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看向晏長瀾。
晏長瀾頓了頓。
葉殊卻似乎知道了晏長瀾的念頭, 言道:“於嶽千君而言,淳於秀定然與旁人都不同。如今淳於秀身陷情障之內, 但倘若他肯主動說出, 嶽千君未必全不動容。他們二人之間,也未必全無希望。”
晏長瀾心中陡然一驚。
阿拙這話, 說得雖是淳於師弟, 於他聽來, 不知怎的竟好似……好似在同他說的一般。
晏長瀾旋即垂下眼來, 暗中苦笑。
盡管他很是希望此乃阿拙對他所言, 然而阿拙並不知道他的心意, 又怎會是同他說呢?真是平白生出的癡心妄想。
晏長瀾還是忍不住再說:“阿拙, 因愛慕而生憂怖, 淳於師弟想必是想著,一旦他說了出來,或是連世交也做不成, 才始終不敢如此罷了。”
他對淳於秀是當真感同身受, 只是他到底比師弟的膽子大些,才敢始終跟在阿拙身邊罷了。
葉殊也知道晏長瀾心中所想,他轉過身, 繼續向前而行, 口中則道:“即便嶽千君尚且不能想通,可若說要回避甚至疏離淳於秀,卻是絕不可能。”
晏長瀾一愣:“為何?”
葉殊道:“只因嶽千君原本是個極為克制之人,且端方自持, 他與淳於秀之間有那等尷尬時事,若他還能冷靜行事,這幾日來,他與淳於秀之間相處就絕不會是如此。”
也正如他葉搴自己。
前世今生,他能統管一族年少子弟,也能孤身為散修,心志若不堅定,早不知死了幾萬次。而如若長瀾並非足夠重要,那麽他在知道長瀾心思時,就有無數次機會能夠遠離,再如何在意兩世相處的長瀾,也不會在這等事上,優柔寡斷!
大約也是當局者迷,他葉搴或許還不能知道自己對長瀾究竟有幾分心思,卻必然是已然生出了心思。否則,越是兩人的情誼深厚,他就越是不會在這情愛之事上拖延,以免時間長久,長瀾越陷越深,亂其求道之心。
更或許,當年他自覺無須雙修道侶,與長瀾簽訂了那一般癡情契,就正是早已將長瀾當作……也未可知。
如今葉殊也能坦然承認,自己對晏長瀾有意。
不過,這心意他並不會立即對長瀾說起……長瀾於其他事上意志極堅,可對他的情意卻仿佛成為了長瀾的桎梏。他當再耐心等上一等,等長瀾鼓足勇氣,對他表白些許。
這般想著,葉殊靜靜看了晏長瀾一眼。
晏長瀾心裡一震。
這一眼裡,似乎飽含絲絲複雜情緒,有些、有些他不知該如何言說,卻讓他心中狂跳不止……阿拙、阿拙這是何意?
但還未等晏長瀾想明白,葉殊已離他有些遠了。
晏長瀾當下不敢多思,急忙跟了上去。
正東之處,一處火流上有飄浮而來的石子狀的物事,葉殊卻是隨著那物一直飄浮而去。
晏長瀾雖不明白,但細細觀察,也能發覺那物中似乎蘊含著一種極為暴烈的力量,好像正在不斷地壓縮,像是隨時可能爆開一樣!
或許,阿拙所言的即將出世,正是那物的爆開之兆……
這般想著,那物的力量似乎越來越強,兩人跟得越緊,就越是覺得越發熾熱起來。
突然間,一聲“嗶啵”聲響,那物上方倏然裂開了一道細縫,並有一根細長的赤芽自其中鑽了出來,與此同時,澎湃的火浪洶湧地翻起,那物隨波逐流,而葉殊和晏長瀾所在之處卻是飛得低了些,見狀由晏長瀾迅速拉住葉殊,使出風雷動,衝上高空!
下一瞬,那赤芽迅速斬開一片圓葉,那葉片極快地擴展,自巴掌大到足有車輪大,忽然間,一旁又分出一個赤芽,這赤芽同樣化為圓葉,不過這回的圓葉只有芭扇大而已,而兩個葉片相接之處,出現了一個小巧的花苞,散發出誘人的清香,花瓣也是赤色,猶若上好赤玉,晶瑩剔透,且上方好似有火焰燃燒,格外奇異。
大約數個呼吸時間裡,花苞一片片地綻開,正是一朵盛放的、美到了極致的蓮花,此刻露出其中翠綠色的蓮蓬,而那蓮蓬上有結子,蓮子約十八,也在蓮蓬中像是隨時要迸發一樣。
葉殊看著那些蓮子,鎮定說道:“長瀾,自此刻時要小心,有人來了。”
晏長瀾收攝心神,迅速往四面戒備起來。
果然,這赤蓮出世的陣勢太大,即便這秘境很大,可附近還是有修士的,而那些修士在感覺到這麽澎湃的熱力之後,自是絕不會錯過,都紛紛朝此間趕了過來。
漸漸地,除卻早已到來、一直跟隨赤蓮的葉晏二人之外,還有兩方人馬過來了。
葉殊掃向他們,心下微松。
天材地寶出世聲勢浩大,定會引來窺視之人,好在此地偏僻,來的人總數也僅僅五六人而已,且這幾人還非是同行,一邊也只是兩三人,修為俱在築基,無一個結丹。
如此一來,這一次奪寶之舉,葉殊自問與晏長瀾合力,應是不會失敗的。
晏長瀾同樣看到了這些人,手指握緊了拙雷劍的劍柄——等會兒就讓阿拙去奪寶,而他將在此處,將這兩方人馬盡皆阻攔!
