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原本不曾留意, 此刻略思索,方想起來。
這孫姓女子當日在阮紅衣之後出來, 只是他不曾在意罷了。而她跟隨的男修, 也是當日在紫羽樓中的一人。
孫雨薇看著阮紅衣,有些詫異:“阮師妹, 你也來了此處?”
阮紅衣見到孫雨薇, 心裡有些尷尬。
說來她與這位孫師姐交集不多, 素來只是埋頭提升修為, 直至後來才知是一同“出閣”的。只是她如今已然決定要自紫羽樓脫身, 在見到孫雨薇時, 當然就有些不自在。
不過, 阮紅衣還是說道:“葉……葉道友將要爭鳴, 我來同他參加考驗。”
她雖說得委婉,但言下之意也很清楚了。
一同參加考驗,可不正是她要作為音修隨同之意麽?
孫雨薇聽得, 面色頓時微變, 不由得嬌嗔著看了那男修一眼。
男修也算是個憐香惜玉之人,否則孫雨薇也不敢在見到同門師妹後,就依偎著他來與阮紅衣說話, 只是憐香惜玉歸憐香惜玉, 孫雨薇嗔他時,他卻是老神在在,顯然並無也讓孫雨薇作為音修陪他一同參加爭鳴大會之事。
孫雨薇見狀,玉容上的笑意有些僵住, 雖很快複又嬌笑起來,與阮紅衣告別,但在她的心裡,原本就不曾消散的妒忌之意,此刻瞬時變得濃鬱,甚至對阮紅衣生出了一種惡意。
——不錯,原本就有妒忌之意。
在紫羽樓時,孫雨薇容貌身段俱佳,舞姿曼妙,且本身在音修上的造詣也還不錯,若是作為“商品”,其實品質更勝阮紅衣。
然而在“出閣”之日,孫雨薇的身價是八十五塊下品靈石——相較其他人而言自然是很高了,可比起阮紅衣來,又很是落在下風。
那個時候,孫雨薇已很妒忌。
只因若無阮紅衣,她便是當晚身價最高的,偏生有了阮紅衣,就讓她處於阮紅衣光輝之下,頓時變得暗淡無光了。
若是隻這般,孫雨薇因著使出渾身解數讓出價的男修滿意,隨他同行賺了好些,還能同來觀看他參加爭鳴大會,也是漸漸放下了心中的那些不甘,可惜在見到阮紅衣之後,卻陡然發現阮紅衣被人買下之後,依舊能是一派正經女修的模樣,且還乾脆能作為音修去參加爭鳴大會!
如此一來,她心裡妒忌如若毒蛇,便壓抑不住了。
孫雨薇巧笑倩兮地離開,而在她的眼眸深處,卻有一絲猙獰。
但是這猙獰,縱然是葉殊也不曾發覺。
——無他,只因在混元珠裡,晏長瀾周身的真意忽然暴漲,連那房屋上都被打出了數個破洞,全然吸引了葉殊的注意。
葉殊見晏長瀾無事,回過神時,孫雨薇已伴著男修與音修離開了。
阮紅衣也正看向葉殊,她為免這位葉大師性子太冷,不曾關注其他,口中還解釋道:“先前那位叫孫雨薇,是紫羽樓……那晚一起的師姐。”
葉殊微微點頭,道:“走罷。”
阮紅衣也不再多言,立即跟了上去。
回到客棧之後,阮紅衣自是再用心撫琴。
因著跟葉殊相處也有些時日,她對葉殊也略知一些,明白這位選了她是因著她比其他音修可信,並未對她有多少指望,只是她自己覺著受了大恩,總要竭盡全力才好……即便最後仍舊不成,能多學一些,對自身也是一件好事。
葉殊亦乾脆在旁邊練起掌法來,一招複一招,由得阮紅衣旁觀。
如此又去兩日,忽而有人在外叩門。
因著周曉風這些時日總在房中修煉,不來窺探、打擾他們,故而阮紅衣連忙起身,將院門打開……她微微一驚:“李師姐?”
原來在門外之人,亦是紫羽樓裡一位師姐,雖並非是與她一同“出閣”的,卻是同一月裡的不同批次,與她算是個點頭之交。
李清月抿唇一笑,我見猶憐:“阮師妹,聽聞近來到府城的姐妹頗多,遇上的多了,便想著一同聚一聚。幾個姐妹都到了,好容易找到阮師妹你,就讓我來請你一起。”
阮紅衣一愣,不由得看向葉殊。
早在有人叩門時,葉殊已收了手,如今見阮紅衣這般,說道:“你自行決定即可。”
阮紅衣稍頓了頓,還是應了:“也是多日不曾見過諸位姐妹了,恭敬不如從命罷。”
她想著,葉大師要將她從紫羽樓帶出,想必也要耗費一些,如今不好太過推拒,不然若是引出什麽麻煩,反而不妥。
葉殊見她應了,微微揚聲喚道:“周曉風。”
側邊一屋中,周曉風連忙出來:“前輩有何吩咐?”
