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隊！”

　唐詩抱著筆記本，追上墨上筠的腳步。

　墨上筠把記錄本丟作訓褲的褲兜裡，放慢了些許步伐。

　“怎麽了？”

　“中秋節男一隊的月餅怎麽算啊？”

　“……我去跟閻隊商量一下。”墨上筠眉毛挑了一下。

　她還真沒想到。

　既然要統一“燒烤賞月”，那是得在一起商討一下。

　不然到時候撞一起了也麻煩。

　不得不說，唐詩在這些小事方面，是真的細心。

　唐詩就一些小問題跟墨上筠詳細討論了下。

　“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說完後，唐詩才意識到去的方向不對勁。

　“男一隊。”

　“哦，”唐詩點點頭，“墨隊，你中午要去醫院嗎？”

　“嗯。”

　唐詩眨著眼，問道，“能捎上我嗎？”

　“你去做什麽？”

　“有點事。”

　“行。”

　墨上筠乾脆地應聲。

　唐詩沒有多說，她也沒有多問。

　*

　墨上筠去男一隊找了阮硯。

　今天周末，以阮硯的習慣，應該會待在辦公室。

　果不其然。

　墨上筠剛一到門口，就瞧見正對著電腦劈裡啪啦敲鍵盤的阮硯。

　“叩叩叩。”

　隨意抬手敲了敲門，墨上筠便走進了門。

　阮硯抬頭看了她一眼，視線又重新回到屏幕上。

　墨上筠也沒有催促他，自顧自地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然後在茶幾上翻著吃的東西。

　她的點心就是在阮硯這裡順的。

　阮硯這裡的種類比她那裡的還要多。

　在她吃得悠然自得的時候，阮硯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朝她走了過來。

　“什麽事？”

　阮硯在另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聳聳肩，墨上筠實話實說，“借點錢。”

　“什麽？”

　阮硯似是沒太明白墨上筠的意思。

　“簡而言之，我沒錢了。”

　“你不是把尾款結了嗎？”

　“就是因為結了。”墨上筠聳聳肩。

　若不是早上付了尾款，她現在哪至於手頭緊哦。

　“我跟閻天邢說了。”阮硯說，“包括我電腦的事。”

　“……”

　阮小哥，對一個剛從死亡邊緣走一遭回來的隊長，你忍心這麽急著要債嗎？

　剛腹誹一句，墨上筠就問：“然後呢？”

　阮硯說：“他說電腦明天到。”

　墨上筠：“……”辦事這麽有效率的嘛。

　“你什麽時候說的？”

　過了片刻，墨上筠給自己剝了個橘子，拿了兩瓣塞到嘴裡。

　阮硯道：“今早。”

　墨上筠在心裡琢磨了一下。

　閻天邢回應了她拍的照片，但是沒有提及那筆錢的事情。

　看了墨上筠一眼，阮硯拿出手機，擺弄了幾下，給墨上筠轉了一筆帳。

　“可以了。”

　“謝了。”墨上筠點點頭，爾後想到什麽，問，“你喜歡吃什麽口味的月餅？”

　阮硯莫名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說：“我不喜歡吃月餅。”

　“……”

　行吧，沒你的份了。

　久違的朋友見面，卻沒有什麽舊友重逢的意思，阮硯處理完墨上筠“手頭緊”的事情，且確認墨上筠沒有別的事了後，就繼續自己的工作去了。

　墨上筠在阮硯這裡吃飽喝足，又難得地主動去找了大隊。

　二隊有些事，需要排上日程了。

　先前兩周都耽擱了，以後指不定出什麽事，反正得抓緊時間安排妥當。

　大隊對她的敬業倍感佩服，在被墨上筠一陣理論攻擊後，硬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她的提議和要求基本都給應下了。

　墨上筠心滿意足地回到二隊。

　再一看時間，差不多中午了。

　該準備一下去見閻天邢了。

　*

　跟昨晚的流程一樣。

　吃過午飯後，借用一下炊事班的操作間，這一次因為要抓緊時間，所以讓張班長順帶將食材準備好了。

　墨上筠只需要做即可。

　米飯也是現成的。

　不到半個小時，全部準備妥當。

　不過，等墨上筠拎著吃的來到車前時，卻發現除了唐詩，還有梁之瓊。

　“再捎上我唄。”

　梁之瓊笑容滿面地朝墨上筠擺手。

　墨上筠輕笑一聲，無語地問：“你不是昨天剛去嗎？”

　梁之瓊撇撇嘴，“這不是怕那塊小餅幹嘛。”

　墨上筠聳聳肩，“小餅乾跟你也沒關系啊。”