葉殊看出晏長瀾的想法,同他說道:“莫要勉強,若有不敵,我叫凶面相助於你。”
晏長瀾正色道:“我領悟了真意之後,正須磨礪,先嘗試一番,若真不能應對,我也定然不會魯莽冒進,定會呼喚阿拙你。”
葉殊點了點頭:“要開始了,小心。”
晏長瀾沉聲應了,手指上的筋絡暴起,通身的氣勢凝聚,已如同一把利劍一般!
同一時刻,下方火流裡,赤色的蓮花凋謝了。
中央的蓮蓬就如同充盈了無數熾烈火焰進去,釋放出一股火紅的焰光,直接將那蓮蓬燒成了青煙!而那十八顆蓮子則猶若彈珠,瘋狂地朝著八方彈射出去!
葉殊迅速伸手,只見他的十指如電,就像是交織出一張密密麻麻指網,於刹那間就抓住了四五顆蓮子,收入了混元珠裡。但他卻還未停,也不知腳下的步子是如何動作,閃動間已來到了另外幾顆蓮子前方,又是運指如飛,使得片片指影翻飛,極為驚人!
這一通動作太快,於轉瞬抓住的蓮子也太多,另外兩撥來奪寶之人見狀幾乎眼紅,自也都迅速出手,分散去搶蓮子。甚至還有人眼裡充斥貪婪之色,直奔葉殊,一道法力狠狠地打向他的胸口!然而這一道法力卻是被一縷劍光斬斷,根本不能擊中葉殊,隨著劍光而來的正是早有防備對晏長瀾,他對敵人從不手軟,見到有人敢如此襲擊葉殊,他自是風雷動運起,下一劍就將這人的腹部捅了個對穿,使其丹田破碎無力反抗,同時他另一手一抹,瀾風劍向上,抹掉了那修士的脖子。
晏長瀾殺了一人後,又是周身風雷湧起,顯現在先前那修士的同伴旁邊,同樣是劍法感覺,有真意在其中迸發,一瞬再殺死一人。而後又是風雷動數次閃現,每一次閃現,他都會出現在一名奪寶的修士面前——或許他未必能一個照面就將人殺死,但是風雷動太快了,只見空中四處都是他的殘影,隱隱雷電呼嘯,被他阻礙的修士每每錯過那飛來的蓮子,之後怒不可遏時,就對著晏長瀾出手,若是並非下殺手,晏長瀾也並不下殺手,可若是反之,他數次之後,總能將人斬落於劍下。
最終,來奪寶的另外幾人,全數被晏長瀾殺死!
同一時刻,葉殊收攏手指,握住一顆焰光四射的蓮子,緩緩轉身,對晏長瀾露出個極淺的笑。
晏長瀾體內的法力消耗了大半,但是當他正看到葉殊這個淺笑時,禁不住一癡,然後就打從心底裡湧出一股極為喜悅之意,再不覺得半點疲憊了。
葉殊看著晏長瀾如此,心中暗歎。
晏長瀾連忙走到葉殊身邊:“阿拙,如何?那十八顆蓮子都搶到了麽?”
葉殊微微點頭:“這一朵赤蓮,名為‘十八子’。”
晏長瀾一怔。
葉殊托起手裡那顆蓮子,收起來:“這一種乃是火屬性的天材地寶,用來修煉火法再好不過,往往只有火力充沛之地方能孕育。如今這秘境裡四處俱是烈日之力,生出的十八子,用以修煉三陽真火乃是最佳。不過,十八子之所以有這名號,也是因著十八顆蓮子缺一不可,只有用十八顆蓮子修行十八周天,才不算浪費了這天材地寶。”
晏長瀾恍然。
難怪阿拙這回如此盡力,將十八顆蓮子都盡力取得。
之後葉殊轉身:“繼續往前罷。”他轉頭看向晏長瀾,“先前你所作不錯,再與人奪寶時,旁人不下殺手,亦不必非要取人性命。而若是你在其他所在遇見天材地寶,如十八子這般的當然都要取來,而若並非如此,便還是留下一些,以免貪求過多,引得反噬。”
晏長瀾也知道這個道理,當然是答應下來:“阿拙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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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兩月時間裡,晏長瀾和葉殊在秘境裡找到了不少的好東西,不過同樣也有一些東西因著早已被金丹修士盯上,他們就不浪費時間,轉而奔向他處。
待到最後一日時,兩人趕向了秘境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