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學長。」

清涼的聲線，冷靜的聲音。

席捲心頭的熟悉感，讓徐立碩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去召喚外面站崗的戰士。

理由有三。

其一，對方稱他為「學長」，不出意外應該是同校的。

其二，對方可以在他沒打開手電筒時攻擊他，但對方並沒有動手，儼然沒有惡意。最起碼，並不想挾持他。

其三，對方的聲音他很熟悉，只是一時半會兒無法將聲音跟名字對上號。

總而言之，基於這三點理由，徐立碩並沒有做出過激的反應，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冷靜下來。

於是，他稍微將手電筒光線往上移了一點，沒有正面對上對方的臉，但在散開的光線下，足以讓他看清對方的模樣。

準確來說，是臉部的輪廓。

因為她臉上塗滿了軍用油彩，只能隱約辨認出五官和輪廓來。

可，僅僅如此，他也順利將對方認了出來。

「墨上筠？」

徐立碩疑惑地喊出這個名字。

將近六年的時間，本來就算覺得眼熟，也很難第一時間回憶起對方的名字。

但是，就是那麼神奇的，他可以立即想到這個名字。

因為，足夠印象深刻。

就算只是短暫的接觸，「墨上筠」這個名字，也被烙在腦海裡，很難忘卻。

六年未見，墨上筠看起來成熟了些，長相也褪去了年少時的稚嫩，五官漸漸變得立體起來，就算塗上油彩也難以遮掩掉那一抹給人的驚艷。

應該就是她了。

他記得墨上筠有考上國科大，按理來說，墨上筠確實可以稱他一聲「學長」。

於是，他見墨上筠唇角輕輕勾起，只是看不出什麼愉悅之態，她字字頓頓道：「學長還記得我。」

徐立碩微微一愣，然後朝她笑了一下，「你不也記得我嗎？」

「也是。」

墨上筠不可否認地點頭。

「你是他們的人吧？」徐立碩頓了頓，隨後問道，「還是說，有事找我？」

在這裏遇到幾年前認識的人，確實讓徐立碩很意外，但這種意外也不過短暫的一瞬，徐立碩很快就接受了眼前這個人的存在。

尤其是，墨上筠穿著軍裝。

跟敵軍的迷彩服一模一樣。

但墨上筠來找他，應該不是為了這次的任務。

——當然，不排除她想抓他做人質的可能，但以墨上筠的能力，奪取「人質」or「物資」應該都不成問題。除非她有夥伴被他們困住，但可能性還是很小。

因為，正如他最初所看到的，墨上筠並沒有第一時間襲擊他。

他知道墨上筠的恐怖能力，如果要對付他的話，在他於門口處感知到危險的那一瞬，她就已經出手了，並且會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只能是有別的事。

徐立碩也沒有亂猜，而是等著墨上筠來解惑。

「我也是行動的時候才發現學長也在這裏，所以就過來打聲招呼。順帶，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墨上筠慢條斯理地說著，微微一頓後，他又補充道，「跟白川有關的。」

「哦。」

徐立碩點了點頭。

儘管，有些疑惑。

墨上筠跟白川關係那麼好……怎麼跟白川有關係的事兒，要來找他？

還不如直接問白川呢。

不過墨上筠既然都找上門來了，他也不好就此多問。

見徐立碩表現得很平靜，墨上筠想了想，沒有直接問問題，而是道：「學長把手電筒關了吧，我可不希望到時候把你當做人質。」

「……」

猶豫兩秒，徐立碩果斷地關了手電筒。

墨上筠的威脅，總歸不是空穴來風。

六年前，墨上筠的身手就讓他大開眼界，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的長進肯定非同小可。

反正他惹不起。

徐立碩問：「要坐嗎？」

墨上筠笑道：「不用了，當賊的，可不能像客人一樣。」

徐立碩：「……」

這幾年沒見，墨上筠真是越來越成熟內斂了——竟然會對自己的身份有了明確的認識。

簡直了不起。

幽幽嘆了口氣，徐立碩道：「你問吧。」

「你現在跟白川有聯繫嗎？」墨上筠直截了當地問。

原本想問得委婉一點的，但在跟徐立碩的相處過程中，墨上筠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從徐立碩的反應來看，墨上筠看不到讓她覺得警惕的東西。

