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漸升，氣溫也隨之升高。

還沒到立秋時節，踩在酷暑的尾巴上，這鬼天氣就能損耗掉戰士們部分精神力。

忒折磨人了。

墨上筠渾身都是偽裝的樹枝和雜草，找到合適的位置後往地上一趴，就一動不動的，管你陽光如何暴曬、天氣如何炎熱、蚊蟲如何作亂，她都能強撐著不動彈，跟在原地生根的植物似的。

閻天邢在附近轉了一圈，回來時險些沒有找到墨上筠。

瞅見趴地上的墨上筠後，他直接走過去，直接摁住墨上筠的頭盔，把她的腦袋摁得往下壓了幾分，「不用那麼快進入作戰狀態，歇著吧。」

「手。」

墨上筠沒有動，但卻吐出一個字來。

閻天邢將手給挪開。

磨蹭幾秒，墨上筠慢慢地轉過頭來，彷彿這點動作就需要消耗她極大的能量一樣。

墨上筠問：「我可以睡覺？」

「嗯。」

「你呢？」

閻天邢在一旁坐下來，往自己身上綁樹枝，慢條斯理地說：「我也休息。」

陽光頗為刺眼，墨上筠眼睛微微眯起，「歇好了再打仗？」

閻天邢說：「前期沒我們什麼事兒。」

「……我還沒參加過這種演習。」墨上筠嘆了口氣。

閻天邢別有深意地看她，「帶你長長見識。」

「謝您嘞。」

墨上筠弔兒郎當地應了一聲。

雖然先前做足了準備，知道會有路空兩軍都會參與，陸軍各個兵種，如偵察兵、炮兵、裝甲兵、生化兵……都會參與進來。

此次演習聲勢浩蕩，參與人數眾多，他們只是其中之一，在這大陣仗裡，看起來不過螻蟻罷了。

但是，真正到這場地的時候，墨上筠才從想像中的陣仗，有了切身的體會。

演習佔地面積太廣，他們沒可能跑完每個角落，調查到所有信息，然後制定計劃什麼的……這些都是導演部安排的，其次是指揮部下達命令。

指揮部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負責做什麼，撐死了也不過一小塊指揮面積。

隊員們自由發揮的空間就更小了。

演習的大框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他們只要按照步驟走，大方面不出問題就行。

不會出現GS9和907兩支學員隊伍火拚然後一邊倒的局面。

胳膊擰不過大腿，在這次演習的大軍跟前，他們連胳膊都算不上，集體加起來撐死了算是一截手指，還是小拇指的一截。

一個人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在這種場合裡，甭管是派上用場還是拖後腿，對整個大局都沒有任何影響。

意識到這一點的墨上筠，連眼睛都不想閉上，隻想等待演習真正來臨的那一刻。

就當是來長見識的。

墨上筠發獃期間，閻天邢已經整理好自己的偽裝，然後悄無聲息地在墨上筠身側不遠處給趴下來。

墨上筠中途朝那方向看了一眼，把眼睛看疼了才隱約辨認出閻天邢藏匿的身形。

不知怎麼回事兒，墨上筠一收回視線，忽然就覺得沒什麼精神了，困意轉眼襲上來，想到閻天邢先前的話，便安心地閉上眼，準備睡會兒。

稍微，睡了那麼一小會兒。

墨上筠是猛然驚醒的。

「電子靜默。」

這是無線電通訊設備裡傳來的聲音。

電子靜默，即關閉無線電聯絡，防止敵軍用無線電觀測到己方行動意圖。

依舊是一片安靜的叢林，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安靜得好像剛剛聽到的聲音似是幻覺。

可，墨上筠卻迅速睜開雙眼。

短短幾秒內，她從意識混沌到徹底清醒。

剛打算看一眼時間，確定距離演習開始的時間有多遠，卻忽然見到信號彈升空的動靜。

信號彈發射的地點距離這裏很長一段距離，但升空時整個演習場地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正前方。

墨上筠呼出口氣，讓自己振作起來。

然後，她看到了在現代戰爭中成絕對主導的各種重武器，先是空襲，航空火力在第一時間放下重磅炸彈，幾秒的時間足以炸平一座山的火力，戰鬥機、轟炸機不是一架或者兩架，而是一群，在天空嗖嗖劃過時像是白日的閃電流星，又似是衝天翱翔的大雁。

