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難得看到墨上筠「生病」,教官也好,助教也好,都對她的身體問題表示了極大的關切。
她往辦公室裡一站,人偏偏不信她是健康的,全當她是咬著牙強撐著。
在被關懷了一個上午後,墨上筠正好一晚沒睡,困到不行,於是遵從民意,回到了三樓的宿舍,打算好好的睡一覺。
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結果人的身體可沒有腦子那麼複雜,幾乎是一躺下來,她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有些長。
從中午十二點開始,一直睡到天黑。
再次睜眼,視線陷入黑暗中。
腦子渾渾噩噩的,她想著怎麼天還沒亮,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中午睡下的,天已經黑了。
耳裡還掛著個耳機,小巧的MP3竟然還有電,音樂聲貫穿耳膜。
她將聲音調小了點兒。
翻了個身,又閉上了眼,恍恍惚惚的,似乎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門開的聲響吵醒。
準確來說,是被驚醒的。
幾乎是門開的那一瞬,聲音透過耳機,跟音樂聲比截然不同的聲響,讓她一瞬清醒過來。
推門的人走了進來。
軍靴踩在地面,很穩,聲音很輕,動作慢條斯理的,絕不是季若楠。
墨上筠抬起眼,視線昏暗,她看到有抹挺拔的身影從門口走近,熟悉的身影輪廓讓她恍惚間一愣,心下意識一提,可下一刻,黑暗中伸出一隻手放到開關上,「啪」地一聲響,宿舍的燈亮了,在強烈的光線落到眼底的那一瞬,她看清了來人。
於是,不竟然間緊皺的眉頭,心裡提起的防備,都漸漸放鬆下來。
光線刺眼,她微微眯著眼,幾秒後難以適應,乾脆閉上了。
「還沒睡夠?」
隨著對面書桌的椅子被拖出來,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也飄了過來。
「我有病假。」
墨上筠眼睛都沒睜一下。
閻天邢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手肘搭在椅背上,隨手拿著墨上筠的工作筆記翻看著,嘴裡卻一點兒都不閑著,「越活越回去了啊,有病假值得你這麼驕傲?」
這話說得忒不禮貌。
墨上筠忍了忍,最後還是睜開了眼。
她偏著頭,不耐地看著混不客氣地坐在她椅子上的男人,道:「感情這集訓要結束了,您就要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怎麼著,顯擺自己能背詞典?」閻天邢悠悠然打斷她嘀嘀咕咕的話。
「媽的。」
眉頭擰起,墨上筠沒好氣地爆粗口。
閻天邢勾了勾唇,忽的問:「病好了嗎?」
「沒有。」
墨上筠翻個身,背對著他。
將她不合格的工作筆記擱在一邊,閻天邢從椅子上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踱步走過去,一直走到墨上筠床邊。
身形在燈光下灑落陰影,落到墨上筠的臉上,早已察覺到他走近的墨上筠,沒有回身,當做沒看到。
但——
閻天邢在床邊站了三秒,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將掛在墨上筠耳朵上的耳機扯了下來。
墨上筠反應過來已然來不及。
下意識抬手去抓,但眼角餘光只見到耳機線被提了起來,頭一側過來,就見耳機被掛在了閻天邢耳朵上。
「我不想這樣活著,我不想這樣活著,我不想這樣活著……」
耳機裡響起了甚是魔性的歌聲。
閻天邢眉頭輕揚,臉色變了變,頗有深意地看了墨上筠一眼,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像是在強忍著笑意。
最後,他忍不住了,朝墨上筠問:「你不想這樣活著,你想怎樣活著?」
「……」
墨上筠臉色頓時黑成鍋底。
奶奶個熊的。
這P3是牧程的!
