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鳴府的府城外, 城牆極高且恨巍峨,綿延不知多少裡, 一眼看不到盡頭。
葉殊等人進了城後, 周曉風果然對府城頗為熟悉,帶著葉殊與阮紅衣就直接來到了此間的青楓客棧, 並順利領了牌子, 入住到青葉園裡——但凡是住過各城中青葉院的, 在府城裡都能率先定下青葉園裡的屋舍。
同樣是上方, 價位要比其他城池裡高上許多, 不過對於如今的葉殊而言卻不算什麽。
入得其中, 天地靈炁更勝之前所見, 即便是阮紅衣在紫羽樓裡受過不少培養, 也覺得此處的修行環境更好許多。
周曉風被葉殊允許擇一個側間入住,心裡十分歡喜。
他如今還未築基,平日裡又只是個討生活的散修, 像這樣的地方根本沒資格進來, 即便是從前接待的那些出手闊綽的修士,人家身邊總是帶了不少服侍之人,根本用不上他, 縱然沒帶人的, 也未必肯讓他一同。
如今可好,他確是不曾看錯,眼下這位葉前輩是個好相處的,為人也更大方許多。
周曉風暗中決定, 定是要在這段時日裡好生侍奉,也好抓住機會多攢點資源。
葉殊並不計較周曉風的小心思,盡管今生他只是一介散修,但前世在葉家時,身邊因著種種緣故、為了種種好處隨侍的人極多,他早就習以為常。
阮紅衣則是不敢懈怠,她剛找了個屋子,就立即取出琴簫二物,努力習練起來。
這兩樣樂器於她而言也很熟悉了,只是先前自葉大師那處聽來的曲調還不能熟習,眼下馬上就要去取爭鳴令牌,她絕不能拖了葉大師的後腿……
大約又一日過去,阮紅衣終於熟悉了曲調,在葉殊面前為他演奏。
葉殊細聽之後,仍覺頗有瑕疵,卻也知道阮紅衣已然盡力,稍作思忖後,說道:“你且去到一旁,我將我所學者演練一番,你仔細看來。”
阮紅衣心頭一動,面色一整,連忙立在了旁邊。
她定要全神貫注,絕不錯過一點。
周曉風也聽見了他們的動靜,才剛出來,又回到了屋中。
這觀看演練之事……他還是莫要同去了,以免不慎時,犯了什麽忌諱。
葉殊掃他一眼,並不在意。
但周曉風能這般處事,倒也讓他滿意。
旋即,小院中一片靜寂。
葉殊忽而抬手,身形如風,手掌交錯間,在他周生各處已然出現了至少七八個掌印,遍布上下,將他四周防護得密不透風。與此同時,他掌力吞吐,掌心熾熱,像是有火光迸現,但那火光引而不發,隻隨他牽引而強弱不定,若隱若現,靈動非常。
這樣的掌法,著實是精妙非常!
阮紅衣看得目不轉睛,隻覺得那掌印越多,含而不落,就讓周遭變得更加火熱,而在這等火熱之內,熱氣蒸騰,她不由得額頭冒汗,不知不覺間就模糊了視線,根本看不到這一套掌法究竟有多少變化,也想不出如何由那些曲調結合這力量波動形成新的調子,彈奏出來。
漸漸地,她越是想看就越是看不明白,越是看不明白心裡也越是焦急。
那些掌法迸現之間,掌力逐漸生出一道暗龍,隨後暗龍消散,有一輪大日倏然生出,忽而如初生,照耀八方,忽而烈日炎炎,暴曬天下,忽而又逐漸暗淡,猶如風中殘燭,然而潛藏之力一朝爆發,像是將所有余力噴出,其威能又更勝大日最烈時了。
何其可怕!
多看上幾眼後,阮紅衣隻覺得自己都仿佛要被灼燒一樣!
烈火焚身,疼痛難當!
就在阮紅衣就叫忍受不住時,突然間,葉殊的招式又變了。
那密密麻麻遍布其周身的火法掌印倏然消失,而葉殊的身上,又生出了一種極為玄妙極為複雜,讓人一眼看去就不由得頭昏目眩的奇異之感。
葉殊並未如先前那般驅使身法,使得身形變幻莫測,他只是輕輕地伸出一根手指。
阮紅衣的視線,情不自禁地就落在了他的那根手指上。
下一瞬,阮紅衣赫然發覺,先前出自葉殊身上的那種奇異之感,陡然像是自他身上抽出大半,全都匯聚在這一根手指指尖。
而後,葉殊輕輕地將這一指點出。
這一霎,指尖那極為玄妙的意韻陡然被釋放,而在釋放之後,像是立即形成了什麽龐然神秘的無形之物,那物極快吞吐,像是在“嘭嘭”跳動,又仿佛伸縮不定,陡然好似發生了什麽不可知的變化,立即湮滅,爆開!
