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依舊灰濛濛的。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一直到黎明時分，大雨才稍稍小了點兒，黎明時分，漸漸亮起的天空裏，飄著毛毛細雨。

教官的晨練依舊取消，而墨上筠卻提前起來，找到素來早起的林矛，跟他說了下肖磊的情況，林矛表示上午就跟學校彙報。

權利是學校給的，方案交上去的時候，也得到了校長的親自批準。

如無意外，肖磊今天將會確定被退學。

至於肖磊的背景……就看他能搬多大的背景出來了。

跟林矛聊完，墨上筠頂著凌亂的細雨，在跑道上跑了幾圈，之後踩著點來到猛虎連的集合點。

在楚飛茵和閻佳樂的帶領下，猛虎連80人順利集合。

只是，在墨上筠簡單地調整好隊伍後，身為猛虎連最後一員的肖磊，卻忽然出現了。

濛濛細雨中，肖磊雙手放到褲兜裡，聳著肩膀，帽簷壓得很低，走起路來跟個二流子似的，這種極其不符合軍校規定的走路姿勢，被稽查隊看到是會被點名批評的，可他卻走得大搖大擺的，彷彿所有異樣的視線和打量都只是浮雲，唯獨他自己才是這世間的清流。

「哇喔！」

「墨教官，肖磊10次機會都扣光了吧？」

「墨教官，您說的，10次機會扣光就退學，肖磊怎麼還在啊？！」

……

猛虎連裡頓時響起了陣陣起鬨聲，不少不規矩的學員，依舊將諷刺墨上筠、看墨上筠的笑話當做人身大事，切不敢有絲毫怠慢。

「報告，我申請入列！」

徑直走來的肖磊，停在了墨上筠跟前，頭微微仰著，站得歪七扭八的，喊話的聲音也非常不禮貌。

墨上筠擰眉看了他一眼。

古怪的，她潛意識覺得哪兒有點兒對勁。

平時的肖磊就算欠揍，也不會這麼欠揍。

這假模假樣、討人嫌的模樣，就跟故意惹她發火似的。

知道要走了，打算破罐破摔不成？

心裏這個疑惑閃過，墨上筠冷冷盯著他，道：「你的機會用光了。」

「所以呢？」

肖磊笑了一下，似乎不明所以地問。

看著他那弔兒郎當的神情，以及渾身上下展現的「無畏無懼」，墨上筠神情冷了幾分。

說他這次前來沒有目的，她戳瞎自己的眼。

沒有搭理他，墨上筠上前兩步，打算跟猛虎連的學員發佈口令。

但，身後卻冷不丁地傳來肖磊的喊聲——

「墨教官，就這麼翻臉不認人，真的好嗎？」

這樣一句頗有深意的話，成功驚起了整個猛虎連的注意和議論。

「我靠！有內情啊！」

「怎麼回事兒？感覺他倆有貓膩的樣子。」

「這是要揭老底了嗎？」

「安靜點，別幸災樂禍的，到時候對我們沒好處。」

「嘁，說說而已嘛。」

……

「安靜！都別說話！」閻佳樂憤怒地大喊一聲。

見識過這丫頭的拚勁，眾人都不怎麼敢惹她，嘴裏嘟囔了幾句，但說話的聲音倒是真的安靜了下來。

同時，墨上筠腳步微頓。

她側過身，看向站在身後有備而來的肖磊。

「怎麼個意思？」

雙手抱臂，墨上筠抬起眼瞼，懶洋洋地順著他的話往下講。

「墨上筠！過河拆橋是吧！」肖磊冷哼一聲，大聲指責道，「是你嫉妒秦雪，讓我第一天就挑釁、針對她，之後的表白也是你安排的，為的就是讓秦雪出糗，然後你來出個風頭，賺足了面子……目的達成了是吧？！我就沒用了吧？！你承諾過我的，讓你出夠了風頭後，就可以順利拿到軍訓學分的，現在翻臉不認人，你真當我會跟龜孫子似的忍氣吞聲嗎？！墨上筠！咱們大不了魚死網破！我退學了，你也甭想繼續戴著你這張虛假的面具當軍訓教官！」

許是先前就有了心理準備，墨上筠全程聽完後，差點兒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強行破髒水？

