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下山得晚，天黑要等到晚上八九點去，但隨著時間地推移，沙漠高溫的坎總算是熬了過去，儘管依舊很熱，卻也在他們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演習還沒有開始，團隊裡也都是輕鬆的氛圍，三兩人湊在一起聊天，就能打發時間。

不過，墨上筠這五人，在吃過當晚飯的自熱食品後，就找了一塊地坐下，開始商量起他們今晚的行動方案來。

梁之瓊是最後插進來的，在聽完他們的計劃後，差點兒沒將他們當做怪物來看，接下來一顆心全程撲通撲通的，她覺得隨時有可能從嗓子眼跳出來。

臥槽，搞事！

搞大事！

這是怎樣一種作死的精神和狂妄的勇氣？！

素來只能旁觀他們搞事的梁之瓊，如今跟他們坐在一起談論，心情自然是澎湃的，有一種難以遏製的情緒上湧。

他們可以放肆地談，因為每當有人靠近的時候，燕歸都會想辦法將他們給支走，不給人半點偷聽的機會。

梁之瓊聽得非常認真，差點兒就認認真真地做筆記了。

相反，墨上筠等人都非常之隨意，各自安排好工作後，就開始討論是否要「搶奪物資」的問題，甚至開始商量「運輸物資」的途徑，搞得他們能輕輕鬆鬆就可以完成任務似的，而物資什麼的，僅在於他們想不想要，亦或是以怎樣的方式要。

九點左右，天徹底黑下來。

他們這個臨時的營地裡，車輛正在一點點地減少。

連帶的，還有墨上筠一行五人，以及一輛全地形車和一輛突擊車。

等一直關注著他們的隊伍反應過來時，他們都已經沒了蹤跡。

蘇北坐在越野車的車頭，手肘處夾著一把狙擊槍，她一邊往嘴裏送壓縮餅乾，一邊不屑地朝遊念語道：「就知道他們神神秘秘的，想要搞事。」

「誰們？」

耳麥裡忽然傳來步以容的聲音。

「……」

蘇北差點兒咬住自己的舌頭。

頓了頓，蘇北無語道：「大佬，能提個醒嗎？」

忽然連接通訊，還能不能讓人說點閑話了？

步以容輕笑，「提醒就聽不到有趣的事了。」

蘇北道：「演習還沒開始呢。」

「誰說的？」步以容忽然問。

「……靠！」

沉默了片刻，蘇北忽然爆出一個髒字，然後從車上跳了下來。

步以容滿意地結束了跟她的通話。

見蘇北壓縮餅乾都不吃了，直接從跟前跳下來，遊念語不明所以地問道：「怎麼了？」

蘇北看了她一眼，說：「演習明天開始。」

「嗯。」

「零點一過就是『明天』。」

「……對。」遊念語點頭，並不覺得意外。

這一點，他們都隱約猜到了，所以事先就有個心理準備。

但是，現在還不到零點。

「現在是準備階段，紅隊偵察機隨時能監測到我們，」蘇北道，「零點一到，他們怕是能把這裏炸平。」

本來覺得零點行動也沒什麼的，因為「演習是零點開始」，而且給他們的定位就是在這裏。

他們理所當然的覺得，零點一到才會進入備戰狀態，他們還有充沛的準備時間。

但是，步以容的話卻忽然點醒了蘇北——當他們領裝備往這裏出發的時候，演習就可以說算是開始了。

雖然教官們沒有給他們什麼命令，但教官們一開始就說明不會給他們什麼命令，也就是說，這一次的演習的行動基本都落到組長的頭上。

而這個準備階段，組長就應該想明白——現在就要行動了！

遊念語聽到蘇北的話，很快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微微擰眉，然後轉身就往他們車輛所在的地方走。

