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個時辰後, 晏長瀾張口吐出一口青氣,打在對面牆壁, 爆起一團雷光。
有雷靈根相助, 青雷已被降服,身體內外俱是被淬煉一遍, 叫經脈更強韌許多, 血肉內外, 俱是酥酥麻麻。
在雷光數次遊走後, 這酥麻之感終於消散。
這初次的煉體便已成功了。
晏長瀾睜開眼, 眸中似有青光劃過。
葉殊看向他, 心中微松, 旋即方才恍然, 他原本自信長瀾定然能成,卻仍是禁不住在其煉體之時,生出隱秘之憂。道侶之間, 許是牽絆如此?
晏長瀾如釋重負, 道:“阿拙,我入門了。”
葉殊回過神,微微頷首:“你應記得, 每晚子時血肉中殘余青雷仍要遊走鍛體, 待三日後方會徹底將其消耗殆盡。”
晏長瀾應道:“記得。”
葉殊也不多提,往四周稍作打量,見聚靈陣依舊完好無損,且仍是源源不斷聚集天地靈炁, 便道:“靜室我定下五日,你今日既然成功,余下時日也就在此修行罷。”
晏長瀾自無異議。
兩人於是各自打坐,積蓄法力。
不論是築基二重至三重,抑或是三重至四重,皆並不容易,但因著涅金蜂蜜一直未斷,且間或有混沌水相助,二人現下也積蓄了不少。這般下去,再過上一二月時間,理應就可以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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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葉殊與晏長瀾齊齊睜開眼來。
葉殊道:“長瀾,你我交手一番?”
晏長瀾一笑:“正合我意。”
旋即兩人起身,各自站在靜室一邊,運轉功法。
葉殊手掌泛起紅光,身形忽而如煙如霧;晏長瀾周身青紫光芒交相輝映,長劍擎起。
下一瞬,二人身形交錯,立時對戰起來。
只見晏長瀾雙劍舞動,勢如風雷,劍法所向之處有無數狂暴力量湧動,但葉殊雙掌交錯,身影每一閃動都有一掌拍打在那真意迸發之處,那處真意陡然便會出現一個豁口,可三陽掌雖是厲害,到底是劍法更為凌厲,晏長瀾真意連綿不絕,三陽掌漸漸落在下風,然而葉殊卻驟然抽身,一指點出,指尖似有細密小陣瞬間組成,將風雷真意禁錮其內,而後瞬間爆開——霎時間,真意被擊碎了。
晏長瀾也收了劍,笑道:“阿拙好生厲害。”
葉殊淡淡道:“不過切磋罷了。”
既然是切磋,二人都不曾使出全力。
說來風雷真意直指本源,即便如今晏長瀾的施展還不夠精妙,也還是比三陽掌厲害些,而陣湮劫指是否足夠強大全看施展之人於陣法上的領悟,葉殊為此道高手,不過修為所限,指法修行也是不易,同晏長瀾對戰時,就打了個平手。
在連續攻擊上自然是晏長瀾更厲害,但若說絕技則是葉殊精妙。
然而即便兩人的實力更強,因不會與彼此生死交戰,也不能斷定哪個更厲害些……故而這兩人再修行多長久,怕也是無法分出勝負來的。
收手後,兩人稍作調息,重新與對方交戰起來。
在切磋中,葉殊不吝於用三陽掌替晏長瀾磨礪劍法,晏長瀾也不吝逐步釋放真意讓葉殊驗證其陣湮劫指威能。
一日過後,租下的時間到了,兩人才意猶未盡,不再切磋。
接著,兩人離開靜室。
剛走出去,外面天色正亮,只見一群人站在靜室外,正在與看門的管事交談什麽。
晏長瀾過去將那開門的令牌還給管事,也聽見那些人的一些話語。他並未多言,還了令牌後,就回到了葉殊的身邊。
葉殊同樣聽見了那些人的話語。
大約是說著什麽想要去哪裡參戰,要租用上等靜室的話語,似乎還提到靜室中人不再續租,當可以進入其中雲雲。但那位管事似乎還有什麽顧慮,一時間不能達成協議。
……但這些與葉晏二人無關,兩人隻很快離開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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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鳥載二人往天緣府飛行,又是前行一日多,天色漸漸暗下。
前方似乎有雲層匯聚,似乎將要下雨,而附近並無城鎮,只有一片荒郊野外,有山嶺密林。
葉殊輕拍比翼鳥,指了指山間某處,道:“先去那邊的山廟避雨。”
晏長瀾也往那處看去,果然有個露出些許牆瓦的野廟,便說:“盡快過去,雨就要降下了。”
比翼鳥頗通人性,依言朝著那邊飛去,待到了廟門前,才漸漸降落下來。
葉殊與晏長瀾走到廟門前,下一瞬,外面大雨如潑,轉眼已形成密密雨簾,聲勢浩大。
比翼鳥清嚦一聲,飄搖而上。
晏長瀾不由說道:“雨這般大,它們也仍不願落地麽?”