炸彈在上空投下，於遠處爆炸，相隔那麼遠的距離，依舊有地動山搖之感，好像天地在一瞬間轟然崩塌。

爆炸、火光、震動、灰塵。

墨上筠感受著地面的震動，久久難以平息。

連同她的心情。

在空軍的第一番襲擊後，緊隨而上的是各種口徑的炮彈，加農炮、火箭炮、榴彈炮等，在數秒內齊齊發射，一瞬間塵土飛揚，聲響從遠處傳來，隔著段時間無法抵達的距離，卻震得心口發慌，帶來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

在藍隊進行猝不及防的目標轟炸後，紅隊也迅速反應過來，立即進入戰鬥狀態，採取應敵措施。

演習進行的如火如荼。

明明參與其中墨上筠，卻像是一個局外人，於遠處旁觀者現代武器的殺傷力。

這不是戰鬥，而是戰爭。

戰鬥是出其不意，短兵相接，見血封喉，槍支彈藥，近距離接觸。

戰爭是聲勢浩蕩，驚天動地，場面震撼，一秒之間灰飛煙滅，連渣都不剩。

一發炮彈下去，就足以毀滅掉一個連、一個營。

再能耐也沒有用，你無法在這種武器跟前有任何的防禦抵抗。

不可否認，此時的墨上筠是震撼的。

理論知識終歸是理論知識，沒有親眼見識過，你就不知道那種真實感究竟有多真切。

而那麼多年以來，她所學習的，全都是單兵作戰技巧。

放在古時，她這樣的，叫暗衛、殺手；跟前這樣的，才叫真正的打仗。

特種部隊是前者的集體組合。

墨上筠一眨不眨地看著。

儘管她心情很複雜，可是祖國強大的武器火力擱在眼前，難得有親眼見識的機會，她不願意錯過一秒。

每一處的動靜，都足以讓她熱血沸騰。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壯觀的場面歸於平靜，第一波攻擊和抵抗暫且告一段落。

「怎麼樣？」

閻天邢沉穩有力的聲音穿透樹枝灌木的阻礙，清晰明了地落到墨上筠耳裡。

墨上筠輕笑著，說：「國家強大，與有榮焉。」

閻天邢嗓音裡也帶著點笑意，「帶你動動筋骨，去嗎？」

「當然！」

墨上筠頓時來了精神。

閻天邢領著墨上筠進了叢林裡。

熱熱身而已，就是隨便找幾個敵軍，然後搶幾個人頭。

沒必要搞一些大的陣仗。

但是，墨上筠光是跟著閻天邢搞一些偷襲，都覺得身心無比舒暢。

跟一個有默契、同等強大的人合作是怎樣的感覺？

那就是在你想法剛剛冒出來的時候，同伴已經開始著手於行動，一個字都不需要多說，交流都算是浪費時間。

輕鬆、自在，就像是你多出了一個分身。

你不需要擔心對方會失敗，就想你不會擔心自己會失敗一樣。

本來還因睡眠不足而頗為疲倦的墨上筠，在跟著閻天邢小小地搞了幾次突襲後，瞬間變得精神抖擻，連炎熱的天氣和熾熱的陽光都能被她拋諸於腦後。

好像一轉眼的時間，天就黑了下來。

墨上筠和閻天邢身上換了一套全新的偽裝，然後重新找了新的地點隱藏在叢林角落裏。

重火力可以將一座山、幾座山夷為平地，但是，無法將每個角落都夷為平地。

這時候，需要他們這些分散在各地的人。

在高科技無法準確獲取情報的時候，就有他們的用武之地。

在高科技無法準確清除目標的時候，就是他們悄無聲息現身之時。

各有各的定位，各有各的價值。

墨上筠盤腿坐在地上，吃著乾巴巴的壓縮餅乾。

好在心情不錯，就算是只能補充能量的壓縮餅乾，她都覺得比平時要好吃很多。

閻天邢跟藍隊指揮部彙報他們剛獲取的情報——他們發現了一個營地，掌控了準確的坐標位置，大概一個連的兵力，無需藍方的火力支援，他的兵可以在對方撤離之前進行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