遊念語喊道：「集合！」

蘇北將狙擊槍往肩上一背，然後道：「三班所有人，全部上車！」

拉開車門的一瞬，蘇北忽然回過頭，朝墨上筠和丁鏡剩下的隊伍看了一眼。

燕歸等人和任予等人，此刻都沒有在沙漠地面閑逛，而是都坐上了越野車，見到她和遊念語的行動後，燕歸和任予都從駕駛位置探出頭來，朝她齜牙咧嘴地笑。

艸。

蘇北嘴角微抽。

墨上筠和丁鏡這倆坑爹的貨——早就猜到了，卻沒有一開始就告訴他們。

估計如果他們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燕歸這些個人是打算到最後一點時間了，才會告訴他們吧？

這群惡趣味的人。

蘇北直接坐進了裝甲車。

燕歸拿起車載電話，跟其餘的車輛聯繫，將墨上筠讓他轉告的消息都說了——此地不宜久留。離開，現在，馬上。

大家都不是傻子，有人提點後基本都明白過來，於是那些聊天的，遊戲的，都紛紛停下來，以最快速度竄上車，一踩油門就走了。

*

黑夜遼闊無邊，星子滿天，在遙遠之際，卻彷如伸手便能摘到的距離，漫無邊際的沙漠，在這黑夜裏別有一番風情。

特種突擊車和全地形車在沙漠地面平治，沒有擋風，帶著沙塵的風迎面吹來，帶著屬於這夜晚的絲絲涼意。

此番自然風景，擁有這種獨特的「坐騎」，加上這空曠的空間，做任務的緊張感好像蕩然無存，他們甚至想放聲尖叫。

梁之瓊感覺心臟比在討論的時候跳得更快了，腎上腺素呈直線飆升，但……她一點都不反感這種狀態。

相反，期待。

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覺得那些艱苦難熬的日子是必須存在的。

只有成為一名戰士後才能體會到的。

而在外面，就算你有錢有勢，擁有你能得到的一切，也很難享受到這種刺激的感覺。

段子慕單獨開著全地形車——他負責遠程攻擊，需要一個人行動，梁之瓊、丁鏡、任予、墨上筠坐在上特種突擊車上，墨上筠負責開車，這幾個月來所學的駕駛技能以及她本身就積累的駕駛經驗，足以讓她駕馭地面上大部分的交通工具，手下的突擊車在她的控制下自由地在沙漠裏馳騁，像是跟她心意相通似的。

任予坐在後面架槍，梁之瓊和丁鏡則是坐在墨上筠左右兩側。

丁鏡繞過墨上筠，一把抓住梁之瓊的肩膀，在她耳邊大聲喊道：「想尖叫嗎？」

「想！」

也沒有管丁鏡的音量，梁之瓊想都沒有想就大聲回喊道。

丁鏡繼續喊：「儘管叫吧。」

梁之瓊驚喜地道：「真的嗎？」

「哦，當然！」

丁鏡學著翻譯腔說話，拍了拍梁之瓊的肩膀。

演習還沒真正開始，他們暫時不需要擔心。

更何況，真若是尖叫都能聽到的距離，對方怕是沒聽到聲音就發現了他們，早就迎上來了。

墨上筠抬手摸了摸左耳，伸出一隻手，直接扣在坐在左側的丁鏡臉上，「離我遠點兒！」

丁鏡笑著將她的手給撥開，將手中的步槍放置好，然後傾身向前，將手肘搭在墨上筠的左肩上，另一隻手打算偷偷去摸墨上筠的左耳。

但是，還未來得及觸碰，就被墨上筠涼颼颼地甩了一記冷眼，那一雙凌冽鳳眼裏殺氣，可是清晰可見。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丁鏡識趣地將手給收回來了。

「啊——」

梁之瓊放聲尖叫。

她的聲音跟車輛行駛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很快就被風給扯散。

任予正無聊著呢，也學著梁之瓊大叫，嗷嗷的，因為喊得太難聽了，差點兒被丁鏡用步槍給從後座上砸下來。

墨上筠也放任他們大鬧。

鬧吧。

他們有鬧的機會和能力。

年輕人總該有放肆的時候。

就像她現在——

猛的一踩油門，突擊車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飈去。

*

凌晨，二點。

墨上筠和梁之瓊趴在山地斜坡上，架著槍等待著他們的目標出現。

沙漠地形有很多種，有海波較高的沙漠，也有山地沙漠、岩塊較多的高原、沙丘、鹽沼以及深裂地形。

她們現在所在的區域，屬於山地沙漠，通常有貧瘠的山脈或小山，山與山之間的區域則形成平坦、乾燥的盆地，除了沒有什麼遮掩物，行動不如叢林裡方便，倒也沒有太多不可控因素。