　“反正我要去。”

　梁之瓊仰起頭，有些任性地強調道。

　墨上筠挑了下眉毛，“上車吧。”

　捎一個也是捎，捎兩個也是捎，沒什麽不同。

　更何況，現在周末，她們倆也沒什麽事做，休息時間去趟醫院、看看戰友，於情於理都沒什麽好說的。

　不過，這一次墨上筠特地繞了點遠路，去了趟醫院附近的集市上，準備買點水果。

　基地的超市裡也有，不過都不怎麽新鮮。

　上午跟阮硯聊天時，意外發現阮硯的水果賊新鮮，細問之下才知道是托人在外面買回來的，墨上筠就順道打聽到地址。

　據說，今個兒正好是趕集的日子，雖然是中午過來的，集市上的東西都散得差不多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麽著都比平時更熱鬧一點的。

　……

　車停好，三人下車。

　唐詩和梁之瓊本來是陪同的。

　不過，梁之瓊剛走出幾步，就拔不動道了，她朝墨上筠道：“旁邊有蛋糕店，我能去看看嘛？”

　蛋糕店和水果店相隔不遠，都在視野范圍之內。

　梁之瓊一看到蛋糕店，就想到“小餅乾”，心情非常之不美妙。

　“去吧。”

　墨上筠笑著看了她一眼。

　好家夥，竟然跟“小餅乾”杠上了。

　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梁之瓊一眼，唐詩便跟墨上筠提議，“墨隊，我跟她一起。”

　“嗯。”

　墨上筠點了點頭。

　梁之瓊怎怎呼呼的，而且出門還穿著軍裝，指不定出點什麽事，有唐詩看著點也好。

　*

　“你說她家的店裡會不會賣餅乾啊？”梁之瓊拉著唐詩問道。

　唐詩愣了愣，“你要買餅乾嗎？”

　梁之瓊頭一別，說：“不買。”

　唐詩忽然笑了起來，“你是過不去這個梗了嗎？”

　想起來就生氣，梁之瓊不高興道：“想起來就膈應。”

　牧程的媳婦就算了，人家可是廚房小能手，中餐和西餐都能做……可她是真的不行啊，從小到大就沒下過廚，就更不用說餅幹了。

　連墨上筠都能做一些家常小菜哩，做出來的味道可以跟她們炊事班的相提並論。

　“以後有空可以學學。”唐詩說，“不過我相信澎於秋是不會介意的。”

　“……嗯。”

　他倒是敢介意！

　兩人聊著聊著，便走進了蛋糕店。

　這裡地處偏僻，連小鎮都算不上，就一個村的集市罷了，蛋糕店小得很，也沒什麽客人。

　她們倆進門時，裡面空蕩蕩的，甚至連店員都沒見一個。

　但是，店裡擺著不少蛋糕、甜點，自然也有餅乾。

　“買點什麽？”

　後廚走出一道身影，聲音溫柔地詢問著。

　唐詩和梁之瓊抬眼看去，跟來人視線撞上後，三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走出來的是褪下白大褂的尚茹。

　停頓幾秒，尚茹便回過神來，她衝她們倆笑了笑，“是你們啊。”

　“你不是醫生嗎？”梁之瓊一見她就擰起眉頭。

　“我是，”尚茹道，“這是朋友的店，她生病了，我休假半天過來幫忙。”

　梁之瓊掃了眼滿目琳琅的甜點，問：“這些都是你做的？”

　“嗯，剛做好。”尚茹笑著拿出幾份試吃的樣品來，然後端著走向她們，笑眯眯地問，“要試試嗎？”

　她舉止大方得體，溫柔和善。

　不過，她的一舉一動，都讓唐詩和梁之瓊有種不太舒適的感覺。

　說不出道不明，隱隱有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卻捉摸不透從何而來。

　“我們走——”

　拉住唐詩的手腕，梁之瓊轉身就想走。

　然而，唐詩倏地伸出另一隻手抓住她，將她給拉住了。

　“這些我們都沒興趣，餅乾可以試一下嗎？”唐詩面上帶著淺笑，語氣柔和地朝尚茹問道。

　尚茹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笑容收了幾分。

　頓了頓，她看了眼那一排的餅乾，“想試哪一款？”

　唐詩拉著情緒略顯衝動的梁之瓊，不緊不慢地說：“如果可以的話，都試試吧。”

　尚茹：“……”

　為了吸引顧客，店裡有準備好些試吃樣品。

　蛋糕和麵包剛剛擺好，尚茹是順手端給她們倆的。

　偏偏沒有端出餅乾，她只能一樣一樣地去準備。

　這姑娘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的——如果是有意的，那眼睛也太尖了。

　可是，她隱隱覺得，可能性最大的，還是後者。

　正當尚茹鬱悶之際，唐詩又柔柔地朝她笑了笑，客氣地說：“不方便的話也沒關系。”