『集訓快結束了,她不以下犯上;集訓快結束了,她不以下犯上;集訓快結束了,她不以下犯上……』
墨上筠在心裡默念了三遍,然後才忍住了『一拳砸向閻天邢那張掛著笑容的妖孽臉』的衝動。
拉了拉蓋在身上的毛毯,墨上筠慢條斯理地將毛毯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的,嘴裡卻念念叨叨的:「反正吧,我也是看清了,我病成這樣,您老多聰明,挑在這時候把我氣死了,罪過也不在您。」
在她說著氣話的時候,閻天邢將耳機線慢慢的捲起來,順帶把MP3也拖了出來,她念叨完,耳機和MP3都落到了閻天邢手上。
等她靜下來後,他才接過話,「你病成哪樣了?」
墨上筠:「……」
要死了,真想弄死他。
「起來。」
閻天邢勾著唇,看著控制著自己不要弄死他的墨上筠。
半響,墨上筠磨磨蹭蹭地吐出三個字,「我病了。」
閻天邢笑了,「行,你病了,我送你去醫院。」
「我想休息。」
「看在咱們同事一場的份上,帶你去玩兒。」閻天邢把MP3放到了她的枕頭旁。
「我病了,走不動。」
墨上筠乾脆一動不動地躺著。
「那不行,」閻天邢慢條斯理,「你站著走進來的,被人抬著出去,我不好交差。」
墨上筠道:「您這麼壓榨勞動力,我也覺得不好交差。」
閻天邢笑了一下。
爾後,俯下身。
「墨上筠,你再不起來,我就親你了。」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畔,曖昧的氣氛倏地升起,濃重的壓力從上方壓下來。
閻天邢是貼著墨上筠耳畔說的,那撩人的嗓音,戲謔威脅中帶著溫柔,讓墨上筠渾身不由得僵了僵。
「您現在可是違紀了啊……」墨上筠盡量用平穩地語調道。
「你再貧一個試試?」閻天邢直接打斷她的話。
眉頭微動,墨上筠清了清嗓子,「去哪兒啊?」
「唱K。」
閻天邢慢慢地站直了身子,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墨上筠思索了一番,手撐在床鋪上坐起身,有些想不通地朝閻天邢問:「咱能找點兒非中老年人的娛樂項目嗎?」
「少廢話,去不去?」閻天邢不耐煩地皺眉。
他不記前仇,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好心帶她出去玩兒,哪來那麼多說道?
「去去去。」墨上筠用手理了理頭髮,敷衍地點著頭,抬手去拿作訓帽的時候,倏地一頓,詭異地抬眼盯著他,「等等,這算徵得領導同意了?」
「嗯。」閻天邢用鼻孔出聲。
「不罰檢討?」墨上筠又不確定地問。
閻天邢被她氣笑了,「感情我們認識大半年,在你心裡我是那種人?」
墨上筠好脾氣地道:「擱一個月前,那您絕不是……」
閻天邢一掌拍她腦門上。
墨上筠吃痛地皺眉。
瞧瞧,她剛說什麼來著?
這人就是翻臉不認人的類型!
看得出她在想什麼,閻天邢惱火地將她的作訓帽扯過來,一把戴在了她的腦子上,還用力往下壓了壓,遮住了她的眉目。
「給你三分鐘換便裝。」
手一松,跟大爺似的丟下一句話,閻天邢轉身出了門。
走出門的時候,還「啪」地一聲將門一關,似乎是在泄憤。
幼稚!
墨上筠心裡嘀咕一聲。
被閻天邢這麼一氣,什麼心情都沒了,墨上筠麻利兒地換好便裝,順帶把櫃子裡放了三個月的一頂黑色棒球帽找了出來,端端正正地戴好。
白色T恤、黑色牛仔褲、白色運動鞋,外加一頂黑色棒球帽,活脫脫一耍酷青年。
再拿起MP3往兜裡一放,耳機掛在脖子上,墨上筠一身酷炫裝扮地出了宿舍門。
她這邊剛將門關上,隔壁閻天邢宿舍門也拉開了,同樣換好便裝的閻天邢從門內走了出來。
墨上筠並不稀奇地掃了兩眼。
依舊是那副社會精英的打扮,白襯衫配休閑褲,皮鞋,養眼是養眼,但一點兒都不個性。
閻天邢偏過頭,打量了墨上筠那隨性休閑的裝扮,弔兒郎當地將手放到褲兜裡,尤其是掛著那白色的耳機,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閻天邢忽然覺得——
墨上筠跟他太不配了。
這丫頭穿軍裝就不像樣,這一穿便裝,活脫脫像個街頭隨處能見的混混女青年。
「拉風嗎?」
抬手壓了下帽簷,墨上筠揚著眉頭朝閻天邢問。
「打算解放天性?」閻天邢不掩眉目間的嫌棄。
墨上筠:「……」
有代溝,不是很好溝通。
擺了擺手,墨上筠興緻全無,繞過閻天邢徑直往樓梯走去。
閻天邢同樣毫無興緻地跟在後面。
因為口味不同,一出門就互相嫌棄的兩人,在下了樓後,坐上了極其拉風的幻影。
閻天邢一踩油門,兩人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