有古韻,大小不一,形態錯落。
不過,這內中的人倒是不少,甚至……晏長瀾於此處見到了許多劍修。
正在葉殊等要去尋一個居處時,突然間,就有數名劍修自一旁矮樓裡飛躍而出,出現在了那街道之上。他們周身劍氣鼓蕩,似乎有澎湃戰意。
晏長瀾與陸爭被這些劍氣所激,心裡生出些興致來,不過他們卻也有不解,不知這幾個劍修究竟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