“轟!”
一聲巨響後,在前方,充盈的天地靈炁被炸開了一個洞,瞬時擴散,連帶著整個小院之內的天地靈炁都被炸開,足足幾個呼吸時間裡,都如同有什麽神異阻隔,讓外界的天地靈炁無法流入。而幾個呼吸時間之後,這裡的力量才似乎散開,允許了天地靈炁的到來。
阮紅衣滿心駭然,心臟驚跳不止。
她倏地明白,這力量正是對著空中才僅僅是將天地靈炁抽空一般,但若是在外面,這一指點出若是哪個對手,恐怕那人會在瞬時被葉大師指尖釋放出又成形的物事禁錮,那禁錮之物又立即湮滅爆碎!而被禁錮之人,自然也會隨之而湮滅爆碎了。
可怕,太過可怕!
葉大師分明是個煉器師,為何使出的招式如此可怕!
阮紅衣通身都有些顫抖起來。
這樣的招式,她連多看兩眼都十分畏懼,哪裡能從中領悟出什麽意韻與曲調相合?更何況,即便是她不再畏懼,那一指的玄妙也著實太多,她稍微想一想腦子便要炸了,哪裡能領悟到其中的萬一呢?
想到此處,阮紅衣的面色煞白。
她無法自譜曲,不能相助葉大師,這、這該如何是好?
阮紅衣自然不明白,葉殊先前施展的乃是三陽掌,以三陽真火火法為根基,這火法很是精深,熱力極強,當然讓阮紅衣這由紫羽樓催灌出來的築基難以承受。而後來葉殊使的更是他的殺手鐧,為陣湮劫指,他先點出一指,一指成陣,禁錮對手,再瞬時湮滅,那對手一時不能破陣退出,當然就要被陣法湮滅的同時爆碎了。
尤其是後面的陣湮劫指,除非是陣法造詣極高的,否則在看到陣湮劫指後想要從中領悟時,就如同面對包含了無數奧妙的陣法一般,自也就會頭暈目眩了。
阮紅衣並非是陣道高手,看向陣湮劫指就好似全不通陣法之人突然去觀看高等陣法運轉,哪裡能夠承受呢?
葉殊出指之後,便停了手。
他也並非是要為難阮紅衣,而是這爭鳴府的規矩要求有音修隨行,方能參與爭鳴。而他的法術多有玄妙,倘若請其他音修過來,為其演練,他並不很信任,自也不可能演練出什麽精妙,音修即便能譜曲,也譜不出能有助於他的。而這阮紅衣到底是晏長瀾的師妹,為人是執拗了些,但心性不差,在她面前演練,倒是不必太過藏掖。
因此葉殊也已然想過,待他演練之後,阮紅衣或許無法有所感悟之事,於是先前他便已先奏了幾曲,叫阮紅衣練熟。否則,他就會讓阮紅衣在觀看他演練後自行譜曲了,而非是練熟他所出的曲子。
如今,葉殊見阮紅衣神情難看,且極為忐忑模樣,微微一歎,說道:“你可看清了?”他稍頓了頓,“非是領悟,是否看清罷了。”
阮紅衣囁嚅道:“那火法最初能看清,到後來身子有些受不住,就不敢多看了。後面那指法太玄奇,只看見點出去,已頭暈腦脹。”
葉殊略思忖:“之後我再演練幾次三陽掌,你多看些,無須多少領悟,只要大致感知到些許意韻即可。至於指法,你莫多思,不求甚解即可,隻大略能知我何時將要出指便可。”
阮紅衣聽得,略松了口氣之余,又多出幾分愧疚來:“是。”
但若是這般,她倒是能堅持得更久些。
旋即,葉殊就多演練了幾次,總算是讓阮紅衣能撐下來,可要讓她來譜曲,也是不能。
葉殊並不在意,隻將那法寶長琴取出,在他面前直接彈奏,將自己所學感悟融入其中,讓阮紅衣多聽幾次,將其學了起來。
阮紅衣自然是聚精會神,竭盡全力地領悟曲子。
漸漸地,也總算是有了些模樣。
時間一晃而過,葉殊見阮紅衣到了極限,也就帶著她,在周曉風的引領之下,前往那接受考驗、領取爭鳴令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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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考驗之處,乃是府城中心的爭鳴樓。
葉殊等人來到樓外,抬眼看去,只見樓高九層,直聳而上,氣勢磅礴。
在爭鳴樓外,有一塊石碑,上有十個名號,便是上一次爭鳴大會,排位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