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掃到閻天邢現身,墨上筠默默地放下手機,專心開始吃飯。
再看對面,梁之瓊和元曲二人狼吞虎咽的,吃的不知有多急切,整得跟惡鬼投胎似的。
墨上筠不由得覺得好笑。
桌上的菜夠多,米飯隨時可以加,墨上筠並不跟他們搶,慢條斯理地吃著。
等她吃完,兩人還在奮戰。
朗衍的電話及時打過來,墨上筠接通後,跟兩人招呼一聲,便打算去結帳。
「墨上筠!」
一見她起身,梁之瓊連忙喊住她。
「嗯?」
墨上筠垂下眼瞼。
梁之瓊忙裏偷閒,使勁朝墨上筠使眼色,「幫我看著點澎於秋。」
「……看情況。」
敷衍地應付,墨上筠拿著背包和袋子離開。
結了帳,一出餐館,就見到路邊停著的吉普車,還有站在車門外等候、見到她便揮手的朗衍。
穿著陸軍常服,果然是來辦正事的,從頭到尾,打理的一絲不苟,就這模樣,可直接拎去拍軍人的宣傳照了。
不到一個月,深居辦公室的朗衍,成功被曬黑了些,健康的小麥色皮膚,面部輪廓也愈發的成熟,眉目稜角漸漸鋒利。
然,那抹和善和爽朗,卻沒減少。
「瘦了。」
墨上筠一走近,朗衍打量了她幾眼,搖了搖頭。
「世事艱難。」墨上筠配合地感慨。
「……」
朗衍失笑。
「請吧。」
拉開車門,朗衍做了個請的姿勢。
「謝了。」
墨上筠從善如流地坐了進去。
很快,朗衍從車頭繞過,在駕駛位置坐下來。
剛想交待墨上筠系好安全帶,但一偏過頭,就發現墨上筠已經將安全帶穩穩扣好,坐的尤為端正。
背包和袋子,都被她放到腳邊。
「戰利品?」
掃了眼那幾個袋子,朗衍調侃地笑問。
出行竟然會帶袋子,似乎不是很符合墨上筠一貫的作風。
墨上筠看了他一眼,隨後輕悠悠地喊他,「連長。」
「怎啦?」
朗衍發動著車,覺得周身有冷氣襲來,四面八方,無孔不入,於是他關上了車窗。
「你不覺得,」墨上筠微微一頓,頗有深意地問,「我們辦公室,缺一幅字畫吧?」
愣了愣,朗衍很成功地被墨上筠給帶歪了,頗為慚愧地點頭,「二連的獎狀錦旗拿的是有點少。」
「我正好帶回來一幅字畫。」
說到這兒,墨上筠冷不丁覺得良心有點痛。
朗衍不假思索地道:「行啊,回去就掛上唄。」
「行。」
墨上筠悠悠應聲,視線不自覺飄到了窗外。
唔……城裏景緻,不錯。
一路上,有關「字畫」的問題,就那麼幾句話,朗衍壓根沒有放在心上,反倒是去問墨上筠有關三月考核的問題。
比如,黎涼、林琦、向永明這三人的表現。
比如,跟一連比起來,還存在什麼差距。
比如,三月考核是否召集了軍區所有的精英。
墨上筠把能說的,都如實跟朗衍說了。
當然,對於她自己的表現,隻字不提。
反正……也沒什麼意思。
路途有些遠,近三個小時的車程,朗衍也順帶將連裡的情況,細細地跟墨上筠說了一遍。
這一次墨上筠隻離開不到一個月,連裡發生的事情比較少,只是時常跟兩個連隊發生摩擦而已,訓練一直都按照墨上筠的計劃進行,而第一次拿了「考核第一」的二連,也將激情保持到現在。
墨上筠細細地聽了。
不知怎的,也就離開不到一個月,卻像是離開很久一樣,對大多數事物都沒有熟悉的感覺。
*
21集團軍,偵察營,二連辦公室。
晚上11點。
辦公室的燈亮著,燈火通明,視野相當的清晰。
朗衍看著手中的字畫,神色有些糾結。
他忽然意識到,當初自己回應墨上筠時的愧疚,純粹是他自己想多了。
這……
明天會被指導員找去談心吧。
「尊敬的墨上筠同志,冒昧問一下,這……是誰寫的啊?」
半響,朗衍強忍著內心抑鬱的情緒,朝墨上筠問道。
「誰寫的不重要,」墨上筠拍了拍手,笑眯眯地勸說,「重要的是,這幾個字表達的思想。」
朗衍:「……」
說到這個,朗衍還真是無可反駁。
身為軍人,總不可能否定『精忠報國』吧?