葉殊道:“你與她同去。”
周曉風不知這兩人是什麽關系,但對於這等活計立即應下:“是。”
葉殊丟給他兩塊下品靈石,周曉風喜滋滋拿了。
阮紅衣見狀,也是恭敬朝葉殊告辭。
李清月靜靜看著一切,見阮紅衣準備好了,便朝著裡面的葉殊頷首,保持著柔柔的笑意,拉住阮紅衣的柔荑將她輕輕帶了出去。
阮紅衣隨她而去,待離開前,小心將門合上。
待人走以後,葉殊便不再演練三陽掌,而是盤膝端坐,繼續凝聚法力。
到了築基二重,他的進境依舊神速,比之其他築基修士來要快上許多——無他,只因有涅金蜂蜜相助而已。
涅金蜂蜜凝聚法力提純法力,且隨著他的進境,涅金蜂也在進境,釀造出來的蜂蜜同樣品質突破,方可有如此功效——否則,他怕是要用涅金蜂皇漿了,而若是用此物修煉,自無法如眼下一般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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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院門轟然而開。
周曉風急急忙忙進來,在他身旁,李清月也匆匆行走。
兩人的神色都有些焦急,然而緊跟著幾個頗為強壯的男修卻是抬著個軟轎,上面半躺著阮紅衣,她面色憔悴,神情間竟似有些茫然。
葉殊見狀,眉頭一皺,聲音微冷:“怎麽回事?”
李清月先是歉然說道:“對不住,都是清月之過。”
葉殊並未理會她,只看向周曉風。
軟轎上,阮紅衣看見葉殊,意欲起身。
葉殊卻能發覺,她的舉動有些不對,似乎有哪裡不甚協調。
周曉風心裡也很惶急,隻覺得此時葉殊氣勢甚是懾人,竟全不同從前一般,叫他張了張口,心裡存有畏懼,有些說不出來。
葉殊察覺,收斂了氣勢:“說罷。”
李清月見葉殊不曾理她,滿臉尷尬,卻也做不得什麽,隻好小心到軟轎旁,將阮紅衣小心地扶了下來,又將幾個男修打發出去。
周曉風深吸一口氣,迅速說道:“阮前輩與李前輩前去鳳月樓聚會,晚輩就在門口與其他幾個隨從等候。初時還好好的,聽得裡頭歡聲笑語,並未出現什麽不悅之處。但就在小半個時辰以前,忽然內中有人驚呼,晚輩闖進去,阮前輩便已如此了……”
葉殊在周曉風說話間,已來到阮紅衣身旁,查看她體內的情形。
這一看,他面色也是一冷:“體內法力告罄,經脈有損,耳鳴不能聽聲。”說到此,他的眸中有寒光,正落在李清月身上,“不過是去個聚會,緣何弄成這般模樣?莫非與她聚會的非是同門姐妹,而是哪裡來的仇人不成?”
李清月越發尷尬了:“這……此事,實屬意外……”
葉殊知道周曉風不清楚真實情形,便道:“那就請李姑娘好生解釋一番。”
李清月因著美貌,體質與功法又都對與其雙修者有益,遇上的男修往往對她和聲細語,從不曾有如此嚴厲之事,但如今她知道自己來請了個完好的阮紅衣去,卻送回一個這般狼狽的,自是要給眼前男修一個說法的。
於是,李清月心裡雖有些難堪,還是將事情說了出來:“我們姐妹幾個都是音修,湊在一處閑聊了些時候之後,便覺著差了些節目,想著一同撫琴吹簫,演奏些擅長的曲目,也自娛自樂……然而原本尚好,卻因著有姐妹情緒上湧,用的心力深了些,其余姐妹也奏得酣暢,亂了節拍就索性爭鬥起來。”說到此處,她聲音低弱下來,“阮師妹在爭鬥中,因著所處之處正在漩渦中,因此法力消耗尤為厲害,一時間諸位姐妹也停不下來,她的法力耗盡,經脈也有些受損……至於她耳鳴不能聽聲,也是因著數個曲調衝撞時,氣流衝擊,不慎傷及。但也邀請道友放心,這傷勢不重,我等音修也時常遇上這等麻煩,只要好生調養十天半月,每日彈奏那《和音曲》七遍,就能自然痊愈了。”
葉殊眸光微暗。
這般一聽,傷勢的確不重,也著實稱不上什麽大事,似乎只是誤傷而已。
但是,那過幾日的爭鳴大會,阮紅衣怕是不能隨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