最起碼，當梁之瓊將架好槍後，隻覺得自己處於戰鬥之中，沒有叢林或沙漠地形的區別，更沒有對她此刻的行動造成什麼影響。

經過三四個小時車程，他們繞了小半個圈子，達到紅隊運輸物資的必經之路上。

——這是墨上筠根據地圖分析出來的，總共也就那麼幾條路線，有些東西其實都大同小異，墨上筠通過地形分析確定紅隊後勤有可能所在的位置，最終確定了這一條路線。

這是第一天，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會有一批物資運送過去。

當然，就算判斷錯誤，也沒什麼損失。

「墨上筠，你說他們真的會來嗎？」梁之瓊興緻勃勃地問道，眼裏都是閃著光的，鋥亮鋥亮，充滿了期待。

「五成把握。」

「就五成？」梁之瓊驚訝道。

怎就一半的幾率？

墨上筠淡淡道：「要麼來，要麼不來。」

梁之瓊：「……」哦，你開心就好。

演習全面展開，墨上筠趁著現在處於無聊的等待階段，耐心地去打探其餘小組的情況。

在零點之前，學員們全部在臨時營地撤離，不過有喜歡搞事的組成一支兩人隊伍，又偷偷潛回去看了一下，果不其然發現零點一過，就有偵察機在上空盤旋，好像是要檢查這一地帶的情況。跟它在一起的，還有一架轟炸機和一架戰鬥機——都在附近盤旋。

好在他們走得早，不然都得全軍覆沒了。

「還真別說，他們這次裝備都挺高級的，連轟炸機和戰鬥機出來了。」丁鏡在一旁說著風涼話，「如果再輸得那麼難看，怕是沒臉說自己是特種部隊了，乾脆都改後勤部得了。」

蘇北附和地奚落道：「別看低了後勤部，他們的戰鬥力都有保障。」

丁鏡道：「也是。」

「你們倆嘴也太損了吧？」任予驚嘆地道。

墨上筠慢悠悠地出聲，「我覺得這是實話。」

任予：「……」得，仨大佬都統一戰線了，他也只能閉嘴。

與此同時，通訊那邊的各位學員們，多數都化作狗腿子，開始附和墨上筠等人，直言說對對對，然後又是對907群起而攻之，頻道裡一陣雜亂的聲響。

直至有小組遭遇戰鬥後，頻道才在瞬間歸於平靜。

去找事的小組，有的沒有遇到敵人，但有的運氣不錯，已經開始交戰。

他們遇到的都是小型戰鬥，不帶惹眼的交通工具，採取突襲的手段，速戰速決，可以說得上是戰無不勝了。

在頻道裡聽到他們報擊殺人數，沒有戰鬥的學員一陣眼饞，頓時沒啥心情插科打諢，趕緊麻利兒地去給自己找事做。

他們人數少，支援機會也不多，現在不適合暴露蹤跡，所以全部分散開來，時不時地進行一次偷襲，賺幾個人頭。——畢竟戰損比也是會納入演習最終統計中的。

墨上筠等人藏在兩側的山坡上，盯著山谷下方的道路，一邊聽著學員們報出他們的戰績，一邊無聊地等待著時間往後推移。

原本激情澎湃的心情，也在這種漫無目的的等待中，一點點地回歸於平靜。

不過，也好。

當沒有過激情緒帶動的時候，他們總是更容易發揮他們原本的能力。

最起碼，不會失常發揮。

他們等了很久，熬過漫漫長夜，最終見到黎明後天空。

青灰色的天，漫天的星子不知不覺間隱去。

終於，他們聽到段子慕低聲說出兩個字，「來了。」

來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他們，頓時精神抖擻。

－－－－－－題外話－－－－－－

今日份的更新。

還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