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咚。
趙元鴻灌下最後小半罐可樂,濕漉漉水珠子順著冰涼的易拉罐淌下,在茶几上匯聚了一小灘水漬。
越城坐在他對面,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食譜,黑漆漆的視線在可樂罐停頓一瞬,望向對面的瘦巴巴傻愣愣的臭小子。
趙元鴻手指在膝蓋上摳了摳,彎腰抽一張紙擦乾水痕,起身把易拉罐扔進垃圾桶,重新坐回沙發里。他看一眼越城,“你不去接哥哥嗎?”
越城合上菜譜,“他讓我在家陪你。”
儘管對面的男人語氣平靜,但趙元鴻還是清晰感受到語境中的些許不爽意味。
一時間,客廳陷入沉寂。
趙元鴻撇撇嘴,抓過書包掏出暑假作業,盤腿坐在地上,趴在茶几上寫作業。
越城問:“你要在這待多久?”
趙元鴻答:“我哥沒說。”
挑眉,“他不說你就不走?”
點頭,“嗯。”
越城:“識趣點。”
趙元鴻:“我聽我哥的。”
越城臉色黑黑的,非常不爽。
趙元鴻有點心虛,但他想哥哥了,咬牙硬生生抗下了越城的低氣壓。
嗚汪!汪汪汪!
一直趴在落地窗旁曬太陽的大黃耳朵抖了抖,尾巴狂甩,狗臉貼在玻璃上吭哧吭哧哼哼唧唧地叫喚。
易南川回來了。
趙元鴻扔下筆,耷拉著拖鞋奔向大門。
“哥!”
易南川還來不及說話,就被趙元鴻撲了個滿懷,下意識單手摟住他,復又不適應地拎住趙元鴻後領把他拖開,“行了行了。”
越城走上來接過他手裡的行李箱,彷若不經意地擠開趙元鴻,伸手把易南川攬進懷裡,用力抱了抱。
“回來了。”
“唔。”易南川用額頭在越城肩膀上蹭了蹭。
越城:“好想你。”
易南川:“你差不多得了啊。”耳朵在紅。
越城揉了揉他的頭髮,見好就收,仔仔細細打量他,眼裡帶笑,“南川,你曬黑了。”
“啊?”易南川不自在地抓了抓短短的毛寸,“我沒太注意。”
“很帥。”
“哦。”易南川臉紅了,但皮膚比較黑,看不太清楚。余光掃見委屈巴巴站在一邊的趙元鴻,不自在地用手肘懟開越城,換上拖鞋往屋裡走,“行了,有人在呢,你注意點。”
越城不太開心,倒是從剛才開始就焉巴巴的趙元鴻精神了起來,跟在易南川腳跟後哥哥長哥哥短,熱情程度和舔狗大黃比起來只增不減。
易南川被喊得腦袋發漲,坐在沙發上不冷不熱地瞄過去一眼,趙元鴻噤聲,抱著作業貼著易南川大腿坐好,打算先寫寫作業冷靜冷靜。
易南川一左一右,一人一狗,沒有越城的位置,無處安身的他只好哀怨地坐在單人沙發上。
易南川在褲子口袋裡摸了摸,掏出一枚掛著Q版德牧小吊牌的鑰匙扣,手指一彈,拋到趙元鴻作業本上,“喏,給你的。”
趙元鴻欣喜若狂,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了好久,小心翼翼把鑰匙掛上去,昂著頭笑出一排牙齒,“謝謝哥!”
易南川還挺冷酷,板著臉說,“不客氣。”
越城在一旁,幽幽看他。
易南川扯過雙肩背包,隔空投擲給越城。
後者接住,拉開拉鍊翻了翻,只有髒衣服和臭襪子。
越城:“連個鑰匙扣都沒有?”