臨走了，非得給她添點堵？

而，肖磊這故意讓他人聽到的咆哮聲，也順利吸引了周圍各個排的主意，猛虎連直接炸開了鍋，其他排因教官命令待在原地不準的動，但也是抑製不住地就肖磊的話進行討論。

至於那些教官，皆是好奇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議論聲——

「我擦，這是年度大戲啊！」

「一個女教官，因為嫉妒另一個女教官……竟然讓學員去針對人家？！太歹毒了吧！」

「別別別啊，我看這是肖磊的片面之詞吧。被當眾揭穿這種事，墨上筠不應該很慌張嗎？她怎麼這麼淡定！」

「人心理素質高唄！能在我們所有大一新生面前面不改色講話的，你真當她是吃素的啊？」

「但她不至於吧！」

「什麼至於不至於的，女人的嫉妒心啊……」

「對對對，所有女教官就秦雪一個可以跟她相提並論的，肯定會在心裏計較。還有，人家先前就應該認識，沒準有什麼恩怨呢！」

「是有這種可能。不過，也不能這麼篤定吧。」

「那人家好端端的來揭穿她做什麼？！」

……

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而學員之中站隊的也不在少數，不少人都好奇事態的發展，同時八卦八卦這件事的因果，以及墨上筠跟秦雪平時的關係。

這個時候，就連軍訓教官都壓製不住他們了。

聽到那些接連不斷的議論，肖磊冷冷一笑，神色間閃過一抹得意之色。

他囂張地盯著墨上筠，想要看墨上筠驚慌失措的模樣，可墨上筠平靜從容的神態，多少讓他覺得有點失望。

「怎麼，不敢吱聲了嗎？」抬起下巴，肖磊傲然地朝墨上筠道，同時步步緊逼，「還是說，你沒法否認你做過的這些事實？！其他齷齪事，還需要我一一給你爆出來嗎？！」

沒有搭理他，墨上筠偏了下頭。

她的視線穿過猛虎連、各種連隊、好奇靠近的教官，最終落到了隔壁計算機系的樓西璐身上。

灰濛濛的天，樓西璐站在自己的排前面，卻面對著這邊，有點想看好戲的神態，一瞬間跟墨上筠的視線撞上，她也不躲不閃，神情平靜，甚至還彎了彎眼睛，朝墨上筠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只是，笑容一閃而過，樓西璐的臉色恢復了平靜，然後適當地添了幾分好奇。

對視不過三秒。

樓西璐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承認——始作俑者就是她了。

墨上筠收回了視線。

爾後，看向跟前囂張跋扈的肖磊。

眾目睽睽之下，她往前走了兩步，動作很慢，每一步都似乎帶著殺氣，沉穩、肅殺、危險。

連續被墨上筠揍過兩次的肖磊，近乎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有點兒緊張和防備地盯著她。

墨上筠停下，剛想說話，就聽到後面傳來急促的跑步時——

「我說你，證據呢？！沒有證據就是汙衊！」

在圍觀者之中，向永明第一個衝上來，朝肖磊怒吼道。

眼見著他就要超過自己，直接衝上去打人，墨上筠的手立即抬起，將他給擋在了身後。

向永明步伐頓住，但火氣卻不減，直接開始擼作訓服外套的袖子，「墨副連，你別攔我，這麼顛倒黑白潑髒水的，我非得揍死他不可。」

「然後為了一個垃圾蹲監獄？」

墨上筠冷冷說著，同時涼颼颼地盯了向永明一眼。

「……」向永明的滿腔怒火立即被潑了盆冷水，他愣了一下，然後用商量的口吻道，「要不，就先打一頓？死不死之後再說！」

墨上筠警告的視線從他身上掃過，向永明立即安靜了，有點兒心虛地低下了頭，但心裏的怒火卻沒有就此消散。

——他就是不管事實如何，打算先讓肖磊發不了聲、造不了謠，有什麼事都等之後再說！免得這裏難麽多學生以訛傳訛，對墨上筠的聲譽有影響。

他打了肖磊一頓，大不了就受個處分，可肖磊這髒水若是真的潑成功了，對墨上筠今後的影響都是極大的……

他無所謂，反正早退伍晚退伍都一樣，但墨上筠不同，她可是有好長的路走呢，不能被這樣的渣渣給影響了。

「怎麼著，反駁不了了，就想直接動手了嗎？！」

肖磊主動上前一步，繼續朝墨上筠叫囂道，神情張揚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