當然，就算徐立碩跟白川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見到墨上筠，依舊也可以保持不露餡，讓墨上筠適時地放鬆警惕。

徐立碩絕不是一般的角色。

「偶爾有。」徐立碩點了點頭，稍作停頓後，他倏地道，「我冒昧問一下。」

「嗯？」

墨上筠狐疑地盯著他。

光線很暗，徐立碩察覺不到墨上筠的警惕，也從她淡淡的語氣裡聽不出什麼來。

徐立碩問：「你跟白川鬧掰了？」

這個疑惑，不僅來源於墨上筠的突然出現，以及突如其來對白川的詢問。

而是……在很久以前，徐立碩就有過這種感覺。

雖然只是跟墨上筠短暫的接觸過，但墨上筠是個有趣且有能力的人，所以給他留下的印象很深。

他跟白川認識一段時間，而且同白川很投緣，在跟他們的相處過程中，看得出在白川心裏，墨上筠是很特殊的存在，於是對墨上筠的記憶就更深了一分。

那時候的墨上筠，應該是沒看出什麼端倪的，只是將白川當做好友來看待……

所以，徐立碩有一段時間，還是很關注白川和墨上筠的關係的。

下連隊的時候，他被分配到雲城，也跟白川斷斷續續地聯繫著。

偶爾的，他會問及墨上筠的情況，最初白川還是會提幾句，可不知從何時起，白川就不再提及「墨上筠」這個名字，而在白川身邊，似乎也有別的女人，漸漸地，徐立碩就將這樁事給拋在腦後。

甚至將墨上筠的存在都給淡忘了。

也是直至再次見到墨上筠的時候，徐立碩才恍然發覺，原來他對墨上筠還有那麼深刻的印象。

以前墨上筠做的事，記憶無比清晰。

或許，墨上筠的張揚和叛逆，都是他曾嚮往過的吧，所以才久久不忘。

「嗯。」墨上筠淡淡道，「所以見過我這件事，希望學長不要告訴他。」

「這個倒不是問題。」徐立碩如此說道。

只是，依舊有些奇怪。

常理來說，遇見一個多年未見的……會費盡心思地去問另一個人的事嗎？

除非，她現在跟白川的關係，並不簡單。

徐立碩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跟白川的關係不錯，作為朋友，不該將跟他有關的事亂說。

儘管，對方是一個多年未見的「朋友」。

「學長好像很苦惱。」

唇角勾笑，墨上筠一語道破徐立碩此刻的心思。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徐立碩嘆了口氣，直接說道，「很抱歉，我只能看著回答。」

如此直白，倒是讓墨上筠愈發肯定——他應該不知道白川的那些勾當。

如果她跟白川真的有什麼秘密，徐立碩會用更圓滑的話語來減輕她的戒心。

「白川的老家，真的在雲城？」墨上筠問道。

所謂的「老家」，墨上筠只是聽白川隨口提及過，並未再三確認過。

平時白川四處遊盪，那個年紀應該上大學，但他說沒有考大學，而是忙著一些工作，具體的也沒有跟墨上筠透露過，只是時不時會見他跟某些不好的人打交道就是。

因為習慣了白川的「無處不在」，所以墨上筠也未曾確認他的「老家」。

對於當時的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嗯。」

徐立碩點了點頭。

墨上筠問：「你去過他家嗎？」

「沒有，我們都是在外見面的。」徐立碩狐疑地問，「你想知道他的住址？」

說完，徐立碩又道：「他的聯繫方式至今沒變，你想找他的話，直接打他的電話就可以了。」

聯繫方式……至今沒變？

墨上筠眉頭輕輕一擰。

很快，她道：「沒有，隨便問問。」

徐立碩微微點頭，但心裏卻不是很相信。

繞著這麼大個彎子來打探白川，怎麼看都像是……癡情女？

想至此，徐立碩立即感覺到一陣惡寒，然後將這三個字劃掉了。

墨上筠不太適合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