易南川:“……那是發的紀念品,就一個。”
越先生目光更幽怨了。
易南川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手指頭糾結地抓了抓大黃頭頂的狗毛,含含糊糊說,“你看看夾層。”
越城又找了找,從最隱蔽的小隔層裡掏出了一塊拇指大的青灰色小石頭,心形的,被打磨得圓潤又光滑。
溫潤的小石心躺在手掌裡,越城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
易南川外強中乾地吼,“憋住!不准笑!”這一次,黑皮也掩蓋不了他爆紅的臉頰。
……
易南川已經大三了,暑假報名警犬訓練基地的實習,本來是隨便試試,沒想到那頭真同意了他的申請。越城原本挺為他高興,但一聽易南川要跟著一批新兵進去一起封閉式培訓四十天,頓時笑不出來了。
當然,既然同意了,縱然不情願,越先生只能勉強放人。
新兵們是進去學習訓狗技巧,易南川則是進去跟著獸醫請教。
易南川平時幫著醫務人員打下手,給警犬注射疫苗,洗洗澡,被馬蜂叮了塗塗藥……新兵體能訓練時易南川就跟在隊伍最末尾一起做,教官見他體能跟得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基地在城郊,冷冷清清的,基地後面的大片空地上挨著一條小河。由於是封閉式管理,易南川沒法回家,開始幾天還好,過了一個多星期,即便嘴上不願承認,心裡還是想越城了。打電話和將視頻不夠,他好想越先生。
於是,思念無處安放的易南川,閒下來的時候就跑去河邊散心,某天腳下被石頭一絆,腦子一抽,就想著磨塊石頭送越城。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這塊磨歪了,那塊石頭好像有點醜,這顆心看上去太笨重了……就這樣,易南川一邊罵自己傻逼,一邊兢兢業業地搞創作。手指和虎口長出一層繭子,也不知道是跟著士兵們單槓訓練時蹭的,還是磨石頭磨的。
當然,反反复复磨廢幾十塊石頭這種蠢事,他是打死也不會告訴越城的。
……
易南川成功用一塊石頭打發了越城。
如獲至寶的越先生主動提著背包拖著行李箱,替易南川把囤的髒衣服臭襪子扔進洗衣機,期間翻出一條穿過的內褲,套在手指上甩著圈圈走到洗漱台,任勞任怨搓洗。
洗完後,考慮到這玩意不知道被易南川慪了多久,越城試探著鼻尖湊上前嗅了嗅,確定洗香香了。
這一幕,正好被前來尋找衛生間噓噓的趙元鴻看見了,小朋友一臉看變態的震驚眼神,往後連退幾大步,扭頭跑回客廳找他哥。
越城板著臉,看上去非常鎮定。
內心:你大爺的!
……
夜裡。
易南川側躺著跟越城面對面,零零散散地跟他聊在基地實習裡發生的趣事,越城摟著他,寬大的手掌往他衣擺裡鑽。
四十天的體能訓練非常有效,易南川腰腹間的手感緊緻有彈性,腹肌輪廓更明顯了。
“別亂摸。”易南川握住在腰間揉捏的大手。
越城咬他的耳朵。
“唔……趙元鴻睡在隔壁的!”
越城聽見那小破孩的名字就來氣,上手強勢地脫易南川的衣服,“我鎖門了,隔音好,隨便叫。”
易南川拽著衣擺不讓他亂來,“我警告你啊……唔唔唔!”腦袋被掀起的衣服摀住,說不出話。緊接著,睡褲也被剝掉。
事已至此,易南川只好認命地停止反抗,畢竟他也很想跟越城親近。然而等了半天,壓在身上的男人毫無動靜。
易南川:“?”
扒拉開遮擋視線的睡衣,疑惑地看過去。
越城在笑,沒有笑出聲,但是眼底的笑意非常明顯。
易南川一臉懵:“???”
越城俯身親他,“親愛的,你真的曬得好黑啊。”
易南川的皮膚原本很白,經過大半個暑假毫無忌憚的暴晒,皮膚從白皙變成了小麥色。他的五官輪廓本就乾淨利落,曬黑後更是英氣十足。可是脫光衣服後,沒有被陽光直接照射的部位依舊如脂玉般白皙細膩,一黑一白對比極為強烈。
易南川又羞又惱,鬱悶地抬腳丫子去踹他,“你嫌棄老子?”
“沒有,你這樣也……很性感。”越城笑,握住蹬在肩頭的腳掌晃了晃,“看,腳背也比小腿白了好多。”
易南川一臉生無可戀,“越先生,你把我笑萎了,我不做了,真的。”
越城拉開他的腿,欺身堵住他的嘴,不做也得做!