　“……”尚茹幾乎是咬著牙在說，“方便，我現在就去給你們拿。”

　將手中端盤裡的樣品放到旁邊，尚茹帶著有些僵硬的笑容，一樣一樣地去給她們拿餅乾。

　感覺到這位美女護士身上的驕傲和優越淡去了一些，連笑容都不似是先前那般地燦爛，梁之瓊隻覺得心裡尤為痛快，然後不可思議地瞧了唐詩兩眼。

　——冷不丁的，她想到了去年在海軍陸戰隊時的那一盆水。

　好家夥。

　她差點兒把這事給忘了。

　唐詩平時是軟萌無害的——但那是不招惹她為前提。

　梁之瓊難免想起昨晚墨上筠對她的勸告，然後意識到，自己真的是想得有點多。

　花了點時間，尚茹耐心地將餅乾一樣一樣地挑選好，隨後端過來給她們。

　唐詩也沒辜負她的一番好意，慢條斯理地跟梁之瓊試吃起來。

　“你覺得這個怎麽樣？”唐詩問。

　“一般般吧，我不是很喜歡。”梁之瓊實話實說。

　“這個呢？”

　“還行。”

　“我覺得這款還不錯，你試試？”

　“嗯……也就那樣。”

　……

　唐詩的評價真誠客觀一些，但梁之瓊基本都在挑刺。

　可是，她們基本都沒給出過什麽好評價。

　尚茹替她們端著試吃樣品，跟個侍女似的，臉上的笑容愈發地掛不住了。

　“不夠的話，我還可以給你們再拿一點兒。”尚茹如此說道。

　這話裡，倒是暗藏諷刺了。

　擺明了是暗指她們倆來吃白食的。

　梁之瓊不是傻的，聽明白了她的諷刺，張口就欲要反擊，但再一次被唐詩給拉住了。

　“這些我們都嘗過了，還有新的嗎？”眨了眨眼，唐詩客客氣氣地問。

　似是單純的好奇。

　尚茹被她一哽。

　半響，她只能擠出一句，“新的還在開發。”

　“那就要這一款吧。”唐詩指了指唯一被她肯定過的餅乾，說著又朝梁之瓊問，“你覺得呢？”

　梁之瓊不屑地皺了皺眉，“隨便吧，都差不多。”

　“要多少？”

　“去看病人的，要兩份。”唐詩說，“聽說尚醫生是他們的主治醫生，他們知道是尚醫生做的話，肯定會很高興的。”

　尚茹：“……”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你們在哪個連隊？”尚茹硬著頭皮轉移話題，“墨上筠跟你們都是一起的嗎？”

　附近還有其他的連隊駐扎。

　當然，這個“附近”，可遠可近。

　GS9在別人看來，也就是一個普通的軍事基地罷了。

　澎於秋和牧程二人進醫院，也不是以特種兵的身份進去的，而是單純以“軍人”的身份，只是因為這是任務中留下來的傷，所以得到過“特別關照”。

　醫生只是負責治療，就病人的具體來路，他們也是不知道的。

　“嗯。”

　唐詩應了一聲。

　回答的是跟“墨上筠”有關的問題，而非前面的詢問。

　尚茹的視線在她們倆的領章上徘徊。

　一個士官，一個軍官。

　這個叫唐詩的，也就一杠一星罷了。

　充其量就是一個小排長。

　沒準還是從事文職的。

　“我跟墨上筠以前是高中同學，”尚茹說，“她那時候可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沒想到一扭頭就去當兵了。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

　梁之瓊衝她一笑，然後肯定道：“可不嘛，她到哪裡都是風雲人物。”

　尚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她在你們連隊也很有名？”

　下意識的，想起墨上筠昨晚的裝扮……

　那模樣，可沒有一點“風雲人物”的架勢。

　下巴微微揚起，梁之瓊驕傲地說：“何止是有名。”

　“那還真看不出來。”尚茹抿唇輕笑，“你們連隊把風雲人物送去種地？那不是炊事班該乾的活兒嘛。我昨晚跟高中同學聊起她，有點不敢相信，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她，會是昨天那個模樣。”

　她的話裡夾雜著譏諷。

　有意無意的貶低墨上筠，否定梁之瓊對墨上筠的肯定。

　這下，唐詩和梁之瓊臉上的笑，都掛不住了。

　她們的隊長，什麽時候輪到外人來評價了？！