但是,要將如此刻意、潦草、大氣的幾個字,懸掛於他頭頂的牆上,讓諸多人笑話,朗衍是打心底不樂意的。
「這樣吧,今天太晚了,我明天找人來掛,怎麼樣?」
朗衍皮笑肉不笑地提議。
距離這字畫掛頭頂的時間,越長越好,朗衍是一點兒都不介意。
「行。」
墨上筠點了點頭。
不再逗他,拍了拍手,將倆袋子放好,然後就拎著背包回了宿舍。
已到熄燈時間,她沒有開燈,卻藉助外面的光線,清楚地看到宿舍內的情況。
跟林琦都不在,可這麼久,連一點灰塵都沒有,乾淨的好像昨天這裏還在住人。
被褥和物品,沒有絲毫動彈,但看得出經常打掃的痕跡。
墨上筠掃了一圈,不由得勾唇輕笑。
看在這幫小子夠用心的份上,她這幾天就不參與他們的訓練了。
*
翌日。
大清早的,墨上筠剛吃完早餐,就被營長叫過去談心。
重點在於兩個事。
一、於一個月前那件事,做了一番深切的思想教育,確定墨上筠是否有負面情緒。
二、就三月考核的事,營長做了個大致的了解,並且對墨上筠第二輪結束後便放棄的行為,表示有些可惜。
就這麼簡單的兩件事,交流了一個多小時,墨上筠才離開營長辦公室。
而,在回二連時,又要經過一連,墨上筠一路得到了不少問候,十分鐘的路,拖了半個小時才回二連。
沒來由的有些心累。
「墨副連!」
「墨副連!」
「墨副連!」
……
回到二連,墨上筠再次得到殷勤的問候。
揉了揉眉心,避開人群多的地方,墨上筠回到了辦公室。
一進門,就見的朗衍和指導員站在一面牆下。
指導員說:「你要掛就掛幅好點兒的嘛!這算什麼——精忠報國。這幾個字也就算了,但你能不能找人寫的好一點兒?這不是你自己寫的吧?落款呢?」
朗衍苦口婆心,「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幾個字的意思,非常直觀地將我軍的核心思想表現了出來——」
「你就扯吧你!」指導員氣憤地打斷他。
墨上筠抬進去的一條腿,停頓了下,又悄無聲息地收了回來。
不過,站在門口實在顯眼,她還沒來得及消失,指導員和朗衍的視線就掃了過來。
「墨副連,你來說說,」指導員直接叫住她,指了指朗衍,道,「他昨個兒出去了一趟,也不知在哪兒受騙了,拿來一副精忠報國,硬是要往牆上掛,跟被洗腦了是的。你跟他一個辦公室,你受得了嗎?!」
朗衍:「……」
墨上筠想了想,筆直地站在門口,直言道:「那幅字畫,我帶回來的。」
指導員:「……」
臉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青,指導員張了張口,很想說點什麼,可憋了好半天,硬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瞧得指導員語塞的模樣,朗衍不自覺地想笑,於是眉眼彎彎,眼底盛滿了笑意。
「這,是誰寫的?」
好半天后,指導員冷靜下來,頗為糾結地朝墨上筠問道。
「家屬。」
墨上筠一臉坦然。
指導員:「……」
一時間,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家屬,不會是……她爸吧?
沒署名,不會是,怕太招搖吧?
指導員登時一個寒顫。
最後,沒有半點想要製止的心思了,掃興地擺了擺手,板著臉道:「隨你們。」
話音一落,指導員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這絕對不是看墨上筠她爸的面子!
這是……懶得管!
指導員自我安慰著,大步流星的走沒了影。
墨上筠倚在門邊,朝朗衍笑著挑了下眉。
朗衍認命地嘆了口氣。
抬眼,看到那「精忠報國」四個大字,眼底縈繞著似有若無的哀怨。
估計這幾個字得一直懸掛於他頭頂了。
得努力點兒,早點升職才行。
朗衍默默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