……
趙元鴻雖然黏他哥,但向來是個懂事又識趣的孩子。
易南川陪他趴在桌上寫了一天作業,又帶他去電玩城撒歡了一整天,最後讓越城開車到戶外搞了一次燒烤,從白天斷斷續續吃到黑夜,險些撐到隔食。終於,在暑假尾巴見到哥哥的趙元鴻心滿意足地收拾書包,乖乖準備走人了。
送趙元鴻回家的任務交給了越城,易南川不願靠近他的住處。趙元鴻也習慣了,離別時戀戀不捨地抱著大黃摸了又摸,實則眼睛一直往哥哥身上落。
越城徹底失去耐心,提著趙元鴻就往車上扔。
大概是能送走這臭小子,越城心情不錯,一邊系上安全帶,一邊語重心長,“小朋友不能總盯著別人老公看,不禮貌。”
趙元鴻委屈:“可他是我哥哥。”
越城冷酷:“所以我才忍你那麼久。”
趙元鴻:“……”
小朋友跟哥哥分開本就不太開心了,此刻還被霸占哥哥的人無端指責,趙元鴻鼓著嘴巴,一路瞪著前方生悶氣。
下車時,趙元鴻背上書包,跳下去,朝車內的越城中氣十足地嗷了一嗓子。
“謝謝叔叔送我回家,叔叔再見!”
越城握著方向盤的手瞬間收緊,火大。
臭小子!找打!
越叔叔憋著一肚子火氣回家,轉了一圈沒見到易南川,找了半天才發現對方偷偷摸摸躲在二樓的衛生間裡,窸窸窣窣不知在做些什麼。
“南川?”越城敲門。
“啊!”藏在裡面的人嚇了一跳。
擰眉,伸手開門,“怎麼了?”
“沒,你別進來!”易南川死死抵住門。
都這麼說了,越城怎麼可能不進來?易南川來不及反鎖,就被推門而出。
啪。
臉上的面膜在驚駭中掉落,貼在地上。
越城:“?”
易南川:“!!!”
越城笑。
易南川抓狂,“你聽我解釋……”
笑意在擴大,“唔,我聽。”
“我……我TM,又不想解釋了。”因為擔心變黑被嫌棄所以偷偷買麵膜試圖拯救膚色這種話,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越城捏了捏易南川的臉,上面還沾滿了黏糊糊的精華液,“南川,你真可愛。”
“……謝,謝謝。”易南川選擇破罐破摔。
“重新再敷一張?”
“不必了吧。”
“晚上我們睡前一起敷?”
易南川臉紅,“你是為了避免我尷尬主動陪我一起尷尬嗎?”又想了想,磨牙,“操,你還是嫌棄我黑!”
越城撿起地上的面膜,塞進撕回的包裝袋裡,扔進垃圾桶裡,一邊洗手,一邊道,“錯,黑皮的易先生看上去更可口了。”
易南川:“……那你……幹嘛,啊?”
“一是怕你害羞陪你一起,二是,”後槽牙磨了磨,“那臭小子又開始叫我叔叔了。”
易南川怔了怔,沒心沒肺地扶著越城的肩笑得前俯後仰。不知為什麼,他家越先生對年齡問題意外的敏感。
“至於嗎?那麼小氣?他那年紀差其實叫我叔叔都不過分。”
越城還是板著臉,渾身散發著快點哄哄我的幼稚氣息。
易南川無奈嘆氣,好,哄哄哄。
摟著越城的後頸,腳下一蹬,蹦進他懷裡掛著,湊在越城耳邊小聲喊,“越爸爸,我愛你。”
越城拖住易南川屁股往臥室走,“好乖,爸爸疼你。”
易南川:“哎,好像有點猥瑣了啊,”
越城:“那咱們重來?”
易南川:“……你少占我便宜。”
越城把易南川扔進床裡,摁著他深深地交換一個濕漉漉的親吻。
氣息混亂間,易南川迷迷糊糊地想,看,越先生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哄。
因為了解彼此,所以互相包容。
順毛摸,一切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