他忽而想起,從前也並非不曾下過雨,這妖禽似乎始終盤旋於上。
葉殊不以為意,推開廟門,踏入其中。
“習性如此,你可細瞧其翎羽,瞧過後便進來罷。”
晏長瀾確是有一絲好奇,果然抬眼仔細觀察。
這一看,他便發覺那雨雖大,落在比翼鳥身上時卻是順著其翎羽滑落,而那翎羽上有微光閃動,即便有雨隨之滑下來,也不曾沾濕一星半點。
著實是……非同一般。
看來這妖禽確是無事。
於是晏長瀾也不再多瞧,同樣進入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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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野廟不大,入內後可見一尊塑像,乃是個手持玉尺的中年人面貌。
顯然,這應是當年有哪個修士出來時,替凡俗人解除了危難,才被那些凡俗人因此供奉起來,以表謝意。
晏長瀾掃過一眼,見葉殊正用法力驅逐廟中灰塵,就連忙也走過去。
“阿拙,由我來罷。”
葉殊略思忖,走到一旁。
晏長瀾見狀,心裡歡喜,當即張開手來——
下一刻,一股大風卷來,如同螺旋於廟內四處遊走,邊邊角角無一處放過。隨著其旋轉越快、去處越多,那風中似乎也多出許多撞擊呼嘯之聲,最後這大風旋轉,從葉殊、晏長瀾身邊擦過,直朝著外面而去。
在經過兩人前,葉殊瞧見那風裡有諸多塵土,再一看廟內,便可見四處一片潔淨,再不見有什麽灰塵土塊,不複先前那略為腐敗的模樣。
晏長瀾手掌一拍,遙遙將那廟門關上。
霎時淒風冷雨俱不能入,他才同葉殊說道:“阿拙,咱們休息罷。”
葉殊見了,神情微柔:“長瀾倒是一把好手。”
晏長瀾笑道:“此處雖是簡陋,如今勉強也能休憩,阿拙不嫌棄便好。日後我與阿拙出行在外,這類瑣事,我也自會替阿拙辦好。”
葉殊聞言,朝他看去。
晏長瀾神情誠懇,眼眸之內,似有一抹熱意閃過。
葉殊垂眼,而後走到晏長瀾身前,輕輕親了親他的唇,方道:“好。”
晏長瀾心裡湧過熱流,忍不住用力抱緊葉殊,也親了親他,才克制地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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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生起,火光頗熱,驅走一室寒氣。
廟外的雨仍舊很大,廟內卻是一片清淨。
葉殊與晏長瀾坐在篝火後。
晏長瀾自儲物戒裡取出了一頭妖羊崽,其肉甚嫩,是一種滋味極美的食材。他也多次自己歷練,聽人提過一些,後來有時遇上就會抓上幾頭收起,就盼著何時有機會,就送於阿拙品嘗。
如今,他自然慶幸自己多有準備,恰好可以取用。
葉殊雖對口腹之欲並無執念,但道侶一片心意,他自是欣然領受。
晏長瀾烤全羊,葉殊就自混元珠裡取出了一葫蘆紫晶蜂蜜,刷在這羊肉之上。
不多時,極為鮮美的肉香飄散,羊油嗞嗞落在炭上,著實叫人食指大動。
晏長瀾見火候差不多了,立時切下一條羊腿,遞給葉殊,道:“阿拙,嘗嘗?”
葉殊接過來,咬了一口,稍微品嘗,點了點頭:“不錯。”
他前世吃過無數珍稀食材,烹飪後尤為美味,如今長瀾的手段自比不過那些修行廚道之人,但因著一片拳拳心意,又有紫晶蜂蜜這提味之物,味道也確是頗好。
晏長瀾仔細觀察葉殊神情,見他確是喜愛,心裡滿足。
葉殊也主動扯下一條羊腿,朝晏長瀾身前一送,說道:“你也嘗一嘗。”
晏長瀾心裡熨帖。
與阿拙結為道侶也有些日子,他先前心裡總是有些忐忑,又有些猶若夢裡般。後來相處得長久,他漸漸插接阿拙對他很是縱容,才慢慢收拾心情,也越發主動親近阿拙。
眼下,兩人之間相處逐漸親密,他、他真是再歡喜不過。
兩人溫情脈脈,一邊吃這羊腿,一邊也談論一番修行的道理。
原本這一夜也該就此過去,沒料想,廟外隱約又有人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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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氣,怎麽這樣大的雨?”
“這寶車雖說跑得快,消耗也大,如今大雨傾盆,拉車的妖馬受不住,便只能在此處尋個所在避一避了。”
“幸好有座山廟。”
“等等,廟中似乎有人?”
這時候,有個面貌姣好的少女忽然抽了抽翹鼻,遲疑地說道:“好香啊……”
其中一個稍微年長的年輕修士神情微動,嚴肅說道:“廟裡先有了人,我等進去時須得小心。出門在外,處處皆要戒備。”
接下來,一行人到了廟前,將廟門推開。
“不知我等可能借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